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幾個人的視線如芒在背,她抖著唇問:“你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我喜歡誰和你有什麽關係呢?”
此話一出,身邊的壓力小了很多,身後也沒有緊張的注視了。
厲鳶頓時鬆了一口氣,幸虧她反應迅速,要不然今天就交代在這裏了!
寧逐一頓,他垂下長睫,欲言又止。
半晌,苦笑道:
“師父來之前就跟我說過,此行不單單是為民除害,也是一次試煉。試煉不隻要淬煉身體,更要錘煉心性。恐怕那個時候他就看出來我心誌不穩了吧……
是我太衝動了,打擾了。”
說完,他站起來就走。
“哎?”
厲鳶有些愣了,不知覺站起來。
真就是說兩句話就走?
寧逐的背影孤寂而又決絕,然而就在他的手剛碰到門把手的時候……
“吱呀——”
不知何時,櫃門無風自開了。
厲鳶:“……”
寧逐隨意地一回頭。
保持雕塑狀幾乎貼在木板上的馮子傑:“……”
寧逐:“……”
沉默。
沒有什麽比現在更沉默。
厲鳶緩緩地、緩緩地捂住臉。
她這是造了什麽孽。
為什麽每次都要讓她遇見這樣的事情?
她該說什麽?這都是巧合?你們兩個都是半夜敲門就別嫌棄誰了,趕緊洗洗睡吧。
如果不行的話就裝昏吧。
現在也和昏迷差不多了,因為她已經快要腦死亡了……
桌子上的茶已經涼了,然而還在無聲地減少,似乎有誰在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裏看好戲。
就在她選好角度想要往地上一栽的時候,馮子傑的臉色青青白白,先跳起來罵道:
“寧逐!你竟敢在半夜闖進我未婚妻的房間!”
寧逐臉色微變,剛想解釋,但看馮子傑也藏在厲鳶的櫃子裏,不知為何也冷下臉:
“她不是你的未婚妻,你也在她的房間。”
馮子傑被說得心虛,惱羞成怒:“你小子血口噴人!我是和鳶妹有要事相商!哪像你半夜摸進人家姑娘房間,你不知廉恥!我現在就替你北域的師長教訓教訓你!”
說完,他握緊拳頭,怒吼著衝上去。
寧逐臉色一沉,他沉著接招,兩人迅速纏鬥在一起。
劈裏啪啦,桌上的杯盤水果灑了一地。
有人被打擾了茶性,不滿地“嘖”了一聲。
“砰”地一聲,門被兩人踹開一個大窟窿。
冷風呼呼地闖進來。
厲鳶:“……”
事情發生得太快以至於她沒有反應過來。
兩人的動靜不小,很快就把整個樓層的人都吵醒。十來個人披著外套趿拉著鞋就急匆匆地出來看熱鬧。
穀飛雪揉著眼睛走出來,本以為是客棧裏進了賊,沒想到撥開人群一看:
“……”
她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
如果不是她看錯的話,那打起來的兩個人應該是寧逐和馮子傑吧?
厲鳶一邊抱著頭一邊道:“別打了別打了!你們兩個別打了!”
馮子傑回頭:“鳶妹,這人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今天就替你教訓他!”
寧逐看了她一眼,對馮子傑道:“我們去外麵打。”
窗戶不知何時打開,兩人看了一眼,紛紛跳了出去。
穀飛雪跺了一下腳,也跟了出去。
門被無聲地關上,隔絕了所有人看人的視線。
厲鳶哀歎一聲,癱坐在地上:“楚隨之你個王八蛋!你一直在這裏煽風點火!”
一道身影無聲地在厲鳶眼前出現,原來他一直擋在厲鳶的前麵:
“我隻是推波助瀾而已。”
厲鳶憤憤不平地瞪著他。
他沒管身上的碎屑,蹲在厲鳶的麵前,抹去她臉上被濺到的茶水,惡劣一笑:
“怎麽,這就感覺到累了?誰讓你惹了那麽多的男人?”
厲鳶恨不得以頭搶地:
“你到底什麽時候能放過我啊。”
楚隨之的眼神暗了暗,他勉強勾起嘴角道:“這輩子也不會。”
第二天一早,幾個人繼續上路。
由於昨天晚上寧逐和馮子傑差點拆了半個客棧,因此賠了一大筆錢。
許是因為昨天晚上沒睡好,這幾個人都掛著黑眼圈。
一行人神色各異,馮子傑頻頻用手遮擋右眼,他不僅眼底掛著黑,眼角還染了青,疼得擠眉弄眼,不斷抽搐。
昨天晚上兩個人從客棧內打到客棧外,他一點沒有討得了好不說,還挨了幾拳。
他憤恨地看向寧逐,咬牙切齒地低聲咒罵。
寧逐目視前方,嘴唇更是抿成了一條直線。似乎是不敢看厲鳶,視線在她後背一觸即離。
穀飛雪頻頻地偷看寧逐和馮子傑,想要問什麽卻不敢開口。
她到現在都不敢相信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寧逐竟然和馮子傑打起來了,還是在厲鳶的屋裏!
如果不是寧逐和馮子傑之間的氣氛太僵硬,她差點以為昨天晚上看到的一切都是在做夢。
而且,她心中一直有一個疑問,寧逐和馮子傑到底為什麽半夜都出現在厲鳶的屋裏,難道是……
感受到穀飛雪一直偷瞄的小眼神,厲鳶欲哭無淚。
昨天晚上對方親眼看見寧逐和馮子傑在她的房間裏大打出手,在對方的眼裏她會不會已經變成“一夜禦二”的妖豔賤貨了吧……都怪楚隨之!
要不是因為他,她才不會恨不得天天腦死亡!
係統你什麽時候出來啊,那道裂縫什麽時候把楚隨之收走啊……
這個問題楚隨之也想問。
“徐老怪,你感應到了能量了嗎?”
“一早就感應到了。如果老夫猜的沒錯的話,今天晚上你就可能會回去。”
楚隨之看著厲鳶的背影,眯了眯眼:
“那好,我今天晚上就帶她回去。”
徐承天歎了一口氣:“你看她有要和你回去的意思嗎?”
楚隨之的臉色一變,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厲鳶,喃喃自語:
“無論如何,我不會讓她自己待在這裏。”
特別是她身邊還有兩個男人。
一個不懷好意,一個虎視眈眈。
馮子傑暫且不說,寧逐給了他莫大的壓力。
他可看得清楚,昨天晚上寧逐特意來到厲鳶的房間,說的那些話絕對不是胡言亂語。
對方臉上的糾結、懷疑以及苦澀,都讓他看得無比熟悉。
那不就是幾年前的他嗎?
每次在麵對厲鳶敵視的目光時,他麵上嘲弄,嘴上不屑。然而藏在心裏的最深處,好像有一瓶最折磨人的毒藥,緩緩地傾灑。
他已經習慣了受傷,因此也就故意忽略了心底的傷痛。
天長日久,心底被腐蝕出一個洞,直到與厲鳶重逢,冷冽的鮮血重新迸發,他才感覺到了痛。
因此他看寧逐才會有那麽大的危機感。
因為他知道,一旦掙紮過這段苦痛,回撲的心動會有多麽刻骨銘心。
徐承天嘖嘖了兩聲:
“傻小子,你就是給自己找罪受。擱老夫當年,一刀把這群人全砍了完事,何必如此囉囉嗦嗦。”
楚隨之苦笑:“你以為我沒想過?”
隻是他怕如果自己這一刀下去,他和厲鳶才是真的覆水難收。
幾人的馬不慢,在沉默的顛簸中,穀飛雪實在受不了這種氣氛,低聲問:
“楚公子,你真的要隨我們去找蒼獸嗎?師長說那蒼獸雖然是地階,但是凶猛無比。已經殺死了好幾個前去除害的少俠了。你若是去的話,萬一被傷到怎麽辦?”
楚隨之看了厲鳶一眼,笑:
“反正我閑著也沒事,隨你們去長長見識也好。如果真受傷了,那就算我的命,不關你們的事。”
馮子傑道:“楚兄孑然一身闖江湖,肯定有真本事。也許咱們還需要他救呢。”
穀飛雪道:“咱們幾個是武道院的弟子,為蒼生舍命是理所應當。楚公子要是真出了什麽事,他還怎麽追他的未婚妻啊。”
這話一出,楚隨之就皺了一下眉,黯然地歎了口氣:
“如果她會因此心疼我一點,我即使斷條手臂也是無所謂的。”
厲鳶:“……”
你裝!你就裝吧!
就你那個實力,不把蒼獸大卸八塊就不錯了,還在擔心自己會受傷?
她怎麽不知道他那麽柔弱?
馮子傑策馬上前,安慰地拍了拍楚隨之的肩膀。
楚隨之看了看他淤青的眼睛,不由得一笑。
馮子傑這臉上頓時掛不住,幹巴巴地解釋:“這眼角是昨天晚上倒水,黑燈瞎火的時候不小心磕的。”
楚隨之笑眯眯地點頭:“以後晚上要小心點。”
特別是不要進了什麽不該進的房間。
馮子傑點頭,似乎是自己心裏憋屈,在這裏也找不到其他的人訴說,似乎也是為了敲打誰,他拉著楚隨之,故意大聲問:
“楚兄,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說如果有哪個癩□□想覬覦你的未婚妻你該怎麽辦?”
楚隨之的臉立刻拉了下來。
這問題你還真tm問對人了。
厲鳶:“……”
臥槽師兄你還是改姓“壺”吧,你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她隻見過自投羅網的,沒見過有人自己設下陷阱往下跳還把刀遞給遞給對方,然後自己還把脖子伸出來的!
楚隨之臉上又掛起微笑:“這你還真是問對人了,還真有兩個兔崽子覬覦我的未婚妻。”
馮子傑以為他說的是之前說過的另外兩個人,不由得感同身受:“我就知道,你肯定最懂這種感覺。如果是你的話,你準備怎麽做?”
楚隨之眼角的笑紋都快擠出來了,看著馮子傑道:“當然是殺了他們。”
馮子傑“嘖”了一聲,偷偷看了一眼寧逐,小聲道:“那要是打不過呢?”
楚隨之眸光一閃:“那就養精蓄銳,隱蔽自己,再殺了對方。”
馮子傑莫名地打了個激靈,他背後一寒,左看右看也沒人。頓時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你說得對!我不能坐以待斃!”
楚隨之輕聲道:“那當然。”
馮子傑經此交心,對楚隨之有了一點親近之意,大抵有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
不由得道:“楚兄,我才和你認識兩天,就感覺認識了兩年,真是相見恨晚啊!”
厲鳶:“……”
師兄,你怕是不知道,你剛才已經在地獄裏走了一遍。此時就不要和閻羅王套近乎了行嗎?
幾人快馬加鞭,終於在天黑之前趕到了落仙沼澤。
“落仙”不是因為它真的有過仙人,而是說這裏太過危險,連仙人前來都會隕落。
這裏位於大陸中心,四周環城。生長著無數的植物,生活著無數的蒼獸。
本來是全天下修習武道的人試煉的最好地方,但是由於沼澤麵積近些年不斷擴大,吞沒了不少人,因此除了地階強者很少有人敢過來。
再加上蒼獸的數量不斷增多,漸漸開始禍害其他村子,因此落仙沼澤就成了人人望而生畏的地方。
這一次,據生活在這附近的村民說,有人隻是在河邊打水,就被水裏的蒼獸給拖了下去。家人慌忙去找,也隻在岸邊找到了幾塊骨頭。
幾人除了厲鳶都是做慣了任務,見慣了危險了的,因此自然不怕。
厲鳶現在沒有係統在身,麵對劇情還有點忐忑。
但是最起碼還記得兩個宗旨:
1、維護馮子傑。
2、被寧逐打臉。
這一次馮子傑作死之後,就能暫別一段時間了,她多多少少鬆了一口氣。
然而最令她煩惱的是……
她回過頭看向楚隨之,對方難得沒有看她,眉目微斂,像是在想什麽。
厲鳶此時深刻懷疑這個王八蛋和他的徐同夥在商量著如何把她擄走這件事……
“鳶妹。”
厲鳶回神:“什麽事師兄?”
馮子傑道:“一會你跟在我身邊,千萬不要亂走。”
厲鳶微笑。
——上次你這麽說的時候可是見死不救呢師兄,我要是真信你就是我腦殼有毛病。
寧逐垂下眼睫,眸中晦暗。
幾人來到河邊,下馬向附近的村民打聽。
找到蒼獸經常出沒的地點逆流而行。
馮子傑道:“聽村民說這蒼獸經常拖人下水,難道是一隻蒼魚?”
這個世界裏的動植物,分為異變的和無異變的。無異變的就是普通的動植物,有異變的不僅能攻擊人,還和人一樣有武階,甚至能修煉。
寧逐道:“需要看看再說。”
天色漸晚,霧氣緩緩圍了上來,四周變得一片迷蒙。
幾人順著上遊找了半天,也沒有發現一點痕跡,直到眼前的路變得越來越狹窄,最後走到草木叢生的地方,比人還高的草幾乎淹沒了幾人,仰頭一看隻能看到一線天。
幾個人剛開始還能說會話,但越走越安靜。比起凶惡的蒼獸,未知的地點與陰冷的氣氛更讓人害怕。
厲鳶看著越來越明顯的月牙,莫名地打了個冷顫。
楚隨之看似不經意地和她擦肩,其實在她手心裏塞了一顆溫潤發熱的珠子,輕聲道:
“一會跟緊我。”
寧逐路過她,往她手裏塞了一把匕首,用眼神示意她跟上。
馮子傑自己心裏有點打鼓,但還是在她耳邊道:
“你不用怕,師妹,一切有我。”
厲鳶:“……”
你們幾個幹脆把我切成三瓣吧。
不知何時,眼前變成了一片白蒙蒙,寧逐臉色一變:
“這霧有古怪。”
幾個人趕緊捂住了口鼻,暫時停下了腳步。
突然,身後傳來嗡鳴聲,天空黑壓壓地飛來一片。
馮子傑失聲一叫:“是毒螢蟲,快跑!”
這玩意殺不死人,但被蟄上一口生不如死。
一隻就能讓一個人陷入昏迷,更何況這鋪天蓋地的?
厲鳶可不想自己的臉被蟄成豬頭,趕緊捂住臉往前跑。
隻是前路一片白茫茫,她剛邁出一步就差點踩進了沼澤,千鈞一發之際感覺有人緊緊地拉住她的手,帶著她飛速前行。
厲鳶感受對方手心的熱度,暗道又是楚隨之這個王八蛋,趁著別人不注意就想幹“拐賣婦女”的營生。
她邊捂著臉邊罵: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麽,我就算被蟄成豬妖也不想被你救!”
“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我這輩子都不可能跟你走!”
話音剛落,前麵的人猛地一頓,她被撞得鼻子一酸:
“你幹嘛?”
身前的人回過頭看她,聲音沙啞:
“原來你都知道了……”
“?”
厲鳶一抬眼:
“……”
臥槽槽槽!
怎麽會是寧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