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同居的美少年們
君梧月覺得自己真像皮球,被人踢來踢去的。
到了邀月閣,那侍女將君梧月直接交給了邀月宮裏的一個女官就頭也不回的走了。那女官掛著一張撲克臉,上下前後打量了一番君梧月之後,就把她丟給了一個小童。
那女官說天晚了,先讓她住到綾波苑裏的處所,明日再去見教習總管。雖然現在還是大白天的,太陽都還沒落山呢。但是現在是人家說了算,人家就是說現在是半夜她也得照樣乖乖去睡覺。
轉臉,正好對上身旁偷偷打量自己的少年。君梧月朝他微微一笑,那少年立馬羞紅了臉趕忙轉過臉去。
真是可愛的孩子。君梧月心情輕鬆不少。
那少年好像對君梧月很好奇,沒過一會就又偷偷轉臉看君梧月。與君梧月對上視線,就又慌忙轉過臉去,裝作目不斜視一本正經的帶路。可是臉上的暈紅確實怎麽都偽裝不了的。
君梧月對他也來了興趣,開始上下觀察他。
看起來比自己要小,個頭也略微比她矮那麽一個頭。略微有些嬰兒肥的圓臉,上麵是小鹿般水汪汪的大眼睛。在看別人的時候裏麵閃動著波光,純淨澄澈。形狀好看的鼻梁和花朵般飽滿的唇,若是讓他穿上女裝,恐怕都不會有人懷疑他不是女孩家。
剛剛聽到那女官叫他真雩,不知道是哪兩個字。君梧月開口問道:“不知道公子怎麽稱呼?”
“呃……”聽到君梧月開口,對方似乎有些驚訝,轉臉看了她一眼,看到君梧月掛滿笑意的臉,又迅速轉過去。似乎很緊張。“那個……真……真雩。”
“哦,很好聽的名字啊。”君梧月笑眯眯地看著對方靦腆的可愛模樣,繼續問道,“是怎麽寫的呢?”
少年聽到君梧月誇他名字好聽,似乎很開心,一時忘了害羞,笑著解釋自己的名字:“真假的真,雩是雩祭的雩。”
“原來是是那兩個字啊。真是好名字。”
君梧月摸摸下巴,想到《論語》裏麵那段有名的對話:“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
舞雩是上古一直持續到周朝的祈雨祭典,沒想到在這個空間裏也會有,名字都一樣。不僅如此,這個時空的很多文化都跟君梧月自己以前生活的時空古代相似。
雖然沒有見過古代的祈雨祭典,但是想來那選去舞雩祭祀的童子,應該就是眼前的真雩這個模樣。美好天真,純潔無暇。水月宮裏能有這樣的人,還真是讓人覺得奇怪。
發現君梧月一直在看著自己想什麽,真雩吸了一口氣,緊張的開口道:“不知道公子……如何稱呼?”
君梧月迅速回神,笑道:“我隻有一個代號沒有名字,你可以叫我十三。”
聽到君梧月這麽回答,真雩像是突然做錯事情似的,垂下頭一臉的不安。好半天才喃喃的輕聲道了一聲歉。
看著他那內疚的模樣,小臉上忽閃忽閃的大眼睛裏似乎都在閃動淚花了。像受驚的小鹿一樣萌死個人。那可憐的小模樣讓君梧月都有點感歎自愧不如了。人家這是真惹人憐愛,自己那是裝的。現在純天然的一向是比人工的值錢。
君梧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真雩的頭,感覺真像是在寵愛自家弟弟的感覺。
“不用在意,不過是個稱呼而已。隻要你喜歡,叫我什麽都可以,隻要我明白那是在叫我就好。名字不就是起這個作用的嗎。”
見真雩紅著臉點點頭,君梧月才鬆了一口氣。
看著君梧月臉上沒有絲毫不悅,真雩似乎也稍微放心了點,一臉認真安慰人的樣子對君梧月說:“明天見了教習總管,她會給你賜名的。到時候你就有名字了。”
“嗯嗯。”君梧月點頭,覺得這孩子真是越看越可愛。“希望會是個好名字。”
淩波苑裏麵住著的大都是像君梧月這樣年紀的孩子,隻是他們與她不同,不是經過一場場殊死決鬥之後才進入這裏,他們大多數是水月宮裏出生的孩子。他們自小就被決定了命運,以一名優秀的情報人員為目標奮鬥,同時也注定了要做最低賤的營生,以色侍人。
君梧月覺得他們也都是一群很可憐的人,但是命運就是如此。無論你有多悲慘,隻要你努力,不放棄,就還有一線生機。在刈人穀是這樣,在這裏也是一樣。隻要你比別人更出色,那麽你就能得到上頭的青睞,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比如金錢,權利,自由。
去努力拚一場,也許不會成功,但是如果你連拚搏一場的膽量都沒有的話,你就輸定了。
淩波苑住著的都是邀月閣最優秀的學生。他們有專門的教習二十五名,均被稱為某某先生。除了教習琴棋書畫舞樂等才藝,還有有關情報的探取、傳遞等種種訓練。當然,那些什麽妝容儀表、狐媚功夫、伺候人的床上功夫也是必不可少的。
淩波苑裏麵的孩子有男有女。總共有一百人左右。除了某些課程外,學習的時候都是在一起的。
培養一個優秀的情報人員也是要耗費大量財力的,所以以後到真正執行任務的時候,這些人的地位也不會太低,不用去賣肉也是可以的。大部分都是在各國的青樓楚館做花魁或者清倌,接待的客人也多是貴族。也有少數被送到各國的世家,以良家子的身份滲透進各國的上層階級,隱藏身份,探查各種隱秘情報。
這些事情都是真雩告訴君梧月的。這孩子除了剛開始認識時有點靦腆,相熟之後是很開朗的。跟君梧月聊了一會兩人就混熟了。不知道真雩是把她看做自己人了,還是太過單純,對君梧月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到了,就是這裏了。”
真雩帶著君梧月來到一座小院前,黛瓦白牆,小院的黑色木門上方掛著一快匾額。君梧月隨口念道:“冬泠。”
真雩主動介紹道:“這裏有春熙、夏明、秋舒、冬泠四院,各院住的都是邀月閣的學生,隻不過春夏二院住的是女孩子,秋冬二院住的是男孩子。大家平常吃住,休息,練習都是在自己的院子裏,隻有上課時才去前麵先生們的處所。”真雩指指不遠處的一大片華麗的亭台樓閣,那裏的樓宇跟這邊的小院比起來一個是富貴千金,一個是小家碧玉,完全不是一個風格。
推開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開的正盛的一片桃花。
“這些桃樹還是澄玉哥哥種的呢,去年前年一直都沒有開花,還以為是不會開花了呢,初雲哥哥說要砍了種別的,沒想到今年就突然開了。”
“噗——看來這花也是跟人一樣欺軟怕硬啊!”
“嗬嗬……花哪裏會有人那些肮髒思想呢。”真雩看著那片桃花,眼中閃過些複雜的情緒,但也隻是很快的一閃而過,快的讓人抓不住。很快真雩收回了目光,水汪汪的大眼複又變成了一片清明澄澈。笑著對君梧月道,“我們進去吧。”
進了院子才發現裏麵很大。繁花中坐落著兩座兩層的樓宇,磚木結構,雕刻妝飾,琉璃瓦,看起來很有些宋代建築的味道。
“真雩!真雩!”
一個跟真雩差不多大的少年小跑著從後麵追過來,兩人隻好停下腳步。
“真雩,不好了,你怎麽還在這裏啊!趕緊跟我過去!”
那少年穿著氣上來就拉住真雩往外拖。
真雩不解的看著對方,直皺眉頭:“怎麽了?出什麽事了,我正在……”
“唉!別廢話,完了可要挨罰了!”
真雩為難的看了一眼旁邊的君梧月,那急的火燒火燎的少年這才注意到真雩身旁還有人,不由一愣。
“既然是急事,你就先跟他去吧,我在院子裏等你就好。”
那少年見君梧月如此說,朝她笑了笑,點了點頭算是致意了,然後也不管真雩願不願意,拉著他就走。真雩被他拉的踉踉蹌蹌的,還不忘回頭朝君梧月看,一臉的抱歉。君梧月站在那裏朝他安撫的笑,直到兩人出了遠門才收回視線。
導遊被拉走了,君梧月也不能亂闖,隻得自己先在院子裏亂轉。覺得那片桃花林很漂亮,於是信步走了過去。
此時桃花開得正盛,大片的桃林遠看如粉色的雲。
很久沒有如此閑逸的賞過花了。君梧月忍不住伸手去撫摸那粉嫩的花瓣。很喜歡,又舍不得去摘。微風過處,落英繽紛,君梧月倚在樹下靜靜的看著,腦中浮現出相似的情形。隻不過那花,是素白的梨花。
漫天的梨花從頭上的梨樹枝頭飄落,落在同樣素色的衣裙上,新沐未幹的發絲在風中飛揚。伊人獨倚玉闌幹,舉目遠眺,眉間有淡淡幾許清愁,不知伊人為何而愁。
“娘親……”
軟軟的童聲帶著撒嬌的語氣從廊下傳來,三歲大的小孩子,穿著一身青色中衣,光著小腳丫,一手揉眼一手拽著一床織錦薄毯,儼然剛剛睡醒。
欄杆邊的人回頭,明眸皓齒,光華動人。看見廊下小人兒的嬌憨模樣,若春花般的笑靨綻開,蓋過了她旁邊那一樹的光華。
那女子柔柔的開口:“鸞兒又不穿鞋子……不要下來,地上涼!”
美麗溫婉的女子,可愛靈動的小人兒,溫馨美好的家……
那樣美好的畫麵,現在也隻有在午夜夢回時才會再現了。
春天年複一年又至,那樹下賞花的人卻早已不在了……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不知道崔顥做此詩時,在懷念的女子是誰。
君梧月伸開手掌,輕薄小巧的粉色花瓣落在掌心,君梧月喃喃重複著:“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你是誰?”
少年醇厚的聲音傳來,君梧月回頭,重重桃花之後,一張比桃花更美的臉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