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芯月既然打定主意離開,就定然不會讓他們輕易找到。她去的地方,都考慮過,隻在大家的意料之外,所以柳漠西狂亂地奔上大街,四處尋找時,換來的隻是一次次失望。
藍霧祁陪在其後,直到夜色濃深,街上不見幾個人影,清冷一片時,他們才默默相視。
“如果芯月有事,我也不會原諒你。”藍霧祁盯著柳漠西頹喪的臉,一手拍過他的肩,”但是,我們現在必須回去,紅長老還在等著我們!”
柳漠西甩開他,黑眸仍是往四周尋找,希冀著下一瞬就能見到那抹纖柔的身影。他知道,紅多隆、紫十英他們需要自己回去,碧雲山上擒拿烏達的計劃片刻不容輕緩,可是……芯月……
“柳漠西!知道嗎?我現在也很想找到芯月,也想將你狠打一場,可是……我們必須得先回去。或許,我們應該發動兄弟們一起尋找她。”藍霧祁吸了口氣,一邊說話一邊在祈禱。
柳漠西扶住胸口,沉默了良久,終於點點頭。
塵埃盡去,已是黎明。
孤燈影落,初春寒峭,屋外鳥啼幾番,化不去愁人心中的傷痛。
柳漠西與藍霧祁徹夜未眠,先是與紅多隆、紫十英將碧雲山上的布局都一一具體布施,五十名族下弟子連夜趕往碧雲山,無論發生什麽事,族中大任仍是兩個男人不可推卻的。
天邊乍現第一道曙光,他們挺拔而疲倦的身軀又奔出醉夢樓,開始尋人之路。
街頭,天色逐漸轉亮,空中薄霧飄蕩。
“芯月不會走太遠的,我們分頭尋找,應該可以找到她。”藍霧祁望著柳漠西,溫文的眼中深埋著擔憂。
昨夜趕回,柳漠西情咒再次發作,紫笑絲毫不敢怠慢,小心地替他施針定穴,又怕處理不當,引發其他後果。她千叮萬囑,不要再引發這樣的激烈情緒,否則一旦情毒攻心,就會直接危及性命。
即便如此,誰也阻止不了他親自尋找芯月的決心。
藍霧祁明白他的固執,不再多勸,隻能將擔憂埋在心間。
柳漠西緊抿著唇,沉重地點點頭,迅速將手下兄弟一一分了出去。前塵往事,愛恨纏綿,從記起與芯月的點滴恩怨之後,他便時刻被自責、愧疚、後悔揪住心髒。可是,在人前,他又必須將這位難熬的焦灼痛楚隱藏,直到隻麵對藍霧祁時,才低聲沙啞地說了一句:”一定要找到她!”
身後,紫笑追了出來,她也一夜未合眼,替柳漠西施針後,滿心在疼痛與矛盾中度過。漠西族最出色的兩個男人竟然為了芯月大打出手,為她瘋狂為她憂。他們的心都給了芯月,而芯月的心……可能不會再屬於任何一個人。
她為他們心疼,為芯月心疼,為自己也心疼……
遠遠見到大家都分頭散去,紫笑趕緊奔上前去,追上那個俊雅的男人:”霧祁哥哥,我隨你一同去找人。”
藍霧祁臉色有些晦暗,聲音低沉:”你回去休息。”
“不要,我也要去找芯月。”紫笑搖搖頭,很是執著。
藍霧祁蹙眉:”笑笑,你累壞了。別讓我們又要找芯月,還要擔心你。”
柳漠西眼中漫布紅色的血絲,語氣嘎啞:”聽話,你先回去。我一定會找到她!”他一刻也不能等,說完此話,朝紫笑點點頭,飛身離去。
藍霧祁摸摸紫笑的頭,注視她:”回去吧,我也不能浪費時間了。”說完,他也朝另一方向快速消失。
晨霧飄渺如一層淡淡薄紗,紫笑立在原地,怔愣地摸著自己被拍過的頭,眼角濕潤,喃喃道:”你的這種關心,又算是什麽呢?”
從小,無論是在大漠綠洲,還是京城流浪,她都喜歡在他身邊。”霧祁哥哥”是她最仰慕的男子,小小的心眼裏滿是他的身影。他斯文俊逸,溫柔又瀟灑,常愛逗她笑,和他在一起是最快樂的時光……
曾幾何時,霧祁哥哥的目光開始追隨另一個女子,不再屬於自己。
薄薄寒意侵襲著她,紫笑輕顫,環住雙臂,目光癡癡地望著藍霧祁消失的地方。
薄霧如紗,輕紗嫋嫋,那頭仿佛出現一個身影。身影修長挺拔,衣襟飛揚,她驚喜地眨去淚花,向前奔去。
“霧祁哥……”小嘴倏然張大,忘記合攏,一雙美目停住眨動。那個人不是霧祁哥哥,而是……
紫笑飛快地調轉身子,以畢生最快的速度向街道的另一頭跑去。老天爺,但願她看錯了,但願他沒看到自己,那個人怎麽可能是她最討厭的愛新覺羅?軒德?
“該死的女人,你給我站住!”一聲驚吼,劃破黎明的空氣,似要將清晨初醒的人們徹底驚醒。
紫笑哪會站住?一聞這熟悉的聲音,腳下步子更快。迎著冰冷的晨風,小臉越來越慘白,突然一道黑影如風般刮過,她收勢不及直直撞進對方懷中。
驚駭中抬頭,望進一雙深不見底隻被怒氣醞蓋的黑眸中。她慌了,看不到他眼中閃過的驚喜,小手成拳拚命地反抗起來。
“這次看你還給我逃!”軒德雙手一箍,將她抱入堅實的臂彎中,緊緊地。英俊的麵容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嘴角浮現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喜悅。
“你……怎麽會在這?”紫笑試著從他懷中抬起頭,問道。他手臂毫不放鬆,不理會丈餘之外不時朝這邊看來的侍從,下巴頂著她的發頂,低沉道:”我早該知道醉夢樓就是你藏匿的窩點。”
什麽窩點!瞧他說得多難聽!這個可惡的家夥,不知道尊重為何物的家夥……比起霧祁哥哥來不知道差多少!可是,為何此時此刻,她會感覺他的胸膛有那麽一絲溫暖?
定是清晨寒風太冷,自己穿得太少的緣故。
“阿嚏……”果然,一聲小小的噴嚏從嘴裏溢出,紫笑掙紮著推開他的禁錮。軒德微微鬆開,單手托起她尖俏的下巴,細細巡視,冷哼:”還道離開瑞親王府能活得過滋潤,原來要變成病西施……你怎麽了?”
她眼睛微紅,眼角隱隱有著淚痕,像是被人欺負了一般,令他的心奇異地抽了下。
“沒……阿嚏!”紫笑從沒在他麵前這麽狼狽過,懊惱地想著怎麽才能擺脫他。咬咬唇突然想到離走的芯月,心裏又是一急:”芯月不見了……”
“什麽?”軒德陡然擰眉。昨日聽得消息,醉夢樓裏藏有漠西族亂黨,他立刻帶兵來前,當時隻是思量著芯月深受漠西族傷害,定然不會與他們一起。現在看到紫笑,不由地大吃一驚。
“芯月……”紫笑趁他手臂一鬆,迅速離開他的懷抱,”芯月昨天獨自離開,大家正在尋找她。你也快點一起找吧。”
軒德麵色鐵青,目光犀利無比。他閃身欺近,紫笑無處可逃。
“聽好,我這就去找芯月,而你——別再妄想逃走!”軒德猛一回頭,喝道,”來人!”
“屬下在!”
“先將她給我帶回王府!其他人,跟我去尋找格格!”
“喳!”
日光普灑大地,照在晨霧越來越稀薄的街道上。街上的人慢慢多了起來,小攤小販開始張羅。
幾個匆忙的身影,半步不停地穿梭在各條大街小巷,不時向人詢問,他們心係的隻有一人——芯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