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開學倒計時 九
線下聚會地點是定在天瀾區步行街的星期六咖啡廳裏，時間是下午兩點半，星期六咖啡廳裏麵有許多穿著修身兼高露出度的男仆裝的可愛小哥哥，一口一個甜甜的“主人”能把你的心都給叫融化了，如果加錢，還會親手給你做一份可口的愛心甜點。
是當地最受宅女歡迎的一家咖啡店，賺死宅的錢賺的盆滿缽滿。
柚木茶最終還是沒肯定的說她會來，隻是含糊其辭說她如果來了，她們一定能一眼就認出她；這家夥還很得意的說根本不需要用特殊信物來辨認，因為人群中最漂亮的那個女孩肯定就是她。
沒等興致勃勃的聊著線下聚會計劃的女孩們談完，林羅敷就關了電腦，玩了一個半小時的遊戲，他就生出了一種跟連續通宵玩了三天三夜一樣的強烈疲憊感，腦袋像是發了高燒一樣昏昏沉沉，幾乎想倒在床上就睡。
這是體質弱帶來的後遺症，作為一個握鼠標都覺得重的病秧子，也許他這輩子都無法被人用“龍精虎猛”這個詞來形容了。
林羅敷在床上滾了兩圈，然後看著天花板發呆，為什麽房間這麽幹淨整潔一塵不染啊？為什麽枕頭和被子都這麽香啊？弄得他都不好意思就這樣睡了，不把自己洗的幹幹淨淨的，總覺得自己不配睡在這樣的地方。就像一個渾身汗臭的大老爺們來到女朋友香香的閨房睡覺，隻要是有點羞恥心的肯定都會把自己洗幹淨才躺上去。
洗了個澡，換上了那套藍色冰淇淋的睡衣，林羅敷躺在床上，閉著眼對自己說了一句晚安。
第二天醒來時，是早上七點半。
睜眼發了一會兒呆，林羅敷習慣性拿起放在床頭充電的手機開始瀏覽起QQ，作為一個校園男神，一覺醒來QQ上是肯定會有許多暗戀者發來的未讀消息的。林羅敷一直覺得這種人瀏覽QQ就像剛下朝的皇帝打著嗬欠看小太監送來的宮牌，三千備胎，朕今天究竟該回誰的信息呢？上星期認識的王貴人又在隱晦的向我示愛了，徐淑妃老是鍥而不舍的給我發早晚安，就不知道實際點嗎？還是陳婕妤聰明，又給我發了個紅包。
決定了，朕今天就先翻陳婕妤的牌子！
林羅敷這種無產階級屌絲對這種資產階級高富帥妒恨已久，但所有無產階級對資產階級的仇視，都是源於自身無法變成資產階級。如今林羅敷已然成為了他曾經最討厭的人，仇視就瞬間煙消雲散，他看著QQ上的諸多妹子或明示或暗示的接觸討好，冷不丁就想起了曆史中某農民粗俗的一句話——“草泥馬老子也是地主了，趕緊壓迫農民去。”
手機上的同學還是那些往日的同學，沒有因為世界改變而消失不見，隻是各自身份地位已經截然不同。
林羅敷以前頗有好感的一個萌妹子叫薑生，相貌甜美性格活潑，笑起來時嘴角會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是班級中的語文課代表，跟她比較熟的人都叫她的外號“生薑”。
記得那時，初二下學期學校舉行過一次運動會，2000m長跑沒人參加，最後你推我推的就落到了林羅敷頭上。2000m長跑比賽是在下午的兩點，夏天最熱的一個時間點，林羅敷心想自己這種常年打電腦不活動的跑著跑著沒準就當場橫屍賽道在全年級丟臉了，頓時心如死灰，一個人默默坐在大體育場邊緣的樟樹下戳螞蟻等比賽開始。
別的班前幾天就已經定好了長跑選手，參賽者大多都穿著那種一打碼就成了裸奔的緊身短褲跟專業跑鞋，再不濟也是平底鞋、運動鞋之類。林羅敷一想到等會兒塑膠跑道上一排預備起跑的長跑選手裏就他一個穿著緊身牛仔褲跟露腳趾的涼鞋的，更加想死了，再沒常識的人也知道緊身牛仔褲不適合跑步，跑起來根本邁不開步子。
大家或許也都明白自個班級派了個林羅敷這種非體育生上去長跑就是湊數的，下午運動會除了必須要在場的幾位班幹部，其餘都一哄而散要麽去網吧要麽回家了，連關係最好的朋友都隻安慰了他一下，說就隨便跑跑完成任務而已，跑了最後一名老班也不會怪你的。沒有一個人留下來給他喊加油，自然，更沒有什麽鼓勁的選手加油稿。
最初被選上時，林羅敷還是有幾分想奪冠的衝動的，現在也被現實逼得自暴自棄了。人山人海的運動場上又響起了裁判的哨聲，林羅敷無聊的抬起頭向圍欄邊眺望，就看見了白衣短裙的啦啦隊女孩在給各自班級的參賽者熱烈的加油，場上的少年們高聲喊叫著揮灑汗水，比賽完了還有心儀的姑娘拿著毛巾細心的為他們擦拭臉頰，贏了就獎勵一個青春與友情的擁抱，輸了就柔聲安慰他們不要緊。
林羅敷有些羨慕，他又不挑，心想哪怕有一個男的給我喊加油也行啊。他實在不想像是個沒爹沒娘的小孤兒一樣傻傻的站在跑道上，看著別人班級的參賽者不僅有同班女孩的加油，還有一大票男同學在旁輪番陪跑。
每當堅持不下去之時，熟悉的朋友就大聲給他鼓勁，陪他一起在毒辣的太陽下奔向終點，跟熱血的青春劇一樣美好，這樣哪怕輸了也不會難過，滿頭大汗的坐在綠蔭樹下喝著水，勾肩搭背的一起哈哈大笑就過去了。
隻有他不會被任何人注意到，即使注意到，或許也隻會拍著同伴的肩膀帶來幾句輕蔑的嘲笑：你看你看，那個傻子居然穿著牛仔褲和涼鞋長跑，簡直笑死人了！
不料還在播音室裏給鉛球隊念加油稿的薑生忽然出現在越想越喪氣，甚至自卑的想要當場逃跑的林羅敷麵前。
“喂！”她喊了一聲。
林羅敷愕然的抬頭，正午陽光下，白色連衣裙搭配黑色運動鞋，腳踝上還露出一截雪白襪子的漂亮女孩就自然的坐在了林羅敷身邊，帶著好聞的體香，遞給他一瓶冰過的罐裝雪碧。他忘了去接，薑生小姑娘就眉眼彎彎的對他笑了笑：“胡老師買的，我看還有多，就拿了一瓶給你，等會兒的比賽要努力啊！我會給你喊加油的。”
當你以為全世界都把你遺忘之時，總有一個燦爛的笑容和一罐冰過的雪碧，會讓你瞬間覺得連流到嘴裏的汗水都變甜了，甜到林羅敷怦然心動。因為這個笑容，他又重新有了踏上戰場的勇氣，因為不管是男人還是男孩，都會為了心儀的女孩拚盡全力的。
心底思緒萬千，林羅敷表麵還是一副蔫頭耷腦的模樣，接過雪碧後幹巴巴的說了句謝謝，就噸噸噸的把它喝完了，也不理身邊歪頭瞧他的女孩，一臉正經嚴肅的看比賽。
兩點準時開賽，林羅敷表情冰冷，氣勢洶洶的握著戳螞蟻的樹枝來到賽場上。這時，剛被清空的跑道上還隻有他一個人站著，其餘參賽者都在場上做熱身運動。他耍酷的閉上眼睛，莫名有些中二爆表，覺得自己手握樹枝的孤傲背影，就像RB劍聖宮本武藏正握著他的愛刀在岩流島上等候著天下間唯一能做他對手的劍豪佐佐木小次郎。
來吧！正所謂一念通鬼神，就讓在下斬出這絕世的一刀吧！
胡老師沒好氣的上前劈手奪走了林劍聖手裏的樹枝：“幹嘛啊你？還是小朋友啊？都比賽了還玩樹枝，丟不丟人。”
失去武器的林劍聖又變回了那個慫慫的初中生，唯唯諾諾的向班主任應聲。
比賽開始後，為了報答這一雪碧之恩而踏上戰場的男孩把裁判都震驚到了，又不是什麽冠軍獎勵一百萬人民幣的大型體育比賽，體育場牆麵都貼了友誼第一比賽第二，這穿著涼鞋的小子跑的最慢，表情卻猙獰的活像是個死亡競賽中為了爭奪活命權的死囚，為了不墊底還把第七名的褲子都拉了下來，雖然因為犯了規還是成了最後一名。
慘敗的林劍聖邁著沉重的步伐，選了一個極少有人走的遠路繞回班級，他覺得自己沒臉見那個給自己飲料和笑容的天使，也辜負了她奮力揮舞著彩球時的一聲聲加油。
結果薑生居然追了上來，還安慰他：“你已經做的很好啦！畢竟是臨時讓你上場的。”最後女孩還朝他眨了眨眼，俏皮的一笑，“其實我覺得你跑起來時挺帥的呢！”
明明口水橫流醜的跟個瘋狗一樣……林羅敷心想。
“謝謝。”他說。
“那我先走啦。”薑生指了指播音台的方向，“我還有一篇稿子要念，胡老師說你跑完就可以回家了，明天見。”
“嗯，拜拜。”
在這次之後，整個初三林羅敷都再也沒遇到過跟薑生單獨相處的機會了。薑生這樣漂亮的女孩仰慕者自然不少，而且因為脾氣好還兼職了文藝委員的緣故，在同年級各個班級中都有朋友，林羅敷每次看到薑生時，她身邊都圍著不同的男孩女孩。
林羅敷隻好蔫巴巴的伏在課桌上，明明是幾米不到的距離，卻感覺像是隔了整個世界。薑生的世界色彩分明，而他的隻有黑白二色，像是上個世紀的老照片，呆板又沉重，靜默的連聲音都聽不到。隻看見她們嘴巴一張一合，生機盎然，笑魘如花，自己卻在慢慢腐朽，被肮髒的淤泥所包圍，一點點的下沉，一點點的被薑生無視遺忘。
“在嗎？”
“馬上就要開學了，你高中是在哪兒讀呀？”
“我高中是在八中讀，前幾天爸媽帶我去看了看，雖然環境很好，但總感覺有點不習慣，要是你們也有人在這裏讀就好了。”
“對了，我暑假去了北戴河，在那邊買了很多好玩的東西，有個風鈴特別漂亮，我覺得挺適合掛在你這種男孩子的臥室裏的，你要不要？”
“我這裏還有蠻多的貝殼跟海螺，給徐舒、陳自然、雷躍他們都準備了一份。”
“你如果要的話，我也挑一些給你。”
“好了不說啦，再說你也覺得我囉嗦死了，我先出門買早餐去了。”
林羅敷雙手舉著手機出神的看著聊天框，這些話就像從未談過戀愛的小男孩麵對暗戀已久的心儀女神，明明想著不能表現的那麽明顯和急迫，打起字來又總是忍不住想多問幾句多說幾句，說了一大堆看似正常的話，可字裏行間都像搖著尾巴翹首以待的小狗狗一般帶著明顯的討好，簡直笨拙到可愛。
這些林羅敷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聊天框上的備注顯示，是：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