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你把我的幸福奪走了
為了不讓她生氣,他從不在她醒來的時候出現,所以宛晴天這頓飯吃得還算踏實,伺候的還是那些她熟悉的人,相處了這麽久總會有些親切,尤其是吳媽,看見她好似自家女兒回來一樣,眼圈都紅了,還直盯著她瞅。
“吳媽,我沒事,你看著我,我都不好意思吃了。”
吳媽什麽也沒提,即便是當年她鬧得要死不活的樣子,第二天醒來一幫傭人還是跟什麽也沒聽到什麽也沒看到一樣伺候她日常起居。這一次也是一樣,她走了這麽久,回來之後連她自己都不舒服,她們卻並沒有太大的意外和驚奇,這倒是緩解了很多尷尬。
吳媽把一碟腰果花生舀進她的碗裏,柔和地道:“你喜歡吃這個,都是你的,鍋裏還有呢,別急。”說完,又把視線盯在她小臉上,慈愛地說道:“昨晚給你換衣服的時候覺著瘦了一圈,不過現在看著反倒是比以前更漂亮了,小姐怎麽樣都好看。”
宛晴天抬起臉,聳聳鼻子,“那當然了,第一次見我,你就說我是美人坯子。”
吳媽親昵地點點她的頭,“是了,沒有比小姐更漂亮更有靈氣的丫頭了。”相處了五年,吳媽儼然把她當成了半個女兒。
“小姐慢慢吃,你喜歡吃芒果蛋糕,這種天,少爺不知從哪裏讓人空運回的芒果,方才打電話說快到了,我去門口等著,一會給你做。”
有意無意地提醒著他的好,吳媽走了以後,宛晴天原本狼吞虎咽地動作一滯,她知道,無論吳媽怎麽關心愛護自己,都是在他的交待之下做的,甚至告訴自己昏睡之後誰給她洗澡換衣,從而打消她的疑慮,這些事她都清楚,除去那份她不願意接受的感情之外,其他一切都溫暖地讓她留戀。
她是多麽渴望一個家啊……
可是,有些感情從一開始就注定了,你若給它增添其他顏色,隻會讓兩個人一起痛苦。
她吃完之後在桌前靜靜坐了一會,才鼓起勇氣往樓上走,走到盡頭,就是他的書房。
傭人們各自做著事情,這棟別墅,平常就冷清得很,經常是她一個人的,他回來也不出聲,她不知道他什麽時候來了,或是走了,即便他在,她也從不靠近他一步。
宛晴天敲了敲門,裏麵沉沉地傳來“請進”兩個字。
扭動把手,他正坐在窗邊,見到她時,目光一緊,椅子小幅度的旋轉了一下。
她抗拒他的監視,除了他放她離開時,她細看過他的神色來揣測真假之外,她從沒有這樣凝視過他。三十多歲的男人,身體每個細節都打理得僅僅有條,近乎苛刻的衣著體現出他的社會地位以及從小就養成的良好修養,每一步都按照教科書式的範本前進,以至於長大成人之後他的威嚴和地位並不是那些暴發戶就能媲敵的,即便是往人群中一站,就有讓人不可小覷的人格魅力。
他的長相並不是那種特別出眾特別驚豔的俊俏,但是五官立體分明,有著一切盡在掌握的勢在必得,會讓與他對立的人感到由衷的緊迫和害怕,尤其是一雙狹長的眼睛,眉梢微微挑著,就足夠叫人害怕。她不知道曾經為何自己會這樣沒心沒肺地與他相處,以至於導致了之後長達五年的囚禁。
想到這裏,她的小臉一點點冷下去,讓本來要起身的男人又坐了回去,還稍稍往後退了一步,怕自己的靠近會引起她的厭惡,在商場上臨危不亂的男人如今顯得格外局促不安:“小宛,你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他的笑容因為刻意和緊張顯得有些僵硬,不過那雙狹長的眸子裏麵始終包涵著深情與淡淡的苦楚。
她沒有回答,反而驚愕地盯著他下巴上的一片淤青,隨即略帶譏諷地笑道:“怎麽了,被人打了?”
太不可思議了,居然有人能傷得了他,真是她平生看到最痛快的事,但是又有些疑惑,她當時分明已經安全出來了,然後,她坐上了一輛守在外麵的車,走投無路之下給他打電話,然後,在叫“停車”之後自己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當時那種情況之下,她唯一的辦法就是求助他,因為他的勢力遍布黑白兩道,也隻有他能夠與那些人抗衡。
難道,那些人最後不肯放過她,又追了出來?
在見到她的凝視和嘲諷的笑意,他臉上緊繃的線條竟然緩和了一點,還略帶笑意,好像掛彩是件開心的事:“沒事,不算什麽,隻要你沒事就好,你這次太冒險了,你大可不必應付他們,你若是早給我電話,你到美國的那一天我就能帶你走。”
他說得太投入,以至在看到她冷然甚至憎惡的表情時馬上收住嘴。
“你一直有監視我吧,那又何必問我受不受傷,你直接問你的手下不就可以了。”她的麵色徹底冷下來,目光也從他的臉上移向別處,怎麽樣能把話說得譏諷又傷人,這些年在他麵前她可是信手拈來。
“小宛,”他緊張不安地看著她,想說是為了她好,怕激起她的情緒又強壓下去,隻是理所當然地道:“你別擔心,那些欺負你的人,我都會幫你解決。”
“欺負我的人?”她從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難道最該懲罰的不是他自己麽。
見到她毫不掩飾的不屑與鄙夷,閩嘯天像是被針眼刺了一下,他從座位上站起來,拿起桌麵上的一疊紙:“小宛,你看看這是什麽,閩哥哥沒有騙你的,你簽字之後就徹底自由了。”
宛晴天猶豫著不過去,他倏然放下,走到另一邊的窗頭,拿背影衝著他,殊不知,那一向令人望而生畏的眉梢染了一層紅暈,溢滿了濃濃的痛苦和不舍。
靜默了一會兒她才慢慢地走過去,幾乎是見到離婚協議書,鼻頭一酸,她控製不住地發出壓抑的抽泣聲,即便是放她走時他都沒有鬆口,她以為會一直跟他維持著這種關係,沒想到,沒想到他會真的願意徹底地放手。
“小宛,你不該開心嗎,你以後再也不用有任何顧忌了。”他啞著聲音,喉嚨似是被刀刮過,又沉又啞。
她淚如雨下,她是該開心的吧,昔日的愛人不要她了,結婚的對象背棄諾言即將跟別的女人結婚,此時此刻,她拿到了這份協議書,怎能叫她不開心。
宛晴天擦掉眼淚,又開始笑,笑聲帶著顫音,深藏了太多的情緒,她分不清楚是苦楚多一點還是歡喜多一點,但是心底最柔軟的地方為什麽這麽痛,這麽痛。
“小宛,你別這樣,你若是想留想走以後都依著你,我隻求你好好的,你不理我也沒關係,隻要你能在需要的時候想到還有閩哥哥替你撐腰,我就知足了。”
她哽噎著回頭,把離婚協議書砸在他的臉上:“閩嘯天,我恨你,我恨你,你把我的幸福奪走了,都沒有了,一切都在五年前結束了,你為什麽不去死,為什麽。”她尖叫著,沿著桌角蹲下去,捂著臉,泣不成聲。
“是我不好,我該死,你要打要罵都可以,千萬不要傷了自己。”閩嘯天邁步過去,蹲著身體與她平視,憂慮的目光糾纏著她,怎麽也放不開。
良久良久,她才停止了哭泣,抬起淚水漣漣的小臉,期艾著聲音:“我想見我爸爸,我要見爸爸。”
“好,好,我馬上安排。”
看她平靜下來,他臉上終於滲出笑意,要去拿桌麵上的座機打電話,卻見她要站起來,隻是似乎麻痹了,差點要跌下去,連忙伸出手臂去抱住她。
感覺他的碰觸,宛晴天猛然回過神,手肘凶狠地將他向後一撞,他似乎沒有意料到她的力氣這麽大,當即用手撐著地麵才沒有摔倒,然後看著她,竟然笑起來,隻是眉梢上的那抹紅暈愈發深了,裏頭藏著深深的痛苦,怎麽都抹不去,像是整個人都被陰鬱包圍著,曆經了滄桑依然都無法抹去的痛楚。
“你別碰我,你走開。”她豎起全部的棱角,戒備地看著他。
“好,好。”他站起來,恢複了麵色,她看著他打通電話,臉色瞬時沉下來,說了幾聲好,然後掛斷。
“我爸怎麽了?”因為擔心,她也忘了遠離他,不知不覺地走到了他眼前。
回過頭,他沉凝地望著她,想了想之後才說道:“宛伯父的仇家尋來了,我給他換了個地方,但是對方好像早就做了準備,路上截住了車,宛伯父受了一點刺激,精神不太好。”盯著她皺起的小臉,他輕撫她的腦袋,又急忙道:“你別擔心,我明天就安排你去見他。”
她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兩步,低垂的眸光中見到方才揉過她頭的雙手在隱隱發抖,他身體裏似乎蘊含著非常巨大的力量,然而他卻一直克製著,一動都沒有動的站在那裏,因為剛剛她說過,叫他不要過來。
“謝謝,”她輕輕道,口上雖然鬆了,但是麵上依舊帶著警戒防備。
“傻丫頭,你跟閩哥哥永遠都不用說謝。”他帶著溫柔的笑意,好像她說什麽做什麽,他都不會惱。就是這樣,她才從來都把他當鄰家大哥哥一樣看待,沒想到這個對她一直溫和的人會在她最幸福的時候將她帶走,與愛人分離。
宛晴天猛然抬頭,“我想把爸爸接回國。”
“不行,當年宛伯父為了功績引進的毒工廠,害了一個鎮的人,工廠倒了,現在他們都把矛頭對著宛伯父,他逃到美國都三天兩頭不安穩,若是回國了,我更保護不了你們。”
他恢複了那個當機立斷的閩嘯天,作的決定不容拒絕,尤其是在對她可能有傷害的時候,他是絕不會妥協的。
但是見到她傷神的表情,他又立刻軟了語氣,凝神半響道:“伯父由我照應著你大可不必擔心,在美國,他們還不敢怎麽樣,而且伯父在這裏有他的事業,對他的調養很有用處。”
宛晴天心中一動,她自然知道這事業是怎麽回事。爸爸身居高位清傲慣了,瞬間從那麽高的位置掉下來還差點進了監獄,當時精神上就出了問題,連她都認不出來,後來閩嘯天把他們帶到美國,給爸爸安排了一個州的州長,爸爸才慢慢好起來。
這個“州長”,自然是安排一群人每天在他的麵前表演,事實上,隻不過是閩嘯天動員了所有關係維持他做個空架子而已。
所以,若是拋開對她的囚禁,她卻是應該感激他的,但是,她始終說不出口。
避開他纏纏繞繞替她周全的考慮,宛晴天快速地拿了桌麵上的筆,在協議後簽上自己的名字,丟下一句話:“你不要騙我。”隨後離去。
門被重重關上,閩嘯天盯著桌麵上的協議書,有晶瑩的東西暈染了冷峻的麵頰,眸光哀傷落寞,像是失去珍貴寶貝的野獸,那麽沉那麽不可抑製地痛苦,即便早做好了準備,他依然感受到她簽署協議時那重重地落在心口的每個字,她的名字似是寫在他的心尖上,在告訴他,這個女孩,他永遠也得不到,甚至今後要靠近一步都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