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房中,他反身關了門,芯月驚訝地看過去,挑挑眉。
“你特意將我帶離,要說什麽?”芯月開門見山問道。
柳漠西也不左顧言他,黑眸轉問深邃幽暗,直接問:”你是誰?”
“我?”芯月指指自己,突然露出個好笑的神情。可能,笑容飛快斂住,抬眉打量他的每一絲表情。難道……他對自己還有印象?
“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他固執地問,上前幾步,高大的身軀立刻形成一道冰涼的陰影籠罩住她。芯月不禁蹙起黛眉,一絲薄笑輕輕漾於唇角:”你以為呢?”
柔軟的手臂被他握住,掌心發熱,隔著衣裳,傳遞著屬於他的不可忽略的熱力。他注視著她,眼中有瞬間迷惑,很快恢複清冷平靜:”我雖忘記了許多事情,但見過的人卻不會忘記。我確定以前不認識你,為何每次見你又有種莫名的熟悉?你告訴我,為什麽?”
芯月黛眉蹙得更深,一想起那麽深刻的恩與仇他竟不記得了,還敢說見過的人從不會忘記,氣憤不已。她與他何止見過千遍萬遍,更是共度朝夕相處過無數個日日夜夜,曆經過生死,愛得真也恨得深……這種痛,他竟然敢來問她?
“你都不知道了,我又知道?”她閉閉眼,聲音有些嘲諷。
柳漠西視線在她身上久久停留,直到她忍耐不住悄悄顫抖著想逃離那種視線,他卻突然一個用力,將這具刹那間僵硬的身子帶入懷中,下頜抵住她的發頂,沙啞道:”或許,你曾也這樣在我懷中……?”
“柳漠西!”該死的男人,敢對她輕薄!芯月被他的動作激得怒火一起,聲音提高,下腿也飛快地向上一頂毫不客氣地擊向他的脆弱。柳漠西反手一帶,她因力道倏然一轉,偷襲不成反被他攬在懷中更加親密。
“你這個該死的無賴!”芯月瞪著他,又羞又惱的情緒自然流露。
見她雙頰嫣紅,眸光如冰似沉浸在明光灼灼的烈火中,那模樣讓人又憐又愛,顫動的心弦被她無聲勾起,他抿唇低笑,眼神幽暗:”看來,我似乎曾經對你無賴過,真需要確定一下……”說罷,頭一低,準確捕捉住她柔嫩的粉唇。
芯月絕麗的容顏頓時變白,血色盡失。
他的氣息……
他的味道……
他的吻……帶著酒的香醇穿破濃霧迷漫般的白紗,直入她的唇齒之間。遲疑隻是刹那,曾有的恥辱與憤恨兀地牽動她。
“啪!”她揚起一手,忽地就是一掌,清脆的聲音響在他的臉頰。
“混蛋!”芯月接著一句,身子趁他怔愣見迅速隔開,防備地看著他。一巴掌不輕不重,柳漠西摸摸發熱的臉頰,不怒不驚,隻是濃眉蹙得更緊,目光如利刀要將她絲絲剖開來審析一般。很快,那種探索的、迷惑的、狩獵般的光芒被掩飾在黑眸深處,他沉聲道歉:”對不起,是我唐突了。”
但是,即使吃了前所未有的一巴掌,他也沒有一絲後悔,更重要的是剛才短暫的唇齒相碰中,似有某種特別的感覺悄然複蘇。適才見她眼波如煙,雙唇粉嫩充滿誘惑,一是情不自禁,一是要證實自己的猜測而已,事實上,他也證實了!
他絕對認識她,且也曾有過這樣的親密。
可是……這樣一個美麗而特別的女子,又跟自己有過非同一般的過去,他不可能忘記才對!
“我們以前認識。”他的語氣肯定而非疑問。
芯月睨視他,站直了身子,她不願回答這個令人心痛的問題,認識又如何?她倒羨慕他可以忘記。臉上難以掩飾地浮起一抹傷感與失落,她仰麵抬頭,悵然道:”該記得的能記得便好。”
“這麽說是真的了。”柳漠西遲疑了一會,冷漠的神色增添了抹激動,薄毅的雙唇緊抿,黑幽灼灼,”把以前說給我聽。”
“為什麽我要說?”芯月逐漸平靜下來,抹抹唇試圖抹去口邊屬於他的烈酒醇香,目光冷冷,”你若忘記了,又何必再憶?忘記未必不是一件壞事。”
“你不希望我記得?”柳漠西雙眸暗處隱藏著細密的鋒銳,如針如芒,為她這句話感覺心口緊窒,有幾分不滿。
“不關我的事。”她冷淡的話語如利針,紮進人心口細不見痕,又無比疼痛。他不自覺撫了撫胸口,奇異地發現自己冷漠不動的心竟也會為眼前女子產生別樣的感覺。她為什麽不願意說?又為什麽可以將”不關我的事”幾個字說得那樣冷靜輕鬆?是因為她覺得他們以前的認識毫無意義嗎?
芯月看他僵硬的麵容,若有所感。過去對她而言並非沒有意義,而是太多糾葛,她說不出口,就像一個人拿著刀割自己的舊傷疤,而曾經傷她的那個人卻還要問為什麽?無論他是否記得過去,都跟她無關,因為是繼續愛還是繼續恨,都隻由她自己決定。
“沒有意義的事,柳族長何必浪費時間。”她要看的是未來,不能再活在從前的陰影裏。
柳漠西又蹙眉盯了她好一會,才冷著聲音道:”我會查出以前的真相。”
“隨便你。”
他靜默半晌,踏著大步離開。芯月望著空餘清風的門扉,緩緩坐在椅子上,陷入失神之中。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