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暗巷 三
因為常年宅在家裏不見陽光,林羅敷的臉頰一直白到近乎透明,隻要貼近了,連肌膚下細小的毛細血管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因此一旦感覺到羞恥,臉頰充血時的潮紅就會異常明顯,大片大片的淡粉在雙腮上暈染開來。
林羅敷咬牙切齒,攥緊了拳頭,肩膀細微的顫抖卻一動不動,拚盡全力的忍耐著。堂堂大男子漢被一個女生這樣教訓、玩偶般肆意擺弄,一種難以言喻的屈辱感彌漫在林小宅心中。
尤其是回想起自己剛才那句簡直像是個被壯漢逼到角落的小女孩、帶著隱隱的哭腔和顫音的“我要告訴老師!”——隻要稍微回想起百分之一,回想起自己恐懼的把雙手擋在胸口的那一瞬畫麵,林羅敷都會羞恥的想滿地打滾,感覺整個世界都沒有自己的立錐之地,尊嚴幾乎喪失殆盡。
如果你還不能理解林羅敷目前的心情,那麽你不妨試想一下:你網購了一條藍白pang次,並把它戴在自己的頭上,這時門被忽然推開,你媽一眼看到了頭戴pang次站在床上,學著奧特曼發射X死光的姿勢並大喊“pang次超人嗶嗶嗶嗶”的你。
你的目光會在一秒鍾內經曆如下變化:驚嚇、呆愕、驚恐、羞恥、最後演變成心如死灰的絕望。
而你媽的眼神:我兒子原來是個變態。
“這麽缺乏防患意識,你該不會從沒走夜路碰見過色狼吧?”蘇少艾還在喋喋不休,“瘦就算了,你個子還這麽矮,有一米六麽?學了男子自衛術沒?有沒有隨身攜帶防狼噴霧劑?”
你才矮!你一戶口本都是地精血統!按四舍五入算我早就一米七了!至於防狼噴霧……要是帶了你以為你還能站在這兒麽?你早就去校醫室洗眼睛了!林羅敷咬著嘴唇,不停的做著深呼吸,平複已經Max的怒氣。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麽她力氣會這麽大?明明身材和他相當,手臂也很纖細——如果是常年健身的人,手臂都會顯粗。
蘇少艾突然握住林羅敷的手,林羅敷驚的還以為她又想占便宜,但打又打不過,氣炸了都想上嘴直接咬她一口時,蘇少艾又鬆開了他的手,還訝異的看了他一眼:“手心沒降溫,你想打我?”
wtf?什麽意思?這一句話弄得林羅敷滿腦袋的黑人問號,雖說自己確實是很想打她。
仿佛是看出了林羅敷的疑惑,蘇少艾說:“一般男孩子碰到這種情況都會害怕,害怕就會導致“生理逃離”反應的出現,血液從四肢回流到腿部方便逃跑,手心也會因此降溫。”她饒有興致的拍了拍手:“但你不同,你手心反而升溫了,這是憤怒的反應,你決定反擊而不是逃跑。很有勇氣,但也很蠢。電視新聞上沒告訴你,男孩子碰見了女性劫匪千萬不要想著反抗麽?生物學說過男性和女性骨骼的硬度及韌性天差地別,就像水與水銀,你即使在全球最好的健身基地苦練個十年,力氣都不一定有搬磚的女民工大。”
“打不過你難道就不反抗了嗎?”林羅敷忿忿說,“那世界幹脆別打仗了,互相比一下誰的核武器存量更多、誰的軍隊更龐大就行了。商場也不需要競爭,我比你有錢,那就該我中標。”
“本來就不應該反抗,沒有效果的反抗和掙紮隻會使你自己更加危險。正常男孩不都是會用“我是男孩子你就不知道讓著我點麽?”、“隻知道仗著性別優勢欺負人,你還算不是女人啊”、“男性本來就是弱勢群體”之類的話來反擊麽?”蘇少艾咂了咂嘴,頗有種在一群小綿羊中忽然發現隻超凶的小狼崽的感覺,很奇妙。
“男性和女性都是天生平等的!沒有什麽我是男性你就天生該讓著我。”林羅敷蹙起眉頭,“你們能做的事我也能做,不要一副理所當然的想著男性就該怎樣怎樣,給男性戴上一個固定不變的臉譜。你這分明就是在物化男性!”
蘇少艾輕佻的挑了挑眉:“小可愛,你這是要跟我進行辯論麽?首先我要告訴你,對男性這個集體進行“物化”,是你們自己帶起的潮流。準確來說,是在2008年,田園男權的提出者羅逞生帶著一批不知道有沒有讀過小學的鄉黨,自稱是民國時期掀起中國男權革命運動的新黨領袖羅千的直屬後裔,在媒體前以“弱勢群體”自居,用“革命”、“黑暗”、“犧牲”這些詞語來賣慘博同情。我想起一句話,叫愛哭的孩子有奶喝,羅逞生成功在媒體前哭來了現在你所享有的、不被收錄憲法卻已經變成約定俗成的男性特殊權利。”
“如果大部分男性不默認,而是搖旗呐喊說自己才不是弱勢群體,請社會正確而客觀的看待男性,怎麽會被忽略身體的主權,被當做一件於“性”有關的商品。”蘇少艾看似成天隻會吊兒郎當的趴在課桌上玩手機睡覺,但作為市值百億的愛蘇集團的繼承人,她真正在學習的遠不止課本上這些知識,“物化這個概念你明白麽?物化是資本主義社會的概念,如果你有機會可以到紐約的貧民窟裏看一看,那裏的男人已經完全變成了“性”的附屬物。決定他們未來的絕不是學習,而是容貌,和皮膚是不是好看的蜜黑色,而且是白人皮膚曬黑了之後的那種密黑。男孩們跑到陽光最烈的海灘上把自己曬到暈厥,隻為了自己皮膚的顏色能取悅女性。”
“我聽不懂……”
“聽不懂是正確的,你大概隻是隨便從網上看見一個關於“物化男性”的新聞就用上了這詞。非符號化的男性本身不存在,蓋爾·盧賓在《男人交易》一書中說過:女人也有被用來交易的,不過是作為奴隸、女妓、體育明星、農奴或其他一些悲慘的社會身份,而不是作為女人;男人被當作奴隸、農奴和男妓來買賣,但也僅僅是作為男人來買賣。”
林羅敷強忍著性子,聽的頭暈腦脹:“你到底是想表達什麽啊!”
蘇少艾呃了一下:“大概……是想表達我是個純粹的人道主義者?已經被時間和曆史約定俗成的一些規矩,不能套上物化的殼來批判。比方男性力氣天生比女性小的多,我主觀的認為你力氣小,這不是“物化”也不是“符號化”更不是“定性”,我說你力氣小又不是暗指你去當民工搬磚賺不到錢,隻是想表達一種委婉的善意——你提不起這個東西,我可以幫你。這個男人力氣小的印象是“性”導致的差距,從文明之初延續至今,數不清多少萬年了。”
“厲害,你應該去辯論比賽上當主辯。”林羅敷一字一頓。
“是啊,初三在全洛海中學召開的“人之初,性本善”辯論大賽你去過沒?我當時就在台上辯論呢。”蘇少艾高興的說,“對方辯手辯題是“性本善”,我當時就一句你趴在你娘胸口吃奶吃不到,你難道會乖乖等著而不是把你姐妹推開麽?人性本就源自欲望,而欲望無論在西方的基督教、印度的佛教、還是中國的道教看來,都是需要戒除的惡。”
“我去學習了。”林羅敷完全沒興趣,因為蘇少艾說的這些他都聽不懂。
蘇少艾愣了愣,趕緊跟上他:“好吧其實我也覺得我不該說這些,聊天時聊一些別人聽不懂的不明覺厲的東西很容易令傾聽者反感。我應該跟你聊化妝品麽?歐師和卡蘭的我用的比較多,我還有一瓶從法國格拉斯玫瑰園那邊帶回來的香水,是我自己在茉莉納德香水製造廠裏做的,送給你好不好?”
“不好!你究竟要纏著我到什麽時候?我不打算談戀愛!就算要談也不是和你!”林羅敷停住腳步,整張臉蛋都透露出強烈的不愉快。
“可我也沒有表白啊。”蘇少艾滿臉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