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中秋節才過,院子裏的銀杏樹,就下雪般的飄落下無數無數的落葉。
這一年,芯月已經十五歲。歲月可以將一個乳臭未幹的女娃改變成一位甜美動人的大姑娘,卻無法改變一個人天生優越、驕傲自信的性子。隨著年紀增長,芯月出落地越來越美麗,身邊的恩寵、榮耀也隨之越來越多,她的性子也越來越任性。在很多下人眼裏,格格是“刁蠻、嬌縱”毫不為過。
奇怪的是,無論皇上多麽恩寵,王府裏的人怎麽遷就她,天底下卻總有那麽一個人,讓她氣得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
那人便是七年來,常伴她左右的貼身護衛——柳無恒。
“柳護衛,您快去看看,格格這會又在鬧脾氣了……”小豆子慌慌張張地奔進護衛房,來不及擦去額頭的汗珠便匆匆喊道。這些年來,王府上下的人對柳無恒從輕嘲暗諷、嫉妒羨慕,直至今日已通通轉成佩服加崇拜了。
柳無恒正在小心地擦拭長劍,劍身修長,卻是少見的青黑,隻有行家才知道這是把上好的名劍。聽聞小豆子焦急的報告,柳無恒隻是淡淡地挑了挑濃眉,不慌不忙地將長劍放入鞘中,再小心地以青色布條包好。
今日的他身材高大修長,長期的練功讓那一襲青衣長袍下的肌膚分外結實。墨眉如劍,雙目深邃,不說話時極有一股懾人的魄力,不怒而威。麵對任何人,他都是一副冷靜不動如山的模樣,就連在乾隆爺麵前,他行禮之後也是麵無表情地侍立。
小豆子頭一次覺得他的冷靜也是如此折磨人,不由地上前一步:“哎喲我的爺,求你啦!格格一發脾氣,你是知道的啊,去晚了說不定繡紅姑娘又要遭殃了!你就快去看看吧!”
柳無恒這才蹙緊眉心,朝門外走去。
芯月的反應早在他預料之中,因為一切皆因自己而起,隻是錯誤估計了她會有這樣大的反應。七年前,當芯月指他為貼身護衛時,瑞親王爺當夜就親自找了他。王爺表示會安排人教他繼續練武,但求他真能一心一意保護芯月,不讓她受任何傷害。他思考之後,也向王爺提出了條件,他可以做到以自己的性命去保護格格,但是,以七年為期限,隻待格格滿了十五歲,他便恢複自由,離開王府。
上個月,芯月過了一個隆重的生日,而柳無恒與瑞親王爺的交換的條件也已經結束了。
這七年,芯月好幾次外出遭遇危險,甚至在王府內都差點被刺客抓住,柳無恒的確毫無遲疑地以命相搏,履行自己的諾言。
自芯月知道柳無恒要離開王府,無疑是平地一聲驚雷,瞬間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也搞不清自己為何要生這麽大氣,總之被人隱瞞了七年,讓她已經習慣有他淡漠卻讓人安心的陪伴後,他竟然要拍拍屁股走人?驕傲的格格就要這樣被拋棄了?
這口氣,無論如何都吞不下。
說不清這是本月的第幾次了,映月閣的主人寢房再次傳來瓷器破碎的聲音。“劈裏啪啦”,砸了一地。
柳無恒無法不皺眉,她再這樣任性鬧下去,瑞親王爺又會來跟自己商量,讓他留下多呆幾日,等平撫了芯月激憤的心情再走……可是,他已經拖延半個月了。
還沒走到房門口,又一聲尖銳的瓷器落地聲響起,他不禁抿起了唇,緊得成了一條直線。
與她相伴七年,他發現自己仍是沒完全摸過這位格格的心思。她常常說風就是雨,有時候清純得像朵柔弱的薔薇花,有時候又野蠻地像個女暴君。她對他也是,忽冷忽熱,有時候帶著皈依的甜笑將魔爪探向他的胸膛,有時候又柳眉倒豎恨不得他有多遠滾多遠……
無論如何,他終於要解脫了。
芯月格格,是好是壞,脾氣是溫柔是暴躁,都將與他無關!他今天是最後一次勸她,若再不聽,他也不會前來。七年之約已到,他的人生還有更要緊的事情去完成!
“柳護衛……你可算來了!快進去勸勸格格……”小英、小配幾乎是奪門而出,門口邊佇立著柳無恒修長挺拔的身影。
芯月將最後一隻花瓶推倒在地,回頭看他站在那裏,咬著牙瞪了他一眼,忿忿道:“既然都要走了,還來管這麽說做什麽!滾!滾!本格格不要再見到你!”
柳無恒掃視了一下滿地狼籍,目光看向正站在窗邊微微發抖的繡紅,直直走了過去。
“你沒事吧?”他言語裏有著淡淡的關心,看到她被碎瓷片不小心刮傷的手背後,臉色陡地沉了下去。
“我沒事……”繡紅怯怯地搖搖頭,小心翼翼地看了芯月一眼。
柳無恒轉過身,兩步走到嬌縱的格格麵前,她究竟脾氣有多壞?似乎越來越變本加厲,難道她不知道這樣傷害下人有多麽惡劣嗎?
芯月瞪著他們,美麗的唇瓣幾乎要咬出兩道牙印,可惡!自從這個繡紅來了之後,他淡漠的眼裏便隻看得到繡紅了。繡紅受了傷,難道他就沒見到自己的手也被刮傷流血了嗎?她悄悄握起小拳頭,咬著牙盯著他們。
“你先回去休息。”柳無恒先讓繡紅退了出去,屋子裏隻剩下他與芯月兩人。
他陰鷙晦暗的目光定定落在她身上。不可否認,芯月是極美麗的,滿族女子一般長得比較高挑,尤其是她自小有習武,十五歲的身材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修長勻稱,更別說配上芙蓉一般的精致麵孔,多麽吸引人的眼光。
偏偏,正一瞬不瞬注視他的男人黑眸中沒有半絲欣賞,反而帶著一絲嫌惡,因為他清楚知道這位格格到底有多惡劣。
芯月對上那樣的兩道目光,心被什麽重重刺了一般抽痛,肺立刻都要氣炸了。
“柳無恒,你給我說清楚!你那是什麽眼光?你……”她還沒說完,小手被一股大力一拉,手腕便完全落入他的掌中。
柳無恒鐵青著臉:“格格以為每個人都要容忍你這刁蠻的性子嗎?”
芯月想起他對繡紅那可以稱之為溫柔的目光,痛恨不已,抬起下巴道:“本格格性子刁蠻關你什麽事?你一個小小的護衛,憑什麽在本格格麵前大呼小叫?你……”
“記住,我現在已不是你的護衛!”他冰冷地吐出一句。
芯月本能地一顫,這句話像重錘錘在心頭,沉重地無法呼吸。他不是她的護衛了,所以他要離開王府,離開她了……
“我說你是,你就是!”她甩甩頭,咬牙道。
“哼!”他冷哼一聲,似乎從來沒怕過她。做護衛時沒怕過她,如今擺脫了護衛身份,更是無所顧忌,即便他沒有任何身份地位,但他沒做虧心事,為何要怕她?
“哼什麽?本格格想留你多久,你就得呆在這多久!沒有本格格的允許,你休想離開王府!”芯月提高了聲音,激動的小臉染上一片緋紅。
柳無恒冷冷地注視她,她因怒氣而雙眸晶亮,紅潤的小嘴微微張合著,一深一淺地喘著氣。兩雙眼睛緊緊對視,她在他幽黑深邃的瞳孔裏看到了自己的臉孔,那個正生著氣張牙舞爪的女子是自己嗎?
突然,他一把甩開她的手腕,漠然轉身,聲音平靜了不少:“即使你貴為格格,全天下人都聽從你的,格格也無權幹涉一個人的自由。我已經決定要離開這裏,格格何必強人所難?”
芯月聞言,急步繞到他麵前,不屈地瞪著他,“柳無恒,難道本格格就沒有一點值得你留戀的麽?”
不假思索地,這句話就急急脫口而出,連她自己都來不及阻止,同時並未深究其中原由。
“沒有。”柳無恒回答地幹淨利落。事實上,剛才初聞她這一言,他不覺微微愣住,這話……這語氣,多少有點小女兒嬌態,她的表情忿狠、埋怨、失望,還夾雜著明顯的痛楚,看得他心口莫名緊縮了一下。可是,單是這麽一副裝作讓人同情的表情,就可以抹滅她的刁蠻和嬌縱了麽?
尤其是她十五歲生日那夜……思及此,一雙如夜的黑眸瞬間添上了酷如寒冰的冷色,深深隱藏著不為人知的恨意。
芯月呆住,萬萬沒想到他這樣直接,不留情麵,一副真的很厭惡她,巴不得永遠不想見到她的樣子,真的好傷人!
“繡紅就那麽好嗎?我堂堂芯月格格,竟然連個洗衣房的丫頭都比不上!”
柳無恒緊抿著嘴,堅實的下頜收得死緊。繡紅老實柔弱,他將繡紅當自家妹妹,並無其他感情,隻是徐總管對自己有恩,她又是徐總管的侄女,平日裏芯月的怒氣大多因為自己,才尋上繡紅的茬。於情於義,他都不能坐視不理。
芯月呢,也並非全無優點,至少她聰明過人,能深得乾隆爺多年的疼愛並非僅靠“天意”而已。教過芯月的太傅與夫子無一不稱讚她的才華,就連這七年來,她隨他習武,常常累得腰酸背痛,她卻咬牙忍了下來。
如果……如果她能控製一下自己的脾氣,不要隨便發火,不要牽連無辜,那麽她將是個很出色的女子。
芯月見他不回答,道他默認了。尊嚴被人拋在地上踐踏了一般,尊貴格格何曾受過這等侮辱?當下銀牙一咬,掄起雙拳就往他胸口捶去。
“可惡,可惡!柳無恒,你有什麽了不起!”她一邊捶著一邊怒罵,手勁一點也不小,“你以為你是誰?有什麽了不起!”
柳無恒僵立不動,任憑她捶打。
“你以為本格格稀罕嗎?你就算死了……本格格也不會有半絲留戀……你這個該死的家夥……”罵著罵著,芯月頭一埋,撲進了他的懷中。
寬闊的懷抱,熟悉的氣味,有力的心跳,她無數次賴在他的胸前,可是,每一次感受到的都是他冷漠疏離的氣息。他從不推開她,每一次都隻是默然挺立,任由她趴累了,趴到不想趴了,自行離開他的胸膛,他才暗暗地鬆了口氣。
可是今日,在她投入他懷中的那一刻,柳無恒俊眉一攏,及時推開了她。
芯月微張著嘴,不可置信。他竟然會推開她?他敢推開她!
柳無恒也愣住了,他隻是想自己已非護衛,明日也要離開這裏,再不能任她如此欺負了。未料到一推開,竟看到一張梨花帶雨的小臉,她……怎麽哭了?這真是前一刻還野蠻任性的芯月格格嗎?
芯月忘了呼吸,難堪與屈辱掛在臉上,“滾!滾!我不要再見到你!……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來!”
柳無恒眼一暗,手指握得要泛起白來。低頭看到自己青袍的胸口部分有著幾抹不深不淺的濕印,臉色倏然一變,定眼看向她正在抹淚的小手。
第一次見她哭,第一次見她脆弱的模樣……\t
她的小手潔白柔嫩,好多次色眯眯地摸上自己光裸的胸膛……
此刻,他莫名覺得她有些動人,尤其是從雪白指縫裏流出來的,有著幹涸的血跡,讓他胸口陡地糾結了一下。
這個看似可憐的女子其實一點也不值得同情,她的一個無意之舉,將給多少人帶來災難!柳無恒薄唇緊抿,眼神恨意閃過,瞬間又複雜無比。
芯月不知道自己會這麽傷心,她從不在他麵前哭,或驕傲或野蠻,就是不曾脆弱過。可是,他是真的很傷人,傷人自尊,傷人驕傲,還傷人的心。這樣罵著他滾,他卻紋思不動。
待她驚覺,發現自己流著血的小手不知何時被他握在手中。這個冷漠的男人正蹙著眉,將她拉到桌前,掏出隨身攜帶的金創藥……
“我不是讓你滾了嗎!我已經不是你的主子,你還來裝什麽好心!”她想抽回手,一肚子火氣還沒消呢!
柳無恒不理會她,徑自拭去她掌心的血跡,動作不堪溫柔,卻是做得仔細。待他灑上金創藥粉,再以綢布為她包紮好後,才放開她。自始至終,他都沒出半聲,隻是低著頭,抿著唇一一處理。
末了,起身,他語氣仍然是慣有的冷漠:“請格格愛惜他人,也愛惜自己。”
滿地碎片,還有受傷的手,她什麽時候才能不這樣隨心所欲?或許這一輩子都無法改變了吧!柳無恒甩甩頭,想到自己明日就再也不用見到她,解脫的同時又莫名襲上一絲淡淡愁思。
芯月咬著唇,看他冷然而堅決的模樣,心口被什麽揪住了不能呼吸。她突然上前,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他。這一次,不是借用他的胸膛,不是刻意地調戲隻為看他冷漠神色的鬆動,而是純然地舍不得。
舍不得他走,舍不得永遠見不到她,舍不得以後再也無人可以依靠。
這些年,習慣了在他麵前胡鬧,習慣了在他麵前野蠻,習慣了有危險找他庇護,習慣了賴在他胸前埋怨……有時候,她痛恨他是護衛的身份,好象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出於護衛職責而已。
所以,她每每想到氣憤之時,要麽夜裏走去找他,刻意地調戲一番,要麽第二日想著法子戲弄一番。
偏偏,這是個石頭打造的男人啊!忍她欺負也不吭一聲,甚至表情都不曾變化一下,於是,後來,她才想著拿那繡紅出出氣。繡紅給他繡的新袍子,她奪過來,三下兩下剪了它;繡紅為他熬的湯,她一手打翻它……
現在想來,這麽多這麽多反常的情緒,隻是為了他而已。
“無恒……”她緊抱著他,不讓他再推開自己,柔軟的聲音有著解不清的心緒。
柳無恒渾身變得僵硬,芯月第一次這樣叫他,不是“該死的!”“喂!”“柳無恒!”,而是一聲軟軟的,仿佛要融入人骨髓的“無恒……”喉頭莫名一陣緊縮,他不自在地將視線落在緊閉的窗戶上,告訴自己不能有任何不該有的情緒。
“無恒,不要走好不好?”芯月低低哀求,不習慣這樣低聲下氣。
“格格……”麵對這樣的她,柳無恒很不習慣!習慣到不知道怎麽拒絕。
“你要離開了,誰來保護我?我可能會遭遇刺客,可能會碰到山賊……還可能……”
“不會。你是金枝玉葉的格格,我走的,多的是高手保護你。”他冷硬地說。
“不,我不要他們,再多高手也比不上一個你……我隻甘願讓你一人做我的護衛!”芯月有些驚慌,不知道該用什麽來留住他。心中有種強烈的渴望,那就是絕對絕對不能讓他走。
“格格……”柳無恒雙手輕捉住她纖細的肩頭,是啊,縱然是格格,也不過是嬌柔之軀。不過,這副嬌柔之軀日後會有更多人保護。他的人生中,還有自己的任務和使命,不能再留在這了。
芯月看出他眼底的決意,猛然勾住他的脖子,語氣熱烈而焦灼:“柳無恒,你真不能為我留下來嗎?天下人皆對我好,而你……難道七年的時間,都不能讓你對我心動嗎?”
原來這就是她的想法?
柳無恒身子更加僵直,眼角抽畜了幾下。這位天之嬌女般貴氣的格格,隻是想要多一個臣服者,滿足她驕傲虛榮的心靈而已!
“不能!”他答得幹脆,他無法再呆下去,否則連他自己也不敢保證對如何待她!
芯月勾著她脖子的手也變得僵硬,一時無法動彈,隻覺得心都要被冰凍了,然後有把利刀正一刀一刀地割下去,疼痛難忍。
“好……”她吸著氣,聲音低而危險,“你若走了,看我怎麽處置繡紅!”
柳無恒注視著她,他知道她看準了自己不可能帶走繡紅,他知道的,所以才拿善良無辜的繡紅做要挾。真是該死!可惡!黑眸深如大海,隱藏著驚天巨浪,縱然如此,他還是要走,繡紅……徐總管會照顧的!
“哎喲……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門突然被人從外麵推開,一抹碩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來人一襲明黃馬褂,身材挺拔,手搖折扇,眉宇間流露淡淡笑意,正揚起嘴角望著房中相擁的兩人。
“大哥?”芯月雙手微微一鬆,對來人對視。
“德貝勒。”柳無恒蹙眉,趁機擺脫芯月的手。
瑞親王府裏的貝勒和格格不少,但是敏福晉為正妻,隻生下一兒一女,軒德貝勒大芯月六歲,平日裏眉目含笑,性子看似柔和實則深藏不露,也極受乾隆喜愛。平日常會為乾隆出去民間辦事,有時候一出門便是一年半載,較少回府,但不代表他對芯月與柳無恒的事全然不知。
此時,軒德貝勒依舊嗪著懶懶的笑意,不溫不火道:“大半年不見,你二人倒似更加親密了。”
柳無恒看他一眼,拱手道:“貝勒爺別誤會,適才格格跟在下開玩笑來的。”
軒德貝勒挑起狹長的眸子,別有深意地看著他:“哦?那我適才聽聞柳護衛要離開王府的事……隻是傳聞了?”
芯月柳眉一抬,上前拉住軒德的手,道:“不是傳聞,他是真的要走!所以,大哥你回來得正好,幫小妹挑個新的護衛吧!”說完,故意朝柳無恒那過去,順勢抬起高傲的小下巴。
軒德貝勒捏捏她柔嫩的臉頰,揚揚眉:“哦?你舍得?莫非我剛才推開看到你攀著他……不是舍不得?”
芯月腳一跺:“當然不是!絕對不是!我已經看夠了那張冰山臉,巴不得他立刻滾得遠遠的!”任誰也聽得說她在說氣話,可那語氣與模樣,看起來是真的動了氣。
柳無恒麵無表情地將目光移到這對兄妹身上,低低地說了句:“貝勒爺與格格慢聊,屬下告退。”
芯月盯著那漠然遠去的背影,氣得握緊了小拳頭。軒德看看自己被捏皺的袖口,這才斂起笑意,道:“這回可是把人真給氣走了,還是大哥出馬,幫你去說說好話吧!”
“大哥……”芯月眼眸瞬間變得閃亮,不過眨眼間,她又泄氣地垂了眼,“沒用的,這人脾氣比臭石頭還硬,他愛走便走!隨他!”
軒德搖搖頭,摸摸她的發頂,喃喃低語:“或許……你改個脾氣,說不定還能留住他……”
“什麽?”
“好了,大哥找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