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王俊身死
莫缺頭頂著烈日沒走多久，前方無邊的虛無中，一條黑線呈現，隨著前行的步伐，一座龐大的城鎮浮出大地。這一刻他心情激動無比。
??看著身前豎立的石碑，刻有“垂楊城”三字，再抬頭環顧四周，那穿著各式的凡人遍布全城，莫缺心中大定。
??“此城離宗門近在咫尺，尚在門中就常常聽聞王俊說起。宗門內的食物、蔬菜幾乎皆由此城提供，雖比不上一些大城池，但也算一應俱全了。”
??莫缺站在石碑旁，嘴巴嘟囔：“王俊？”
??“對了，王俊好像就出生於此，既然無意間到這裏，就該把他的麻煩給解決了。”
??摩挲了下巴，考慮一番後。
??“此城尙在劍竹門實力籠罩範圍內，想必也不會有邪修大膽到在此埋下伏擊。況且哪日我既提前通知了黃岩門的長老，也該有消息傳出。”
??沉思片刻，莫缺決定恐不必急於一時回門，在此地稍作休整，接連數日的逃亡已經令他繃緊的神經疲憊不堪，著實需要緩口氣，順便幫王俊收拾那個叫作林旭的惡霸！
??放鬆心身後，腦海浮現那熟悉的胖小子，莫缺忍不住心生暖意，哪個剛來時有些白胖的小子，如今倒也成熟了不少，這兩年之間，多虧了對方在生活上的照料，這一米八多的身高有他一份功勞。
??心中想著，便踱步朝著青石板鋪墊而成的大路走去，兩邊穿梭人群。既有老人拉著牛車緩緩駛過，也有活潑好動的小孩拾掇著冰糖葫蘆，還有人吆喝著賣些吃食。不過最為吸引眼球的則是一個高於周圍建築的酒樓。
??莫缺正想進去品嚐食物，順便打聽林旭的消息。
??結果迎麵而來飛出一道熟悉的人影，他眼神瞥過，發現竟是幾日不見的王俊。
??那本被林旭揍飛的王俊雙眼發黑，想著自己就要這樣委屈的死去時，就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接住，正想讓對方趕快離去，救自己事小，得罪了林旭，這“垂楊城”那還容得下他。
??他，王俊，就是這樣善良，淳樸的少年，他不恨別人，隻恨自己太弱小了，別說保護親人，連自己的生死都在他人的一念之間。
??王俊艱難的睜開那血水流淌著的眼珠子，沒想到，映入眼簾的竟是莫師兄那英俊的臉蛋，難道是幻覺？上天還可憐自己？在這回光返照間還能讓自己看見莫師兄，也算了卻一樁心事。他笑了，這一笑扯動了他的傷口，劇烈的疼痛令他臉色扭曲。但這不妨礙他大笑，他很珍惜這一刻。
??而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數嚇著的莫缺楞住了，隨後無數玉瓶出現，直直倒入王俊那咳著腥紅血絲的嘴裏。
??他壓低聲音安慰道：“別說話，堅持住，沒事的，聽話，快把這些藥咽下去。會沒事的，你一定會沒事的。”
??急促的呼吸聲，與顫抖的雙手和散落一地的藥丸，都襯托出了莫缺此刻心中的慌張，他不停的告訴自己，沒事，一定會沒事的。可眼中不爭氣的逐漸泛起了水霧，模糊不已，他第一次哭了。
??三丈外的酒樓裏這時候走出一個人，他長相清秀斯文，卻麵帶邪笑，嘴裏嚼著吐出一口濃痰，笑道：“王俊小雜種，就憑你一介凡人，也敢阻攔本大爺的好事。兩年了！！！沒想到吧，我也有靈根，也能夠修仙了。”
??“你非但不來伏首認罪，竟還敢橫加阻攔，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今日我就讓你與你那嬸嬸、賤婢在陰間團聚。”
??說罷，此人竟然再度雙手打出，一道剛猛的掌風呼嘯而來。
??他不是沒看見莫缺，隻當是個不長眼的小嘍囉，當然，莫缺與王俊在他眼中，命如螻蟻，隨意打殺即可，畢竟如今他能修煉了，能成為呼風喚雨的修士了！
??莫缺雙眼泛紅，心中怒意大漲，他回手一擊，勁風吹過。
??“嘭~砰砰。”
??狂妄的林旭頃刻間倒飛出去，足足砸斷了三根石柱方才倒地。
??躺在地上的林旭掙紮的抬起身，捂著胸口，麵色蠟黃，嘴角不停的噴湧鮮血。雙眼中滿是血絲，怨毒不已，他當然瞧見了莫缺，本以為是個不怕死的路人妄想與他作對。哪知竟是個比他還強的修士，心中鬱結不已。
??趁著莫缺沒空搭理時，悄然從背後偷偷抽出一張符紙點燃了起來。
??至始至終，莫缺都沒有回頭多看此人一眼，他雙手捧著此刻已經進氣少，出氣多的王俊，心中滿是自責，要是自己那日沒有離去，而是隨王俊一起解決這個叫林旭的禍端，今日也不會發生如此變故。
??“師兄，你不必自責。”王俊沙啞的聲音響起，全身經脈已經被林旭蘊含靈氣的一掌給震斷，哪怕莫缺拿出了所有能用的靈藥給他服下也無濟於事。畢竟王俊隻是凡人，沒有修士那樣強大的體魄，僅僅吊著一口氣。
??王俊微張的眼中噙滿淚水，抓住莫缺的手，如釋重負的微笑道：“師兄，謝謝你~~這，，這兩年來，我，真的，很開心。你是所有修士中，唯一，沒有看不~~起我的人。”
??“王俊，別說了，走，我現在就帶你走，回宗門，我讓明長老、讓宗主救你。無論如何，我都要你活著！！！”莫缺的大腦有些空白了，就想這樣抱著王俊飛回門裏，也根本沒想過自己憑什麽讓宗主、長老救一個凡人，他莫缺何德何能？
??“咳，··咕咕。”
??再次帶著鮮血的咳嗽聲響起，嚇的莫缺不敢在亂動，生怕自己的不小心扯傷了王俊，兩滴晶瑩的眼淚滴落在王俊的臉上，感受到那熾熱的溫度，整個人都暖洋洋的。
??雙眼無力的看著虛空，嘴裏抽泣道：
??“師兄，你聽我說。”
??“好，我聽，你慢慢說，不急。”
??莫缺也知道，王俊真的快不行了，他強忍著衝天的怒火。
??至於周圍那些凡人都則一臉悲痛的看著他們，然後盯向酒店內的林旭則一臉鄙夷和仇恨，不過那敢怒不敢言的樣子顯得太麻木了，對方的狠辣已經深深植在了他們的靈魂之中。
??“師兄，你說我們凡人的命就真的賤如螻蟻嗎？”
??“不，不是的。”莫缺努力讓自己微笑著，讓王俊好受些。
??“師兄，你不必騙我了，我們凡人在你們修真者的眼裏根本算不上什麽，你們隻要輕輕一按，比捏死個螞蟻都容易些。”他費勁的用手扯了扯手上的衣袖，露出了滿臂的淤青，還有不少的傷口。
??靈丹起了些許作用，似回光返照般讓王俊臉上多了些血色和說話的力氣。
??他此刻笑著，道：“你看，師兄，平日裏除了你之外，我稍稍有些讓他們修士不滿，就會受到懲罰。”
??莫缺心中怒火大漲，“誰打你的！告訴我！”
??沒有回答，對方繼續自語，雙眼空洞，陷入了回憶。
??“小時候，我父母雙亡，別人都說我是天煞孤星，都罵我，打我。我雖然難過，但那時候很小，沒心沒肺的活著，隻要有口飯吃，就感到滿足。在夜裏，常常幻想著，自己的父母長的什麽樣子，要是他們還活著，我會不會好過一些。”
??深吸一口氣後，王俊眼皮再度耷拉了一些。
??“後來我被叔叔跟嬸娘收養，漸漸感受到了家的溫暖，叔叔與嬸娘對我而言就像我的父母，不，比親生父母還要重要，在那是，我便下定決心，就算我死，也不能讓他們和妹妹受到傷害。”
??看著王俊眼睛裏充滿精光，莫缺都有些驚訝，這種巨大的信念仿若實質，比刀劍還要鋒利。
??“因為是他們把我從憎恨的世界裏拉了出來。”
??說道這裏，他艱難的側過頭看著重傷倒地如死狗的林旭，那樣子比他也不遑多讓了，可嘴角因疼痛痙攣牽扯著內髒，咕咕流出猩紅，其中夾雜著內髒碎渣。
??“師兄，你知道嗎？叔叔死的那日，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失去光芒，感到痛苦無比的日子！”
??“那時候我感覺整個天都黑暗了，那種失去至親的感受恐怕沒幾人能了解。叔叔死後，本以為平淡的日子無非就是艱苦一點，我不怕，我還有嬸娘和妹妹，我還有親人。”
??“可是，人啊，就是那麽的自私，殘忍，活著的時候沒見有親戚，死了他們竟然開始合夥那個畜生霸占叔叔留下的田產，藥店！把我們往死路上逼。”
??激動的情緒讓王俊雙臂不停顫動，雙眼也變得通紅。
??“哪怕就是這樣，我們也能活，我還能去找份活添補生計，還能如那螻蟻般苟延殘喘的活著。哪怕一輩子都不抬頭，一輩子都活在黑暗裏，可畢竟是活著。”
??“可就是這個畜生，他竟然在奪走了我們的一切後還不知足，還想搶走我妹妹。這一切，無非就是仗著背後有著作為修士的堂兄。”
??說到這裏，他的雙眼開始猛張，無盡的恨意迸射而出，連周圍的空氣都冷上了幾度，嚇得躺在血泊中的林旭一抖。
??“得知快要大難臨頭的我真的很無助。”
??看著莫缺，麵目感激，他努力笑著。
??“師兄，最後是你挽救了那時候的我。謝謝你，謝謝這兩年裏，把我當成兄弟，是你讓我再次相信，修真者也有好人。”
??王俊那無力的腦袋望著天空，雙眼模糊間出現了他的叔叔的模樣。他笑了，原來這就是心中父親的樣子。
??他再度提著氣，道：
??“本以為一切都會過去的，哪知道，這個人渣竟然能夠修行了，我慌了，師兄，你也不在，我沒有辦法了。我隻有下山，準備帶著嬸娘和妹妹逃走，去到遙遠的地方，無人知曉的地方生活。”
??王俊的情緒波動很劇烈，似乎要把心中的憤懣一吐而盡，整個身軀都開始顫抖。
??“可是，一切都晚了，晚了，師兄你知道嗎？”
??“哪個人渣，竟然殺了我的嬸娘，還強暴了小妹，逼得小妹最終含恨九泉。回家看到那一幕，我心中在滴血，我恨啊！我恨老天，我恨自己……為什麽我這麽弱小……為什麽！”
??“師兄，我也恨你！！我恨你不在我身邊！！可現在，我卻很感激你，我能感覺到，你是真正拿我當親人的人，與叔叔嬸娘一樣，我能感受到你的內心。”說道這裏，王俊雙眼開始渙散，瞳孔開始放大，莫缺知道他生氣就要沒了。
??心中充滿愧疚與自責，莫缺斷斷續續的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對不起…………”
??“人，有時候活著真的很痛苦，明明隻想努力的活下去，可哪怕就是這樣~~~也無能為力，如果有下輩子，師兄，我不想再當人了。”當最後一句話吐出，王俊眼中最後的靈動也消散了，他的眼睛沒有閉上~~~~那股衝天的仇恨久久不散。
??“啊！！！！”
??莫缺感受到懷中逐漸冷去的屍體，仰天長嘯，身後黑發飛舞，努力壓製的情緒在此刻爆發而來，震得周圍數人捂住耳朵。
??圍觀的鄉裏鄉親也看見，聽見了王俊所言，內心像是有團火被點燃了一般，所有人都群情憤怒，雙眼閃爍怒火的看著那躺在地上如死狗的林旭。
??右手握住長劍，左邊肩膀上扛著王俊的屍體，莫缺冷漠的朝著林旭走去，眼中的血紅顯示著他即將要做的事情。
??“殺了他！”
??有鄉親看著這一幕，憤怒的吼出，他雖然沒有能力殺死修真者，甚至還可能會引火燒身，他壯著膽，用盡全身力氣為自己的良知呐喊。
??他的話像是烈火點燃了幹柴，無數的人舉起胳膊，高呼。
??“對，殺了他！這個畜生，早就該死了。”
??“打死這個人渣！”
??看著周圍憤怒的人群，還有執劍而來取自己性命的莫缺。
??一向霸道慣了的林旭此時也害怕了，臉上掛滿眼淚、鼻涕，狂吼著。
??“不，不要啊！求求你，不要殺我，我堂兄是劍竹門排名第一的真傳弟子！！！”
??“今天！不--管--誰--來--都--救--不--了--你！！！！”
??莫缺根本不懼，舉起長劍正揮舞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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