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急促的敲門聲響起,芯月猛然睜開眼睛,聽得門外傳來一聲”芯月……”,原來是笑笑,她不由地吐了口氣。
“紫姑娘請進。”侍女小配開了門,紫笑一到屋中,發現空氣中漂浮著淡淡花香,霧氣繚繞,她心中暗驚,快步走到高大的木桶旁看了看,擔憂道:”芯月,你剛才用熱水坐浴了?你有孕在身,要注意點,以後我可以幫你淋浴。”
“我還好,已經洗完了。”芯月雙手輕柔地放在小腹上,剛才的確洗著洗著,的確感覺有些不舒服,所以一洗完就躺床上休息了。
紫笑步到床前,替她把了把脈,回頭吩咐:”小配,馬上按我的方子去給格格熬碗熱湯來。”
“是,紫姑娘。”小配告退,體貼地為她們帶上門。
房中水霧漸散,芯月緩緩坐起,這次赫然發現紫笑的衣服上濕了一片,又不像是淋了雨的模樣。她抬眼對上紫笑的臉龐,更加擔憂”你……是不是病了?怎麽臉色這麽不好?”
紫笑嬌美的臉龐有抹異樣的蒼白,絞織著小手低頭不語起來。
芯月見狀,心中感覺更加怪異,伸出探過去,發現她的手指比自己還要冰涼。
紫笑暗吸了口氣,揚起笑容,甜美的梨窩如隱若現,”我沒病,隻是剛才……看到了貝勒爺,心裏有些亂而已。”
芯月拍拍她的手,”你別多想,感情的事有時候放一放,冷一冷,反而更清楚明白了。不過,這幾天都沒看到阿瑪和大哥,今兒個這麽大的雨,他怎麽不說一聲就來了?”
紫笑注視著芯月恬靜的容顏,垂下眼簾,任何可能會影響芯月的話語,她實在說不出口。
愛一個人哪能輕易放下?芯月對柳漠西的愛有多深,從她對孩子的重視與嗬護就能感覺得到,若是知道柳漠西以謀反罪名被抓入大獄,她會如何焦灼不安?若是知道她一心維護的漠西族人正麵臨滅族之災,她又會怎麽辦?
可是……乾隆那麽疼愛芯月,會不會可能因為芯月與族長的關係,而讓事情有所轉機?
紫笑遲疑了,矛盾了……
這一天,芯月並不知道外麵發生的事,紫笑幾次將話提到嘴邊又硬生生咽下,她終究說不出口,怕因此害了芯月。
軒德換了套衣服才過來探望芯月,說是這兩天宮裏事情多沒空過來,看到暴風雨來臨,他代替阿瑪和額娘過來看看,再三囑咐芯月好好調養身子,隻要方便,大家都會過來陪她。
芯月知道額娘對自己掛念得緊,但皇後娘娘向來喜歡招額娘進宮陪伴,若非有合適的借口,額娘確實不便常離開王府。
兄妹倆交談時,紫笑始終站在旁邊,一言未發,目光也不曾朝軒德看上一眼。
軒德見外麵雨勢漸歇,也不耽擱,”芯月,大哥得先回王府,你就安心住在這。”說完,黑眸也朝一旁的紫笑看去,紫笑仍是蒼白著臉,沒有看他。
芯月起身:”外麵黑著呢,大哥不在別苑過夜麽?”
軒德想起被抓的柳漠西,也不知道七阿哥如何處置了,如此一來更不能再耽擱,於是道:”明日一早還得進宮麵聖,還是回王府得好。你記住大哥的話,還有……笑笑,我說的話,你可也記得?”
他一語雙關,別有所指,紫笑不得不抬起看,對上他異常深邃複雜的瞳眸,抿唇道:”隻要貝勒爺知道自己說了什麽就好!”
軒德僵了僵,再看她們一眼,步出門去。門外,風聲未歇,吹得燈籠搖晃,他脊背挺得筆直,承載著一身的矛盾與責任。
為了這兩個他最重視的女人,他該忘記曾經在漠西族所受的屈辱,該將目光投向未來,才能獲得想要的幸福吧?
軒德一走,芯月立刻將目光轉向紫笑,”你與我大哥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她心思玲瓏剔透,對大哥和笑笑之間若有若無的微妙情愫看得分明,但更知情感之事,旁人最多推波助瀾,卻無法幫其選擇。
紫笑心中一疼,擰起淡眉,”芯月,我想明日出發回大漠。”
“啊?笑笑……”芯月驚訝莫名,笑笑與大哥之間的問題有那麽嚴重嗎?嚴重要她要馬上離開這裏?
“對不起,我一早就要跟你開口的。你按我的方子安心調養,孩子和你都會很健康的。而我……我有要事要趕回族裏。”紫笑頓了頓,水眸中透出清亮的光芒,”你不必疑慮,我突然想回族裏跟任何人無關,隻是真的太想回去看看我爹和藍大哥了。”
芯月似乎明白,又總感覺哪裏不對,但笑笑既然做此決定,她便支持她。
次日,天氣晴朗,被暴雨洗刷過的枝葉格外蔥鬱。
金色光芒透過枝椏映上窗欞,紫笑走過窗邊,她眼皮微微浮腫,好似一夜未睡,回頭望了眼住了數日的房間,拎起包袱毅然出門。
芯月很是不舍,含淚送別。路途遙遠,她擔心笑笑的安危,特意從別苑中調出兩名身手不弱的侍衛為笑笑駕馭馬車,這才稍稍放心。
紫笑離去,芯月頓感孤清,望著一碧如洗的天空,心頭百般滋味。
歲月流轉,世事變幻,曾經她記憶裏的世界,她所向往的未來,她藏在心裏的憂愁與歡喜都如水一般平靜。如今,平淡才是所求,孩子才是寄托。
漠西……這名字深藏心底,或許從初相遇,到後來再相逢,他們心未相印,情已深種,不覺已是十年,萬千歲月如流水劃過。
人生,有幾個十年?
失去的,不可再來,不可再來……
她已學會從容平淡,他呢?看著那片熱土黃沙,或是碧茵綠野,他與聖女過得幸福嗎?
落日西斜,微風吹過天邊的彤雲。淡淡的柔光落在別苑的氣派的屋頂上。
別苑雖然豪華寬敞,但裏麵留下的人已不多,除了芯月便隻有從小侍奉她的丫頭和奴才,加上在王府幹了十幾年的嬤嬤以及幾名高手侍衛。芯月知道阿瑪還有派其他人在暗處保護著,她並不在意,隻是笑笑才離開不到一日,她便覺冷清了許多。
遠遠地,風裏捎來了馬蹄聲……
隱隱約約,像來自天邊,讓芯月蹙起眉頭,心髒一次比一次跳得劇烈。
正想著,聽到小點子邊跑邊報告的聲音:”格格,格格……紫姑娘又回來了!紫姑娘回來了,還有……”
芯月一聽聲音,來不及多想,匆匆步出廂房,直奔外麵大門。
簡樸的馬車還是離去時的樣子,兩位駕車的侍衛一見她的身影,立刻恭敬地拱手。
“怎麽又回來了?”芯月直盯著馬車,紫笑的返回比她突然堅持離開更讓人吃驚。侍衛掀開簾子,紫笑彎著身從馬車中走出來,她朝對上芯月疑惑的眼神,喊道:”芯月。”
“這位就是傳說中冰雪聰明、美貌絕色的第一格格嗎?”一個嬌軟清脆的聲音傳來,”藍哥哥,你快回答啊!”
藍哥哥?芯月心髒猛地跳了一下,循聲望去,隻見一嬌俏的少女正拖著藍霧祁的手從馬車中探出身子。藍霧祁皺著眉想甩開少女的手,偏偏少女硬是嘟著嘴不依地死拖著他。
淡淡的夕陽照在他俊美而風塵仆仆的麵容上,他雙眸深幽無底,清楚地刻著一絲疲憊的沉重。瞳眸一與芯月的清澈水眸對上,便一眨不眨地忘記了移開。
“藍大哥?你怎麽來了……”芯月因為太過意外,連話語都有些輕顫,直覺是發生了什麽事。
“馬車剛出城門不遠,在一家鄉村客棧裏正好遇到了霧祁哥哥。”紫笑解釋道,麵容微微僵硬。芯月猜想大約是因為那位來曆不明的少女吧,藍大哥和笑笑看起來都有些懊惱和不自然。
少女已輕巧地跳下馬車,這會她自動地放開藍霧祁,幾個快步走到芯月身邊,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上上下下打量著芯月絕麗的容顏,逐漸皺起了淡淡的柳葉眉。
能與藍大哥一起來前京城的女子,定是身份特別的吧?夕陽下,芯月膚色雪白晶瑩,不施粉脂的麵容流露出一種天然的高貴,她淡然地接受著少女的注視,漆黑的美目不禁朝藍霧祁無聲地問去。
藍霧祁無奈地苦笑了一下,介紹道:”這位是……”
“還是我自己來說!我叫赫連盟盟,大家叫我盟兒,是漠北族族長最小的女兒,嗬……”少女突然咯咯笑了一聲,跑回藍霧祁身邊,仰頭注視著他的俊容,”芯月格格果然是天仙般的美人,怪不得漠西族長和藍哥哥都對你這麽喜歡。”
芯月對她露出微笑,感覺這位赫連盟盟看起來很單純,說話直接率真,倒是可愛。
大家走進別苑,忽聽赫連盟盟清脆的聲音又響起,”不過藍哥哥,我可先跟你說好,芯月格格雖然比我美很多,但是以後等我嫁了你,你可再不能想著她了……”
“咳咳……赫連姑娘天真不懂事,有些話可是開不得玩笑的!”藍霧祁猛然咳嗽了幾聲,修長的墨眉幾乎要擰在一起,目光忍不住朝芯月看去。
嫁人?芯月聽得幾分有趣,難得見到這麽率真的女子,能讓向來悠然自得的藍大哥俊容變色。若是她真能跟藍大哥在一起,應該很有意思。
芯月又朝紫笑看去,嘴角的笑容不禁收了起來,唉!自己怎麽糊塗了……笑笑多年來一直鍾情於藍大哥,以致連大哥對她百般示好都沒用啊!
看來,又是一筆難以理清的糊塗帳。
“藍哥哥,你不會是嫌棄我吧?我今年都要滿十六了,哪有天真不懂事?我可一點也沒開玩笑啊!去年冬天,在漠北第一次見到你,我就跟爹爹說好,以後一定要嫁你的!”赫連盟盟正經著一張小臉,毫不掩飾地訴說著女兒家的心事,絲毫未覺不妥。反而是芯月與紫笑沉默下來,一路上就聽到她一個人的聲音,像隻不會停下的小麻雀。
藍霧祁抿緊著唇,被滿腹心事壓得毫無心情,根本懶得再反駁這位天真少女。當時,漠西族人為躲避清兵,大肆遷徙到漠北去避難時,他與赫連盟盟有過短暫相處,那時她不過一丁點高,像個孩子。怎知這次漠北族長帶著她來參加柳漠西與霧銀的婚禮,不到一年時間,她竟抽高了好多,很難讓人相信就是去年的那個赫連小妹妹。
婚禮巨變,霧銀舍身而去……他的心情完全低落到穀底,黯然、消沉,一麵為柳漠西感慨,一麵為自己悲哀。
赫連盟盟就是從那時天天繞在他的身邊,無論他搭不搭理,固執地守著不動,她甚至毫不隱諱地跟族長爹爹提出——她好喜歡藍哥哥,非藍哥哥不嫁……
想他藍霧祁一張俊臉惹來多少女人愛慕,像她這樣大膽而直接之人實在絕無僅有。可是,他根本沒有心思理會這些,她繞來繞去,還四處打聽他的消息,不分輕重地大膽噪舌,好幾次令他心情異常惡劣,實在忍受不住,風度盡失地趕她走。
她會嘟起小嘴,滿肚子委屈地蹲在他的身邊,隻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瞪著他,倔強地死也不走。
藍霧祁不得不無視於她的存在,尤其這半個月來,他的心完全被族中的變故所影響。
漠西族接連遭遇慘禍,柳漠西追隨到京城尋找芯月後,烏達兄弟大搖大擺地來到城堡中,帶著一臉得意地宣布漠西族就要麵臨滅族之災。
——
“嗬嗬,別怪我沒提醒你們!好歹薩拉族與你們是毗鄰而居,也不希望看到你們這裏被踏為平地。”烏達笑得陰森。
“是啊!到頭來,我們還是好心願意幫助你們漠西族的。不妨跟你們透露,這會向朝廷提供謀反證據的可是那個叫縈娘的女人!縈娘——大家認識吧?當年你們柳族長欠下的孽債啊!”
“什麽龍雲圖!真讓人氣憤!那個該死的女人手中拿的才是真正的龍雲圖,怪不得她不遠千裏跟著去天山,還冒著生命危險步入雪域,原來我們全被騙了!”烏達握緊了拳頭,這就是他要親自來漠西族揭露縈娘的原因,無法忍受自己被一個女人的計謀而甩得團團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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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知道龍雲圖裏究竟是什麽秘密?但是,烏達、烏克的話聽起來卻似真實可靠,讓人不得生出戒備。
危機當前,如此關係到民族生死存亡的大事,藍霧祁立刻與三大長老一同商量。所幸漠北的赫連族長參加完婚禮、葬禮後並未離去,他在京城也有不少關係,一聽紅多隆說起此案,立刻提出親自進京找人,希望能幫漠西族擺脫危機。於是,黃九其與紫十英留在族內打理,紅多隆與藍霧祁直奔京城。
赫連盟盟根本不知這些事情,她死活纏著父親一起跟來,其實隻為了能圍在藍霧祁的身邊而已……
藍霧祁不願為這個無知少女浪費心神,他的心隻給了芯月,其他任何女子,老的少的,都不可能再進駐一顆冰封的心。
京城郊外,幸好巧遇紫笑,否則藍霧祁怎知柳漠西已經被抓?他驚駭莫名,想不到那抓人的人竟然是芯月的大哥。這些事……若是芯月沒有身孕,他們可以不必如此小心翼翼,甚至可以請她幫忙,可是以她現在虛弱的身子……隻怕透露一丁點都會刺激到她。
“我在瑞親王府呆的時日不少,宮廷之中關係複雜微妙,能說動皇上的人實在不多,而芯月就是其中一個……”紫笑這樣說,所以藍霧祁就與紅多隆他們兵分兩路,自己隨紫笑先來芯月這裏一趟。赫連盟盟堅決要跟,無奈之下,為不引人側目,他們三人都坐到了紫笑原本的馬車,馬不停蹄地趕往別苑。
一行人進了花廳,芯月吩咐小英小配下去幫忙準備晚膳,自己則細細地觀察到——藍霧祁與紫笑不自覺透露的凝重並非因赫連盟盟而起,看樣子必有其他原因,莫非……
她心驚肉跳,不安了兩天的心忽然陣陣抽痛起來。
“藍大哥怎會突然進京?”芯月裝得不動聲色,嘴角提起微微的笑容。
“嗬,正好為族裏來京城辦點事,也來特意來看看你和笑笑。”藍霧祁極力讓自己神色變得柔和,不願讓芯月看出端倪。事實上來到這裏探望她多少有些私心,一顆連日來緊張沉重的心見到芯月的確舒緩了不少,至少他最關心的她是平安健康的。
紫笑連忙接口道:”是啊,幸好碰到了霧祁哥哥,知道了族裏的一些情況,我也不必那麽急著趕回。等辦完事情,我可以和霧祁哥哥一起回去。”
芯月與這兩人都是極為熟悉,往日坦誠相待,此刻見他們一唱一合,不安的直覺更加明顯。
“這樣也好,笑笑獨自回去,我還真是不放心。” 她笑著點頭,明亮的眸子裏忽然閃過一絲疼痛,暗吸口氣道,”藍大哥……不知道族裏人可都好?”
她要問的是柳漠西和霧銀吧?
紫笑一聽,立刻控製不住自己的淚光,她慌忙撇過臉,將眼底的哀傷隱藏。
藍霧祁也是瞬間收緊了手指,心歎該來的終要來了,芯月心中再疼,還是有這股勇氣來詢問漠西的事。他試圖給以她安撫的微笑,可是想到淒涼地死在自己懷中的霧銀,想到正被關在深淵大牢的漠西……不由地喉嚨哽咽:”一切還好。”
赫連盟盟卻轉動著眼珠子,站起身來在他們麵前走過一圈,疑惑道:”明明一點也不好,簡直就是……唉!藍哥哥為什麽不直接說?她是格格,說出來說不定可以幫助漠西族啊!”
“赫連盟盟!”藍霧祁連名帶姓地低喝,墨眉幾乎擰在了一塊。
芯月呼吸變得緊窒,她就知道是出了什麽大事……而藍大哥和笑笑是滿臉矛盾猶豫,他們不說是顧慮自己的身份還是身子?
“赫連妹妹,漠西族最近怎麽啦?”她隻能從這位率真的小姑娘身上得到答案。
赫連盟盟睨了藍霧祁一眼,再也憋不住直接對芯月道:”漠西族婚禮變喪禮,現在還遭遇滅族之禍……”
屋中頓時變得安靜無比,靜得連每個人的呼吸聲都停止了。
芯月臉色刹時慘白失去血色,耳中轟鳴著這句話——婚禮變喪禮,滅族之禍……
她坐在椅子上,柔弱的身軀輕晃了幾下,有些搖搖欲墜。誰的喪禮?什麽災禍?漠西……一定是漠西出事了!
藍大哥和笑笑都這麽神色怪異而凝重,幾番欲言又止,定是漠西出事了!
冷汗自雪白的額前冒出,她多久沒有這麽激動了?還是自己太過敏感在胡思亂想?手指緊抓住桌角,芯月提醒自己要冷靜,鎮定,事情還沒問出真相,不能自己嚇自己……
“赫連盟盟!”短暫的沉默之後,藍霧祁無法忍耐,修長的身軀倏地站起,黑眸淩厲地瞪著她,”誰允許你在這胡說的!”
赫連盟盟見過他開心、憂傷、冷漠和生氣的模樣,卻從沒見過他這麽凶橫,眼神像刀一樣要殺人般,不禁心髒狂跳了幾下,有些害怕。她嘟嘟嘴道:”我哪有胡說?聖女死了……就連漠西族長也因為謀反被抓入天牢了,我還偷聽到……”
空氣中陡然傳來骨頭咯咯作響的聲音,藍霧祁眸底冷冽冰寒,俊容黑如羅刹,一手拎起赫連盟盟的胳膊將她拖到門邊。身後傳來紫笑焦急的驚呼”芯月!”,藍霧祁猛然回頭,正看到芯月麵如紙色地暈厥在桌旁。
“赫連盟盟,她若有事,我不會放過你!滾!”大手一推,藍霧祁對赫連盟盟隱忍多時的怒氣頃刻間爆發,像隻狂怒的獅子,不帶憐惜地將她推了出去。
紫笑的手指飛快地搭上芯月的手腕,緊蹙著眉心。
“她怎麽樣?不會有事吧?” 藍霧祁連吸了幾口氣,聲音繃得死緊,一舜不舜地盯著芯月蒼白的麵容。如果芯月有什麽事……
半晌後,紫笑抹了抹自己額頭的汗珠,舒了口氣,”還好,沒動到胎兒,她隻是突然受到刺激才暈過去的。孕婦情緒不穩定,我再開個方子給她安神……”
芯月緊抿著唇,尤陷在突入其來的暈厥中。藍霧祁彎下身,撫開她額前汗濕的發絲,以袖口為她抹去冷汗,動作無比輕柔,滿眼都是心疼。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她抱在懷裏,輕問了一聲:”芯月的臥房在哪?”
紫笑往左邊指了指,藍霧祁立刻橫抱起芯月,步出花廳。門口,赫連盟盟定立在那裏,看著他剛才的反應,又是傷心又是嫉妒,撅著小嘴細細地抽噎著。
藍霧祁沒心思看一眼那個闖禍者,他溫柔而心疼的目光隻落在芯月緊閉著雙眼的麵容上。
“格格……格格怎麽了?格格……”小豆子、小點子見這個陌生的男子突然抱出昏迷的格格,驚得語不成聲。
“臥房在哪?”藍霧祁再問。
“請跟奴才來……”小豆子、小點子飛快地小跑著往前麵帶路,要是格格發生了一丁點意外,他們也不用活了。
夕陽最後一絲餘輝落在他們的身上。藍霧祁白襟飄飛,步履匆匆,芯月無所知覺地靠在他的懷抱裏,曾如許久以前,他就是這樣為她焦灼、擔憂、痛心……
暮色降臨,房中添了蠟燭,燈影靜靜落在地上。
芯月暈厥了約莫一刻鍾,幽幽轉醒,一睜眼見到藍霧祁萬分憐愛的溫柔眼神。她心中一酸,眼角沁出淚珠,他的眼神瞬間深沉,輕柔地為她拭去。
她抓住他的手,聲音顫抖:”告訴我……這到底怎麽回事?”
她的手指那麽冰涼,聲音極力地隱藏著恐懼,他將她的手緊緊合在掌心,漆黑的瞳眸映著她充滿渴求的臉。
“告訴我……霧銀為什麽會死?漠西……又怎麽會被抓?”芯月指尖僵硬,看到藍霧祁沉痛哀傷的眼,她已不需要再問真假,她隻想知道短短一個多月,到底發生了什麽?
藍霧祁努力將溫熱透過掌心傳遞給她,自己俊美的臉龐略顯得蒼白,透著緊窒的憂傷。但是,他隱藏得很好,不想多給芯月增添任何一分沉重。
“聽好,芯月。”他的聲音低沉沙啞,說話時隻與她的雙眸對視,唇角微抿,”你走後,發生了很多事。你必須要做好心理準備,讓自己冷靜,別激動。你現在有了孩子,不能有任何意外,否則我會萬分後悔自己與笑笑來這裏看你……”
芯月明了地點頭,手指將他抓得更緊,”相信我!相信我……就如我相信你們一樣!”
藍霧祁點點頭,眸底抑製不住地逐漸透出哀色,”芯月,首先那五日之約,漠西是要來找你的,但是霧銀死了……說好了你不能激動!恩,好!冷靜地聽我說完,別激動。霧銀死了,並不是因為你,而是她不想強漠西做他不願意的事,所以……她在付出清白與犧牲生命之間,寧可選擇後者。”
芯月的眼中水霧越來越濃,又一顆淚珠滾了出來,雙唇顫了一下低聲道:”原來……她也是這樣深愛著漠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