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留在記憶裏的溫暖
那人看著他的背影,很想說,別拿唐小姐的生命開玩笑,雖然在金三角顧卓然是老大,可是回到美國,就不能不顧忌唐老大的勢力。
這次是樹立權威建立自己勢力的最好時機,清除了敵對勢力,讓政府軍退避三舍,把金三角整個板塊都納入羽翼,已經走到這一步,隻差一點點,就能成為壟斷槍支彈藥煙草的巨佬,富可敵國,睥睨天下,他都懂的道理,不相信老大會不明白。
可他也同時明白,老大決定的事,沒有人阻止得了。
顧卓然回到屋子裏,掃了眼牆上一層白土,隨便拳頭敲擊一下就能打下一片白塵,屋裏僅有的一張板床和兩張凳子,女人就是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養傷。
正要開口,她道:“我都聽到了,明天我隨你回去。”
她就是這樣,不管去哪,甚至比手下還要聽話,毫不拖泥帶水,沒有理由地支持他的任何決定。
顧卓然的心不由地柔軟了一分:“回去之後,還能請最好的醫生給你醫治。”
唐清的臉上雖然是笑的,卻愈發的蒼白,身體的傷比起感情上的挫敗,根本不值一提。他不知道,比起回去,她更願意留在這裏。
她晚上睡不好,他就親自陪著她,因為隻有這麽一個房間,他在地上鋪了草垛,夜裏,她偷偷地看著他的睡顏,想象兩個人已經成了夫妻,這樣優秀的男人以後隻屬於她一個人的。
她還沒有幻想夠,這麽快就結束了。
唐清不在意地笑了笑,挑著眉戲謔道:“我看你是想著盡早結束了好回頭找你的未婚妻吧,便是脫離了我爺爺和顧伯伯建立自己的事業的最好機會,你都不要了?”
他正色道:“你知道我的,胸無大誌,隻要不危及到我的家人,我根本不會踏上這條路。她,與我一樣。”晴天,晴天,他在心裏呼喚,每到夜深人靜,思念就瘋狂地侵蝕四肢百骸。那個美好地令人驚歎的女孩,幾乎想到與她的每分每秒都是甜蜜的,隻要擁有她,他願意放棄任何東西。
連日來冷硬疲憊的俊顏在談到心愛之人柔軟地仿佛能滴下水來,似是換了一個人。
窗外的墟敗和殘酷與他臉上的柔光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可是唐清卻覺得諧調無比,他與生俱來就是要做王者的,他有著狠毒、智謀、堅毅和隱忍,她相信他一定會比爺爺和顧厲做得更好,隻要他願意。
他不能隱沒在平凡人之中,去過螻蟻般的生活。
他不適合,她也不允許他這樣沉默。是那個賤女人用美色勾引了他,強占了他的人,禁錮他的事業,讓他墮落,讓他放棄,一定是這樣。
唐清掩飾情緒,有些語重心長地輕哼:“你不是胸無大誌,你是看不起我爺爺和顧伯伯所做的一切,可是,現在證明你天生就適合在這樣殘酷的環境中生存,它能讓你成就無與倫比的至高地位,你就不為所動麽?”
“不會。”他毫不猶豫道,挺拔的背影對著窗外,“你知道麽,這幾場戰打下來,死了多少人?”
他的聲音似是輕歎,唐清豁然一震,從來沒有人用這樣惋惜和低沉的口氣談論過人命,爺爺也不曾。
“如果一個人的地位和金錢要用無數的人命來換取,我一刻都不會安寧。”
“隻要你接手了爺爺和顧伯伯的一切,你可以把一切按照你的想法改上正道的。”說到這裏,自己首先紅了臉。這無疑是在巴望著爺爺趁早歸西,讓男人好徹底地控製局勢,到時候他想怎麽玩都可以。
她忽然覺得,其實能陪著他去過一種平凡的生活,也不是不可以。
顧卓然回頭笑道:“我等不了。”不止是他,女人也等不了,再拖延下去,女人怕是真的惱了他。
任何時候,他不會拿她做賭注。
“按照我和唐老大的約定,我和你結婚,他給予我金三角一半的控製權,接著,顧厲會退居二線,在美國,自始自終會有一個以我名義執行命令的人,一直到我把所有家人安頓好之後。”
男人眼中睿智的光芒比烈日還要閃耀,但是唐清隻覺得口中腥甜,他的“家人”裏麵,根本不包括她,她隻是個踏板,用完之後,他去過安逸幸福的日子,而她,就像是從不曾出現過一樣被他舍棄。
唐清裝作憤憤地警告道:“那你可得記住了,不論怎麽樣,在美國我爺爺的麵前,妻子的名頭可還是我的,你可不能連這點要求都做不到。我們,還要做一對人前豔羨的夫妻呢。”說到最後,或是央求或是苦澀,令人不忍。
“委屈你了。”顧卓然內疚地歎道。
偏過頭,一瞬而逝的嫉恨從唐清眼底閃過,她的受傷,他的事業,他都不為所動,而那個女人,即便什麽也不知道,隻是掛斷他的電話而已,輕而易舉就改變了他的心意。
被子裏的雙手握拳,隨著顧卓然對女人的愛意越來越清晰了解,她控製不住地心中滋生的陰暗想法,想要立刻撕碎那個女人,用黑道最直接的方式,讓她消失,永遠不要出現。
周一上班的時間到了,項目組早早地坐在會議桌前準備就緒。
連魏龍也是提早趕到,見到清一色的男人,看了下手表問道:“宛晴天呢,怎麽還沒有到?”
羅助小心地回道:“剛打了電話,沒有人接。”
魏龍眉頭深鎖,轉身往辦公室走:“她到了通知我。”
等他走了之後,項目組鬧騰起來。
“張偉,她不會是怕了吧?”
張偉挑著眉,不置可否。
“我就說,她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怎麽有這麽大的能耐?”
“那她躲哪去了,看她房間門緊閉著,周末也沒見開過。”
“誰知道啊,總不會熬夜在演算吧,她的電腦都沒有拿回去。”
“不管了,反正躲不了一輩子,中午回酒店敲她門去。”
宛晴天睡得昏天暗地的,若非是羅助的電話,她恐怕還醒不了。
酒店到單位有條小徑,車很少,她哼哧哼哧地一路小跑,因為急切,連外套都忘記穿,就著了一件紅色的小毛衣,下麵是cose的褲子和一雙鴉青色短靴,甚至頭發都垂順在肩上,隨著跑動來回地在眼前晃動。
糟了,都過了一個小時了,肯定得被老板批一通,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整整睡了15,還是20個小時,著似乎越來越嚴重了。
神思恍惚地跑過一條小路,與一男一女錯肩而過,本以為可以裝作看不見,倉促間卻聽到女人詫異地喊住她:“晴天?”
她站住,轉過頭來,低低叫了聲“唯曼。”然後轉向一邊凝立的男人,怯生生地道:“聶總好!”
一個是好閨蜜,一個是舊情人,見麵的場景總是又狗血又尷尬。
“這是去上班?”他挑著眉,深邃如海的眸光從她身上一掃而過。
整整晚了一個小時!
如被狂風刮過,她覺得臉上一陣冰涼。
最不幸的事,就是遲到了還被老板逮個正著。
她隨意在臉上抹了一把,惱人的碎發被她別在耳後,興許是跑得急切,小臉紅紅粉粉,豔得堪比毛衣最深處的那抹紅色,像是寒冬下最美的一支紅梅,瑩潤光澤,又透著似有似無的媚色,不遠處光禿禿的樹杈也多了份生氣。
聶風雲的眸光深了深。
局促不安隻是一閃而過,她立刻直視而來,咧唇一笑。
唇紅齒白,不外如是。
“聶總,您有私事聊吧,我先走了。”她微微頷首,強調了“私事”兩字。潛意思是:我遲到,你也好不到哪裏去,上班時間出來會情人,你也沒有資格責怪我。
說完,朝兩人揮了揮手,轉身跑去。
直到她轉過彎再瞧不見,聶風雲才把目光收回來。
唯曼幽幽的聲音傳來:“她仿佛過得很快樂,是徹底放下了吧。”
他不置可否,把雙手閑閑的插在口袋中,良久,他道:“你什麽時候回去?”
她苦澀地回道:“等安置了我父親之後吧。他總說沒有機會到大城市看看,臨死之前還有許多地方沒來得及去,我想帶著他的骨灰盒子到處走走,也算是了了他最後的心願。”
聶風雲大手按在她的肩頭,眼裏難得的柔光,唯曼閃著淚光,情不自禁地撲進他的懷中,她小心翼翼,在感受到他並沒有拒絕時,才環住他的腰,輕輕抽泣。
即便要利用他的同情心得到一絲溫暖,她也甘之如飴。
一邊的拐角處,一雙鴉青色的靴子在看到這一幕驀然頓住,冷颼颼的風從毛衣領子裏灌進去,夾雜之前奔跑的汗水,激起一陣雞皮疙瘩,心裏泛起連自己都辨不清的艱澀情緒。
離開之後才發現唯曼一身黑飾的打扮有些怪異,返回來想看個究竟,結果就撞見眼前的一幕。
她沒有再走近,紅粉的小臉白了又白,那一束溫煦的暖光之下,也許可以撫平任何憂傷,她隻能遠遠地望著,觸不到任何溫暖。
抬頭望天,陰沉蒙蔽的天氣即便是早上也透著陰冷,她一開始就知道,他的懷抱,擋得住任何風雨。隻是,被他摟進懷裏的,再不是自己。而曾經的溫度,留在記憶裏,抹不去,卻能偶爾跳出來,刺得心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