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一曲愛的告白
當時她收到視頻,才來得及看了一眼,就被閩嘯天搶去手機按了刪除,但是男人躺在床上蒼白如雪的模樣卻深深地印在了腦海裏。
這是一個個片段連續起來的視頻,越往下看,她就越心驚,整個臉頰都隨著眼神的抖動抽搐起來。
屏幕裏正是當天她離開之後的場景,男人白皙的麵頰蒼白如死,他整個上半身都掛在頂層的護欄上,眼睛緊閉,唯一流動的就是胸口越溢越多的鮮血。他麵朝的方向,想都不用想,正是樓下的停車場。
她走了之後,他原來移動過,他一定看到了她如何絕情地坐車離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看到他上半身都被鮮血浸濕了,她雙手死拽,指甲摳入肉中,那個場景,真實地在眼前回放。男人毫無聲息,脆弱地仿佛早就死去。
她覺得自己的心髒不跳了。
不久,救護車來了,幾個人把他扛上了擔架,時間轉到三天之後,在重症室裏,畫麵對著直挺挺躺著的男人,聽到了唯曼與醫生的對話。
“他對自己真夠狠的,若是再偏一點,他這個人就沒了。真無法想象這一刀是他自己捅的。”
宛晴天捂住臉,心髒陣陣銳痛,她以為不看就能逃避一切,她以為五年時間可以撫平傷痛,她以為……
難怪他那麽恨,那麽恨……
視頻上頭日期開始變幻,三個月之後他出院了,宛晴天幾乎認不出鏡頭裏麵的少年,他的顴骨凸出,眼窩下陷,背脊單薄,若非勁鬆一般站立著,她都以為是她的錯覺。
鏡頭並沒有隨著少年的出院而停止,在最初的一年裏,幾乎每半個月他都要躺在醫院幾天,不過每次的醫院都不一樣。
心弦發顫,他到底是怎麽照顧自己的,帶著傷還到處亂跑?
最嚴重的一次,她看到他鼻青臉腫,緊緊捂著胸口在床上翻滾,醫院的條件很差,四處漏著風,看那情形倒是與東萊的建築很相似。窗板拍打的聲音掩蓋了他的呻吟,他的唇角被咬出血來,眉心緊緊擰著……她從未發現他有過這樣痛苦的表情,便是他用鋼管刺進心口,血流遍地時他都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
一定很痛,生不如死的痛苦。
叭!宛晴天關了視頻。
原來他忍受了這麽多的痛苦,經曆了這麽多非常人的折磨,丁淳說得對,他再怎麽痛也不會表現出來,隻會默默忍受。他一直是陽光的,一直是風雨無畏,高高在上的,這讓她以為他是不會痛的,可是她忘了,他也隻是個普通男人。
他會痛,會哭,會恨。
她忘了,那道疤的背後到底是多少難以形容的愛與癡,痛與怨。
她僅僅是看一眼就忍受不了,他又是如何一天天地挺過來的。
是她無情,是她自私,是她在背棄了他之後,又無視他的痛苦,是她造成了他這麽多的傷害。
她後悔進入這個房間,她已經無法心安理得地離去。她不知道男人留著這些視頻做什麽用,他是靠著對她的恨維係生命的麽,還是要把她囚禁在自責與悔恨中。
他贏了。
屏幕關閉,宛晴天蹲下身,抱住自己的雙肩瑟瑟發抖。
屋裏暗得恐怖,封閉的室內讓她近乎要昏厥。
不知道過了過久,她平複住胸口的疼痛,摸索著想要站起來,黑暗裏,沿著牆壁打了一排鬥櫃,她打翻其中一個抽屜,裏麵掉出來類似於光碟的東西。
“啊……”原本虛軟的步子踩在光滑的表麵,她摔了下去,好在房間裏麵沒有其他擺設,隻是感激小腿骨扭了一下。
等到打開燈,她才看清地麵上的東西。的確是一堆光碟,而且是卡通光碟,全是迪斯尼有名的動畫片,有些都已經絕版了,可見並不是近期搜集的。
腦子裏他的話一閃而過,“以後我每周都陪你看一場動畫片,等到我們孩子長大了,再陪孩子一起看……”
打開一張粉色卡片,上麵是他舒逸大氣的筆記——丫頭18歲生日禮物。
18歲,就在她離開他之後第二個月,那天,她與閩嘯天在美國登記結婚,而他,正生命垂危地躺在病床上,他提前準備的生日禮物,根本沒有來得及送出去。
她抖著手打開後麵的一排排抽屜,驚喜的發現每個抽屜裏都有她期盼的東西。19歲生日禮物是女式泳裝,20歲生日禮物是公主旱冰鞋,21歲生日禮物是海洋公園雙人門票,22歲生日禮物是梅裏雪山的雙人半月遊,23歲生日禮物是遊樂場的承包券,今年的生日禮物,他早就預想好了,是環歐洲旅行。
回憶翻江倒海的湧出來。
“我不要什麽特別昂貴的禮物,我要的,隻是可以與你一起完成的,你要跟我一起出去玩,陪我一起瘋,我要去遊樂場玩過山車,我還要學遊泳,滑旱冰,對了,我還要去西藏,去雲南,還要去國外……還有還有,我想在家裏按個遊泳場,不然我這麽大人去和小孩子一起學遊泳該有多丟人啊,還有,以後家裏要有一個演播廳,我們可以一起看電影,我睡不著的時候你還能唱歌給我聽。。。不論以後你工作多忙,都不可以當成不陪我過生日的理由。。。”
他的承諾一項項地兌現,而她留給他的,隻是放棄和背叛。
再也忍不住內心的翻騰,宛晴天抓著卡片嚎啕大哭起來。
夜深了,雨滴拍打著窗麵,混合女人隱隱的抽氣聲,奏響著一曲愛的告白,那樣隱晦深藏,那樣不可思議,又那樣震撼人心。
*****
聶風雲在翻天地覆地的暈眩之後就沒有了知覺,早上,醫生在手臂上抽血的刺痛感沒有傳來,他是被唇上溫濕的觸感膩醒的。
睜開眼,女人水亮的眼睛正盯著他。
“醒了?”她咯咯笑起來,嫣紅的俏臉猶如盛開在林間的桃花,不對,她平時不會化妝,何況,麵前的女人打了薄粉、眼影、粉色晶瑩的唇彩,亮的把他的眼睛都要逼痛。
一定是聽到女人要離開產生的幻覺,他還在夢中。
閉眼,再睜開間,女人歪頭撇向一邊,清澈柔和的聲音蕩著耳膜:“曾考官,你不是說公司積壓了一堆事務麽,你先回公司處理吧。丁助,你去跟醫生說一聲,營養液以後不用輸了,我負責聶先生的用餐。”
聶風雲張嘴剛要開口,兩個下屬居然很聽話的應了一聲,看也不看他這個正經老板,隨後快速離去。
“你,你怎麽來了?”褐色的眸子緊緊盯著她。今天,她不是要離開的麽。
“你以為我想來?”宛晴天斜睨了他一眼,那一眼的風情讓迷糊中的聶風雲以為是他那個愛耍賴撒嬌的小丫頭又回來了。
“空調的溫度怎麽打那麽高。”放下手中的毛巾,她站起來進入房間裏的獨立衛生間,耳後根因為方才在眾目睽睽下的動作泛出桃花般的粉色。
聶風雲看了一眼桌上擱下的毛巾,手指摸上唇角,夢境裏如唇瓣一般柔軟的觸感原來隻是毛巾的溫度。
指尖粘濕,他垂目去看,指腹上赫然染了一抹粉色唇彩……
而衛生間裏,女人對著鏡子,纖白的手指與男人同一刻觸摸上自己的唇角,不過與男人驚異不定的反應相反,她的唇邊則是勾出一抹惑人的笑容,在深色眼影下,眸中那抹堅定如此強烈。
她的眼眶四周依然有淡淡的青色,是昨夜哭泣所致,不過,逐漸被眼底的笑意和羞澀取代,在兩個熟人麵前親吻男人,可不是她的風格,若是男人再不醒,她可不保證會對著他的唇一口吐下去。
等淡定了情緒,她才拿起眼筆,把眼眶的青色細細掩蓋過去。
這時,兩個手下如逃命般地出了門。細觀兩人,都是一副麵紅耳赤的模樣。
“曾,曾磊……我看你熬了一夜也累了,先回去睡一覺吧。”丁淳拍著胸脯,仿佛還未從方才的驚豔中回過神來。
再轉而一看,一向比他淡定從容的曾磊也好不到哪去,深深地吐出氣,兩人走出老遠,曾磊才後知後覺地問道:“你說什麽?”
丁淳拍了拍他的肩膀,重申道:“我說,你也累了一天了,這個樣子恐怕也工作不下去,先回去趕緊休息一下。”
“哎,我哪裏是累的,我一半是急的,一半是被嚇的。”曾磊深吸了一口氣,急是老板不工作,公司要亂成一團,嚇是方才女人添吻男人嘴唇的動作,竟然讓他產生了若是自己是那個男人該多好的邪念,這樣的念頭一出,他怎麽可能不被嚇一跳。
他發誓,他對老板的女人絕對沒有不軌之心。
“被嚇的?”丁淳莫名地喃喃:“看到宛小姐的樣子,我越來越覺得聶總被抓得死死的,他的病,能治好的絕對不是藥。”
“好了,你該幹嘛幹嘛去吧,我回公司了。”曾磊麵無表情地走上醫院的電梯。
“我幹嘛,幹嘛?”丁淳使勁兒地想了半天,才想起宛晴天叮囑的話,突然拍著腦袋又道:“不對,我得回去偷聽著,不要又像昨天那樣。”原以為宛晴天來了就沒事了,結果等人兒一走,老板又暈過去怎麽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