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墜崖
“我是有這個打算。”魚唯小說,“但不建議你也留下,你還要集訓,不是下半年就要去美國比賽了嗎?”
“我不去了。”安日初答得幹脆,毫不猶豫。
“為什麽?”魚唯小一臉的扼腕歎息。
“我已經跟教練講好了,田徑厲害的又不是隻我一個,我都快要做爸爸了,萬一正好趕上你生產,我卻不在身邊,你會孤單的。”
“我可不稀罕你的陪伴!”魚唯小有些惱火,這貨從小到大不放棄體育,不就是希望有照一日叱吒體壇,可若主動放棄絕佳機會,他才是那個會後悔一輩子的人呢!
“我隻想你好好的。”話說到這份上,一個生氣,一個卻開始撒嬌,將魚唯小輕輕抱住,安日初就像嗬護一隻剛出生的小熊般溫柔不大力。
誠然都五月的天了,還穿著厚毛衣的魚唯小,襯著漸趨臃腫的身材,抱起來的確很像一隻熊。
“唉……”被他這樣寵溺,魚唯小的心也終於軟下去,“你說我要是再胖下去,你會不會不要我呢?你總嫌棄熊丁丁虎背熊腰,可我現在何嚐不是呢?”
“搞清楚,現在是你不要我。”安日初忽然抓住了軟肋,然後表情激動,“你害怕我不要你,也就是說,你是在乎我的!你還是希望我們在一起的?”
魚唯小的眼淚當即劈裏啪啦落下來,把剛剛被風吹幹的淚痕再度打濕:“我若不要你,還生你孩子幹嘛?三個多月,我完全可以把他打掉……”
“噓!”這話忒嚴重,安日初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不許這麽做,想都別想!”
“你要我乖乖的,可以。”魚唯小擺出談條件的態度,“但是傷口需要時間治療,愧疚懊惱亦如是,短時間內我真的沒辦法做到你歡愉如日,哪怕牽你的手也會想起蕭緋,所以你還是放我一個人在漁港村,等我想通了,我自然會帶著孩子來找你,回到你身邊,從此再也不離開。”
她還是這樣的固執,多慮敏感認死理,鑽牛角尖。
安日初搖著頭,沒有聲色俱厲的反對,隻有無言的拒絕。
不是擔心她悔諾,而是心疼她一個人。
“我怎麽能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走開?”他說。
然後一如既往陪伴她住在漁港村,漸漸學會織網、打漁、洗衣、做菜,這些在寧城安家隻要一開口保姆就能統統搞定的家務活,安日初從最初的笨手笨腳到後來的遊刃有餘,竟進步神速。
他的適應能力是魚唯小沒有料到的,誠然,魚唯小也看到了他適應背後的艱難,經常半夜看他搗鼓手機,搜尋並不穩定的網絡,查找如何做菜如何使用柴火灶頭,每天幾乎天沒亮就起床,跟著主人家的漢子出海捕魚,為魚唯小製備最新鮮的食材。
“據說吃魚的孩子聰明,看來我們的寶寶以後一定非常聰明。”安日初笑著對魚唯小說,一邊抹去額角的汗漬,並不在乎被日頭曬到古銅色的肌膚日漸暴露成熟男人的滄桑。
日子就這樣如流水般逝去,平靜且安逸,偶爾午後偷歡,在花架下嗑著瓜子喝著新茶,相互取笑,含情脈脈,也自有一番美妙情趣。
有了安日初的陪伴,魚唯小的躲避,終於無法如願完成。
隻是平靜的生活,猶如無風的湖麵,一旦雲過風起,仍是會掀起不經意的漣漪,將這份平衡打破,抑或帶來傷害——
這一天,安日初如往常那樣出海捕魚,魚唯小吃過早飯一個人在院子裏散步,從最初打醬油的形式到現在越來越把捕魚當回正事,安日初已將這項副業引以為傲了,恐怕一時半會回不來,魚唯小散完步便打算到後山采些野菜回來做團子餡,懷孕至今四個月,漸漸開始顯肚子,她如貴婦般行動遲緩,登山半途甚至有些氣喘,心情卻踏實愉悅,這片大自然給了她包容和躲藏的懷抱,讓她備有安全感。
隻是天氣漸漸炎熱,兩個八歲的孩子反而睡起了懶覺,所有今天隻有魚唯小一個人挑野菜,不免有些寂寞,站起、蹲下,終於覺得頭暈,便找了個空地坐下休息。
然而放在腳邊的水壺不知為何突然倒下,然後沿著傾斜的山路往下滾,還沒喝上一口,可不能把這個從房東那兒借來的小水壺給丟了,魚唯小當即起身去追,一直追到半山腰,眼睜睜看著圓滾滾的竹筒狀水壺從峭壁邊緣消失了。
湊到峭壁前一望,這懸崖竟有些高,一般人下不去,何況是個孕婦。
罷了,就讓安日初賠錢吧,魚唯小這樣一想,打算打道回府。
可人還沒轉身,突然有隻手在自己背後用力推了一把,害得她重心不穩,整個人跌下了懸崖。
最悲慘在於,魚唯小甚至不知道是誰下的毒手。
“啊——”慘烈的叫聲回蕩在空穀內,驚起飛鳥掠逃。
那一瞬魚唯小無法思考,隻是本能地用手緊緊護住肚子。
身體被旁逸斜出的枝椏卸去部分的下落重力,可屁股仍是結結實實砸在了枯草堆上,草堆柔軟,後勁卻足,魚唯小還沒來得及慶幸自己不曾摔死,就感覺到從臀部連貫到腰再漸漸包裹著肚子的劇烈疼痛,幾乎要抽掉半條命的狠勁逼得她奮力掙紮跪坐而起,兩腿之間卻有暖流溢出的不詳感。
不必再去細致感覺,6月的天穿得少,嫣紅很快滲出薄褲,觸目驚心。
“日初……日初……”魚唯小哭著呼喊安日初的名字,習慣在難過的時候找到他,可他此刻卻不知在遙遠的何處。
抬頭,想要看一看崖邊是否還有人,那個推自己下懸崖的凶手不知離開了沒有,如果還在觀望,聽到自己的呼救,會否賊心不滅,再丟一塊大石頭下來徹底結果了自己呢?
一想到此,魚唯小愈發不敢哭喊,何況疼痛漸漸蔓延到全身,她冷汗直流微微抽搐,壓根就沒了說話的力氣。
難道說,無緣無故的,自己就要幹幹在此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