第三十七章 暗巷 五
林羅敷沒理她,她就從下午一直纏到放學。
“你這人脾氣還真不小。”蘇少艾說,“喂,我都這麽道歉了,你能不能給點反應?”
“不能。”
“那我說話時“吱”一聲,表示你在聽也好啊。我給你念一首我改編的民間敘事詩怎樣?”蘇花花沒等林羅敷回應,就自顧自的念起來:“八中千餘人,娘子居上頭;何用識娘子?白衫係青絲……”
蘇花花才念了四句,林羅敷就已經察覺這分明就是樂府詩的陌上桑。陌上桑他七歲時就已經背的比靜夜思還熟,蘇花花這四句改編,在這個世界的原話是:“東方千餘騎,娘子居上頭;何用識娘子?白馬從驪駒”,其意是采桑少年秦羅敷向騷擾他的太守描述他老婆在東方當大官……今天蘇花花剛好穿著白襯衣,用青色發帶紮著丸子頭,這不就是在影射他這個林羅敷麽?
氣的林羅敷就是一個黑板擦扔了過去:“滾!”
蘇花花身手敏捷,跟接籃球一樣單手接住了黑板擦,再拋了回去。
今天剛巧是林羅敷做值日,他在講台上用抹布擦著黑板,蘇花花就坐在淩亂的教室中央,把腿架在桌子上玩著手機。林羅敷身體本來就弱,擦完黑板已經氣喘籲籲,還要再跑到廁所裏打一桶水,把整個教室都拖上一遍。
林羅敷搖搖晃晃的提著水桶,看著蘇少艾無動於衷的背影就氣打不一處來。書上都是假的吧?他再傾國傾城也沒看到一個人主動上前獻殷勤要幫他做值日掃地拖地。前天還嘴上說著“男性力氣小,遇到體力活女性上前幫忙是理所當然”,蘇小姐你就是這樣理所當然的麽?
做完值日鎖上教室,林羅敷出校門時已經沒什麽人了,蘇花花手插在兜裏吊兒郎當的跟在他身後。因為說什麽林羅敷都不理,蘇花花就懶得說話了,愛蘇集團的大小姐本來就是個更願意用送禮物來代替甜言蜜語的人。
現代社會最有安全感和魅力的兩個字,分別是“買”和“刷”。蘇花花說這兩個字的次數已經多到能當口頭禪了,所以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個能給男人帶來安全感的、具有強大魅力的女人。
“要不要我送你一程?”蘇花花走著走著忽然提議,琢磨該不該讓林羅敷見識一下自己的豪車,也許這樣就能折服了這朵高嶺之花呢?其實她心中更想直白的問:你願不願意坐在老娘的寶馬車裏哭啊?
“我有自己的司機接送。”不料林羅敷來了這樣一句。
“什麽車?多少錢的?”蘇花花有些震驚,能有專車接送,莫非眼前的小美人還是豪門出身不成?林氏在台灣是大姓,而且有不少有錢人,難道他是台灣那邊的?近年為了響應政策,確實有不少台灣富商把自己的子女送到大陸上學。
“不太清楚,好像是上億吧。”
臥槽您不早說您這麽豪,我給您跪了成不,蘇花花傻了,自己老娘也就開一輛邁巴赫,她暫時還接觸不到一輛豪車就是上億的圈子。
“您車在哪兒,能讓我瞻仰一下麽?”蘇花花戰戰兢兢的說。
“四號線地鐵。”林羅敷說。
怎麽?上億的國家直營地鐵專接專送,車上哪怕是掉了根螺絲都會出動全市最好的地鐵維修員前來緊急維修。馳騁在最安全的地下十幾米處,永遠不會擔心有車禍。別的車頂多是防彈,隻要不被原爆時的烈焰波及,地鐵能防核爆好麽!有這麽完美的座駕在,還需要什麽寶馬奔馳?
盡管老媽覺得坐地鐵很不妥,但林羅敷認為還是坐地鐵更快一點,也不需要擔心堵車。四號線地鐵有一條捷徑,從湖心園的一條小巷裏穿過去,再直行五百米,過了馬路就到了地鐵站。
震驚的蘇花花很長時間沒說話,竟然忘了她家根本不在這個方向,跟著林羅敷拐進了湖心園的小巷,走了一段距離才回神。
這條小巷被夾在高樓大廈的陰影中,穿過巷子的下水管道常年漏水,惡臭和潮濕的氣息彌漫在牆角。因悶熱潮濕的環境,牆麵滋生了大片的青苔和雜草,與之相伴的是煤炭寫上的辦證電話。
林羅敷再次遭到了壁咚。
他剛發覺不妙準備轉頭逃跑時,就被站在巷中心左側拐角處的皮衣女幾大步衝上前抓住了肩膀,轉頭粗暴的推到了牆上,還用食指輕佻的抬起他的下巴:“喲,還是個藍鑽石?”
“嗯?發現什麽了?”她身邊的另一個染著黃發的紋身女也湊了上來,口中噴出淡藍色的煙霧,笑的古怪又淫穢。
眼前被環住的小美人整張臉蛋都失去了血色,紋身女迫不及待的用指肚撫摸著他如絲綢一般滑嫩的臉頰,貪婪的感受那冰涼而絲滑的手感。
林羅敷不停的躲避著紋身女那隻粗糙而濕潤的手掌,她餓狼般饑渴的眼神跟粗暴的揉撚動作都讓林羅敷感到由衷的惡心。
“你們、你們想幹什麽?”林羅敷的嘴唇發抖,他不敢輕易反抗,之前反抗蘇花花的那次已經給了他前車之鑒的警告。
他力氣遠比這些女人要小,如果沒有武器,貿然的反抗隻會更加激發她們心中的暴戾。
皮衣女沒理林羅敷,陶醉的把鼻子湊到他脖頸處深吸了一口:“還是藍鑽石身上的香味自然,不像那些地方的,從頭到腳隻有一股刺鼻的人造香水味。”
話裏的內容更令林羅敷感到不安。
“你們這樣做會坐牢的。”他強忍著心中的恐懼。這些時日看見了不少某地男孩在偏僻地方遇見女混混被占便宜甚至被強O的新聞,但從來沒想過這種事情會離自己這麽近,近到抬頭就發現兩個女混混,連調戲的話都沒有就直接動手。
聽到林羅敷軟弱無力的的恐嚇,紋身女哈哈大笑:“能幫你這種藍鑽石開bao,坐十年牢都不虧!”
“是麽?那我現在就送你去坐牢。”一塊磚頭猛的拍在紋身女頭上,磚麵跟後腦勺的接觸直接把毫無防備的紋身女拍的一屁股坐在水泥地上,後腦勺的劇痛令她禁不住悶哼一聲,血液衝頭眼前一黑,仰麵朝天的栽倒在地上。
冷著臉的女孩就這樣出現在紋身女身後,這一瞬間,在恐懼不已的林羅敷眼中她幾乎變成逆著光的天使,璀璨奪目,手握刀劍威風凜凜:“一群社會的敗類,這麽饑渴怎麽不去找你爹?”
這是林羅敷第一次聽見蘇花花這麽直接的爆粗口。往常她就算嘲諷人,也會做出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用她龐大的知識麵和各種專業術語繞的你頭昏腦漲。不說一個髒字,你卻要想好半天才能發現她這一個個連起來的典故就是在暗喻你是個白癡。
皮衣女看見同伴倒下,直接吼了一聲對蘇花花衝了上來。
“蠢貨。”蘇花花諷刺的一笑,側著身體,眼神隻聚焦在皮衣女她打過來的拳頭這一點。
要打架,先練不閉眼。閉眼是人體的反射,但要反擊,就無論什麽招朝你臉上放你都要睜大眼睛。蘇花花早就過了這個階段,她的跆拳道師傅最開始隨時隨地都會一拳朝她臉上砸來,要是蘇花花害怕,閉上了眼,假砸就會變真砸。練到最後就是師傅拿切水果的刀猛的紮向她眼睛,她都能無動於衷的拿起茶杯繼續品著鐵觀音。
過了這階段,人就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無論麵對任何攻擊都能快速作出應對。普通人打架都是分不清對方拳腳究竟要打哪兒的,大多時候都是互相推搡角力。像皮衣女這種隻比普通人好一點的街頭混混,蘇花花紅帶時就能打的她屁滾尿流。隻要皮衣女麵對自己的拳頭時偏過頭、低下頭或閉上眼,就勝負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