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暮色漸濃,屋裏一室幽靜,淡淡的風從窗戶吹進。半透明的帷幕垂在屏風之後,輕軟飄飛。


  藍霧銀靜靜站立屋中,眼波裏斂著盈盈水光,臉上是慣有的清冷,直到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眼神才驟然幽暗地閃了一下。


  柳漠西推門而進,一眼便與她的視線對上,兩人微微一震,刹時間屋中更加安靜。


  她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惟有眼中隱含一抹不易察覺的複雜情愫。長發如墨,麵色雪白,衣襟飄飛,身子纖瘦了幾許,仿佛隨時要隨風化去了一般。不知為何,柳漠西忽然心頭一縮,開口喚道:”霧銀……”


  語意梗塞,千言萬語竟然不知從何說起,隻覺胸中滿是歉疚,張嘴欲說又收回。


  藍霧銀輕輕揚唇,露出一抹飄忽笑意,長袖一起,素手指向旁邊的桌子。柳漠西這才發現桌上已備好酒菜,看來她是有意等著自己前來。


  ”霧銀,我有很多話要跟你說。”他抿抿唇,不願意再將話憋在胸中,遲早都要說,長痛不如短痛。


  藍霧銀彎起的嘴角呈現更美麗的弧度,”族長急什麽,有什麽話不如邊吃邊聊,慢慢說。”


  桌上,都是他最喜歡的菜色,酒是難得的佳釀,稍一留意便聞到一種極為醇香的氣味。柳漠西坐定,定定注視她,心中怪異的感覺愈加濃烈。


  ”族長,這酒是珍藏了二十年的女兒紅,當年我出生時由爹爹親自封存埋下,大婚之日取了出來。可惜……”藍霧銀隻是笑著,提到不久前那場成為悲劇的婚禮,她神色不變,似乎已成遙遠的過去,回想起來隻能自嘲一笑而已。


  柳漠西聞言,立刻握緊了手指,他剛要開口,又被她馬上截斷,”族長,那日喝不成你親手斟的夫妻酒,真是遺憾。不過今天美酒在此,族長不會再辜負我一次吧?”


  ”霧銀……”


  ”來吧,讓我先為族長斟上一杯。”藍霧銀似乎不打算讓他開口,素手一起,端起酒壺倒在他的杯中。


  柳漠西蹙起眉頭,思索著如何以最委婉的方式向她表明歉意。他從來都不想傷害她,可是既然不愛她還要成親,隻會造成更大的傷害。她此時笑容滿麵的模樣,卻讓人實在不好多說。


  ”族長……”藍霧銀咬咬唇,又笑,”或許我可以稱呼你一聲柳大哥,其實我一直渴望著有一天能改個稱呼,叫你柳大哥呢。”


  ”嗬,霧銀,你沒必要太拘禮,什麽稱呼都可以的。”柳漠西突然覺得自己有些殘忍,霧銀笑得前所未有的甜美,而自己卻要在今夜破壞它……


  藍霧銀眨眨眼,眼波明媚,他看不到她眼中的苦澀,她不在乎。今夜,她想任性地做一回自己,沒有束縛,沒有拘束,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說什麽便說什麽。這個男人,本是屬於自己的男人,她要對他任性一次。


  她不是聖女,隻是一個愛慕著他,將他放在心底許多年的普通女子。


  而他,也不是族長,隻是她深深愛著的男人而已。


  ”叫一聲夫君也可以嗎?”他說叫他什麽都可以的,可是,”夫君”二才出口,他的神色刹時一僵,她隻得輕歎一聲,”唉!我明白的,柳大哥心中隻希望芯月格格喚你一聲夫君。我也隻是想想而已,柳大哥何必緊張?”


  柳漠西望著她,手指輕扣起來。他怎能不知道霧銀對自己的好?可是,他以為聰明如她,即使自己不說,她也該知道強求一份沒有真愛的婚姻不會幸福,他以為可以不用自己將殘忍的話說出來,她就會主動取舍……哪知道,等到婚禮正式舉行,她也不曾想過放棄。今夜這情形,她又想做什麽呢?


  ”嗬,不說這麽多了。柳大哥,我敬你一杯吧,讓你在外麵等了那麽久才見你,是我不好。”藍霧銀將酒遞到他手上,美目晶瑩注視著他。


  柳漠西接過,與她的杯子一碰,幹脆地仰頭而盡。無論怎麽說,他都是欠她,喝一杯酒又如何?

  藍霧銀雲袖半掩,也把自己杯中酒喝盡。


  ”霧銀,很多事情並非三言兩語可以說明白,但是有一句話我今夜一定要說。”柳漠西將黑眸鎖住她雪白的容顏,沉聲道。


  藍霧銀卻將酒壺塞到他的手中,兩手相碰,柔軟的指尖碰到他的,她不自覺朝他看去,明媚的眼波中染上一抹醉人的氳色。他眉頭一動,不著痕跡地抽出手,抓穩了酒壺。


  ”嗬,今夜,你有很多話要說,但是惟獨你最想說的那句,我卻不想聽。所以,如果你非要說,不妨等到我們好好用完這頓晚膳再說吧。”


  他要說的話,她哪能不知?可是,非要那麽傷人麽?非要親口對自己說出來麽?他不說,至少她還可以騙自己,至少還可以抱著一絲希望……


  ”恩。今天的菜真不錯,都是你安排的嗎?”柳漠西轉過話題,將目光落在桌上誘人的膳食上。


  藍霧銀麵露欣喜,黑亮的眼瞳閃閃發光,恍如湖麵水波,”其實我很早就讓人準備了這些,希望柳大哥喜歡。不過,我更希望……”


  瞧她突然欲言又止,柳漠西不禁鼓勵道:”不過什麽?你要有什麽心願,我今晚都可以答應你。”是的,太多的感謝,太多的愧疚,太多的情非得已,如果可以做到,他會盡量滿足她的要求。


  ”真的什麽都可以答應嗎?”水眸中波光粼粼,瞬間亮了幾分,讓人隻看到其中得欣喜。


  柳漠西慎重點頭。


  “那我希望柳大哥彌補我的心願,親手為我斟上一杯夫妻酒,圓了我們婚禮上未完成的大禮。”藍霧銀笑著,一舜不舜凝視著他。漸漸地,明眸中聚起霧氣,笑容微僵,眉心斂攏,”你還是不願意麽?怕喝完夫妻酒就真的要跟我綁在一塊了麽?我在你心中就那麽不值得麽……”


  ”霧銀,不是這樣的……”柳漠西見她淚光楚楚,心中一陣難受,他伸出一手想要握住她,又停在桌上收緊成拳。”霧銀,你別這樣想,在我心中,一直跟霧祁一樣把你當親妹妹……”


  ”柳大哥,你別騙我了!你明知道我是聖女,長大後會嫁給你,又怎會把我當妹妹?你隻是不喜歡我,才故意找這個借口,其實是……”


  ”霧銀,我希望你明白,男女之間除了愛還有很多種感情,我明知道你是聖女,卻無法對你產生男女之情,我無法勉強自己,更不能傷害你,你懂嗎?”柳漠西劍眉緊蹙,見她美麗的笑容消失,隻餘脈脈傷心,心潮波濤洶湧。


  都是他的錯!霧銀為了漠西族付出太多太多,而自己連應該為她付出的都沒有做到……他不愛她,但這麽多年來,眼看著她為大家做的點點滴滴,即使遭受自己的漠視,她也未曾又過怨言,依然將族任放在第一。


  其實,她完全有資格來指責他,管束他,偏偏她沒有,隻是默默地忍受與等待。


  柳漠西啊柳漠西,你竟然辜負她若此,今夜卻還要用最堅決的方式來傷害她……


  藍霧銀霍然起身,掀起半邊唇角,笑容清冷一如往常:”你何必說得這麽直接?我知道你隻對芯月格格有男女之情,可是,你難道從來沒想過你是有婚約的男人麽?別的男人可以三妻四妾我不管,你是漠西族族長,族長的婚姻大忌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婚禮之前,你有多少女人我都可以不聞不問,但是那並不表示我不在乎……”


  柳漠西第一次見到她如此激動,飛快地想到她年滿二十歲後,到底有何不同,包括那個毒咒非得在她二十歲後才能幫自己解……


  ”你與夢娘、與其他女人我都不管,可你為什麽要愛上芯月?你怎麽可以在與我成親之前就對別的女人有了男女之情?你卻不知道這麽多年來,我唯一的心願就是與你成親後,與你廝守,一同管理漠西族!”藍霧銀一身白衣,襯得她麵色蒼白如雪,身後不遠處是一片淩風飄飛的輕軟紗幔,整個人在燈光中朦朧飄渺,隻是明顯的怒氣讓那雙漆黑的瞳孔顯得灼亮無比,形成一副詭異的畫麵。


  柳漠西也站起身來,試圖安撫她的情緒。情感之事,非任何人可以控製,他愛上芯月是上天注定,一開始也並非自己所願。起起伏伏,太多恩怨坎坷,酸甜苦辣,曆盡掙紮。痛與恨並存,生死之間,灼得人體無完膚,這樣的愛早已深入骨髓,終身不能失去。


  盡管他早就知道霧銀有一天會成為自己的妻子,可是當在不知不覺中愛上芯月後,他也痛苦過,掙紮過,矛盾過……寧可放棄生命仍是無法放棄愛她……


  ”霧銀,對不起……”他一直想說這句話,又怕這句話說出口時,便是真正的傷害。幾經猶豫,話到嘴邊都咽了下去。


  他選擇了芯月,而負了她,是他的錯,是他對不起她。


  隻是,他選擇了對自己的愛負責,也便是對霧銀負責。讓他娶了她,心中卻念著芯月,這又算什麽?

  藍霧銀輕輕搖頭,聲音飄忽:”不要說對不起……我最不想聽到的就是對不起。柳大哥,你告訴我,如果七月十五的婚禮真的成了,你會忠於自己的婚姻麽?”


  柳漠西抿了抿唇,嚴肅地點點頭。


  藍霧銀勾起唇角,展露出一個絕美的弧度,想起他爹柳成權婚後卻沒有忠於聖女安秋水,反而愛上了縈娘,引發一段悲劇。她不禁笑問:”那麽,成親後,你會愛上自己的妻子嗎?”


  柳漠西身形如雕,瞬間沉默。他不想欺騙霧銀來求得諒解,若當日婚禮禮成,他會一輩子守在她的身邊,陪伴她,保護她,但是他更清楚那樣的自己心已空,愛已絕,永遠不可能再愛上任何女人……


  ”好,我明白了。”藍霧銀緩緩靠近他,突然閃電般地推出一掌,正擊中他的胸口。


  柳漠西沒有防備,避閃不及,胸口頓時血液翻湧,如同滾滾岩漿迸發而出,疼痛蔓延。可是,很快他更敏銳地察覺不對,為何連頭都變得沉重,額頭隱隱發作,一片眩暈。他低頭看到桌上酒杯,不可置信地睜大黑眸:”霧銀,你竟在酒裏下了藥……”


  ”或許我也該說一聲對不起,柳大哥。”藍霧銀笑著看他高大地身軀慢慢倒下,她上前扶住,”誰叫你永遠不可能愛上我?我也隻有這一個法子了……”


  柳漠西渾身無力,脛骨癱軟,那一掌是瞬間催化了酒中的藥性。他被她扶住,朦朧目光中,望見她清冷的容顏笑容如醉,美得動人。耳邊卻傳來她的輕笑,令人手指發顫,他咬牙低問:”你想做什麽?”


  ”我能做什麽?你拚了命也要與她在一起,我也隻是……拚了命想與你在一起而已。”


  長袖一揮,屋中軟紗幕簾紛紛垂落,將屏風內外完全隔絕。


  夜漸深,桌上,酒味依然醇香濃烈,而佳肴卻已冰涼。


  藍霧銀半揚著唇角,美目含笑,扶著他一步一步走向內室,按下牆上機關,一道石門緩緩打開。那是她閉關數日的地下室,她要帶他去那裏,去完成她此刻最大的心願。


  柳漠西暗中運功,想化解酒中的藥性,卻毫無用處,越是運功越覺得全身血液滾動,隱隱有股躁氣竄上四肢,掌心的灼熱如利刃一樣割著他的心。


  “霧銀……不要亂來!”他低吼著,想推開她,手卻軟綿不已。身為男人,一股本能讓他隱約猜測到她的意圖,他簡直不敢相信霧銀會用這種方式逼迫自己。


  “柳大哥,不要再白費力氣了,你越是運功,毒性便越是擴散得快。我這也是為了你好,你不要拒絕……”藍霧銀一手扶他的腰背,一手支著他的前胸,慢慢步下階梯。


  他身上傳來溫熱的體溫,急促的呼吸就在耳邊,她重重地閉了下眼,又飛快地睜開,緊抿的唇瓣咬出了一道牙印。


  她知道他的抗拒,她也知道他此時的想法,可是她不會回頭也不會後悔。


  柳大哥,即使你對我沒有一絲情意,我也無法做到眼睜睜看著你因毒咒而死……


  柳漠西狠狠地晃頭,痛恨自己一時心軟竟著了她的道,直到此時,之前的愧疚自責一下子消散了許多。他無奈地壓著她纖細的肩頭,近乎痛苦地抓住她的手臂低吼:“聽好!你不能這樣……我也不需要你這樣!”


  這句話令她陡然一震,大大地刺傷了她。她挑挑唇,語氣莫名地幽怨:“即使我甘願犧牲,你也不需要我為你解毒麽?”


  “別做傻事,霧銀……”柳漠西一下完階梯,立刻用力推開她,自己也跌了下去。他跌坐在地上,撫著胸口,蘊怒地瞪著她,“你若真要用這樣的手段來勉強我,那我告訴你,就算你幫我解了毒,也不可能得到我!”


  如果要犧牲一個姑娘的清白來為自己解毒,他絕對不要!


  而且,在很久以前,他就已表明決心,如此換來的性命,他根本沒臉再回去找芯月。


  “是麽?可是,已經來不及了……”藍霧銀幽幽地笑著,聲音極輕極輕。


  地下室,寬敞幹淨,自室頂垂下一塊塊白紗,不知從哪透進的冷風,掀得白紗微動,隱隱約約,幾許寒意。


  室內有一張美麗的床,一塵不染,潔白如雪,亮得刺目。


  她走到他的身邊,蹲下,緩緩扶起他,“柳大哥,別浪費時間了。你體內正在受毒氣侵擾,不出一刻你就會撐不住的,跟我來!”


  銀牙一咬,她硬是扶起了他。


  柳漠西發現她說得沒錯,此時的自己開始額心脹痛,眸光晃散,視線也有些模糊起來。身體不由控製地發熱,額角滲出地卻是密密的冷汗,他在掙紮,盡自己最大的意誌力推著她,抗拒著。


  跌跌撞撞,他們走到床邊,藍霧銀輕輕一勾,將他帶倒。他放手不及,順勢的力道將她一同帶下,整個人就伏在她的身上。


  烏黑的發絲瀉了一床,與雪白的床褥形成強烈的對比,既清純又說不出的邪魅。


  少女的幽香充斥著他的鼻息,身下玲瓏的嬌軀散發著迫人的熱力,是種無聲的誘惑。


  藍霧銀也沒想到他會突然壓著自己,白玉般的臉刹時湧上緋紅,她輕抬羽睫,眼波透亮,小心翼翼地抱住他寬厚地背。


  柳漠西雙眉狠狠糾結,突然升起一股厭惡。


  她在投懷送抱,卻是在強迫他做最不願意的事,一個強悍的男人是不允許被人如此掌控的。


  ”霧銀……我一直很敬重你為我和漠西族所做的一切……我也無比愧疚,但是請別讓我瞧不起你!”柳漠西用力支起雙臂,離開她的嬌軀,想起身但終因氣力不夠而無奈,”給我解藥!”


  沙啞的聲音帶著迫人的命令,語氣凜冽如冰。


  藍霧銀蹙了下眉,眼中多了股深意,神色淒然複雜。她緩緩起身,注視著他深幽的瞳孔,良久良久,輕輕微笑:”我現在就給你解藥。”


  “你……”柳漠西冷汗越滲越多,額頭更加疼痛,握緊的拳頭中那道灼人的天脈線比刀鋒更銳。疼痛很快蔓延到胸口,沉沉的,如一塊大石壓著他,呼吸緊窒。


  眼皮漸重,極力想撐住一絲意識,朦朧中看到藍霧銀輕甩了下長發,俯下身解開他的衣裳,然後又慢慢解開自己身上雪白的綢衫……


  “不……”他吐出最後一個字,黑眸一閉,陷入漫無邊際的黑暗中。


  藍霧銀深深的凝視著他英俊的五官,漆黑的瞳眸中毫無掩飾地流瀉痛苦。這一刻,沒人能阻止她的悲哀,她也不需要隱藏。這個她放在心底十幾年的男人,在二十歲生日那天,在被遺棄的婚禮之上,讓她嚐到了刻骨的疼痛……


  “柳大哥,你真傻……你毒咒發作都痛成這樣,還擔心我能對你做什麽?”她揚起美麗的紅唇,笑容飄渺,“我不是安秋水,我也從來不曾因為芯月而恨你……但是,我是那麽渴望著你能用心多看我一眼,在你心底有我一絲一毫的位置都好……柳大哥,你真傻,為了芯月可以放棄自己的性命,你想想如果不能好好活著,又怎麽能給愛的人幸福?嗬,你是個傻瓜,而我……卻比你更傻!”


  藍霧銀將他扶正,靠坐在床上,自己也坐了上去,與他對麵相向。


  柳漠西微微垂著頭,不能停止的疼痛讓他偶爾不自覺地動一下眉,赤裸的上身布滿汗珠,逐漸散發熱力。她忽然手腕一轉,一把白光閃現的利刃出現在手中,利刃薄削,幽光印上她蒼白的容顏……


  塵緣一夢,心有淚痕,回首數年,你是我心中的永遠,而我……卻隻是你生命中的浮雲。藍霧銀掩飾不住憂傷,垂下眼簾,緊緊咬住唇,聲音顫抖:“你如此寧死不屈的決心……我怎麽可能真的逼你?嗬嗬……”


  忽然,黛眉一攏,她伸出自己的右手,掌心亦是雪白,尖利的刀鋒緩緩接近——用力一劃,鮮血湧出。她輕笑了一下,托起柳漠西的左手,對著那條紅色的天脈線,也用力劃開……


  兩隻帶血的掌心,漸漸合在一起,她深深注視著他,眼睫不住顫抖……


  半透明的薄紗輕飛起舞,雪白的床單上滴下點點紅暈,一絲絲蕩開。熱氣在他們光裸的身軀上擴散,擴散到發頂,到全身,蔓延在幽靜的密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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