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我是逆風雲
木棉樹原是生長在南方的植物,其實並不適合長在江北。在逸夫樓封頂之日,有個校友突發奇想地移植來一顆巨型木棉,沒想到,在校方的栽培下居然存活了,還成為了學校的標誌性植物。
第二日,宛晴天照例睡到自然醒,然後去食堂繞了一圈,毫無懸念地沒有早飯。然後,不知不覺地就向著逸夫樓方向走去,腳步放慢了,因為看見木棉樹下一道欣長的身影。
他慢慢回過頭來,深深地朝她方向看過來。
他這次換了一套黑色風衣,站在紅紅的木棉花下,疏疏落落的影子向她籠過來,白皙的俊臉微微繃緊了,宛晴天覺得似乎有種超乎理智的魔力,讓她不由自主地靠近。
她,遲疑了。
“怎麽慢吞吞的?”他小跑過來,伸手遞出一個紙袋:“趁熱吃!”
命令的口氣,那麽理所當然。
她聽了就不客氣了,不是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她不小了,懂得這種表示代表著什麽,可是就是抵擋不住大拇指糕點的誘惑。何況,她根本沒有想過抵擋。
“說吧,你想幹嘛?”她吃完,抹了把嘴,沒有任何淑女的樣子,身上也從來不帶紙巾,把垃圾統統扔給他。
他接的自然,袋子收拾好揉成一卷,拿另一隻手擦向她的唇瓣,掌心涼涼的。
冰玉相擊,她的臉又紅了。
“喂,聶風雲,用手擦不髒啊?”她叫道,那聲音連自己都覺得不淑女。
豈止不淑女,還不文明,好多經過的同學向這邊看來。
他倒是淡定,聳聳肩道:“我不嫌髒!”
“聶風雲——”
她憋地臉通紅,四周有無數道目光射來,反而顯得她無理霸道。
“快走!”他牽著她往湖邊走。
她不依,拿出哄騙其他男生的手段:“我一會有課,把證書拿來,我要走了。”
他站定,咳了一聲,眼底審視的目光看得她發毛,好似她做了虧心事一般。
“宛晴天,沈老師沒說課表已經改了?”他一字一字,戳穿她的謊言:“沈老師參加北京的學術會議,你選修的信息課本周由我來講,怕你起不來,我把時間都改成了下午。”
咳咳咳!
她是聽唯曼說課程時間改了,可是沒有注意連老師都換了,還是他!
她腦子發暈,喉嚨打結,一向伶牙俐齒的她竟然成了結巴。
“聶風雲……我可沒要你改時間……你,你……把我證書拿來。”
他從風衣的暗層裏麵掏出紅證書遞給她,“告訴我!”看著她得意洋洋的小模樣,聶風雲的聲音有著奇特的磁力,“你這出奇的計算能力是不是睡出來的?”
納尼!這句話到底是褒她還是貶她。
她撅嘴抬眼,他太高了,此刻卻是俯下身,擋住了高高的日頭,褐色的眸子似笑非笑。
心跳地厲害,頭一撇躲過,以自己都沒發覺的嬌嗔道:“你才睡出來的,我要走了。”
她把紅本子揣手裏調頭就走,他沒有攔她,宛晴天跑了兩步,突然想起什麽又回過頭來,對著仍站在原處的他道:“你有見過我的簡曆嗎?”
她是走關係入校的,高中都還未畢業,她猜他是學生會主席,而且這兩日對她突然的示好,或許他看過了她的簡曆。
他眼色變了,定定地看著她,不承認也沒有否認。
宛晴天不是傻子,一見他的神色就曉得他知道了,臉上變得僵硬和冷漠,用沒有聲調的語氣道:“那你該知道我的身份了,別招惹我。還有,替我保密!”
不再看他,直直地離去,心裏冒出來的絲絲甜蜜感突然熄滅了。
一片冰涼。
下午,她去上課。
果真他成了代理老師,他的課證明嚴謹,論述詳細,連一向在這方麵反應遲鈍的唯曼都聽得津津有味,一雙杏眼一眨不眨地盯著講台。
他沒有用投影儀,在黑板上筆走遊龍,圈圈畫畫。她眼珠子定在那白皙分明的手指上,能夠想象出握住的時候那掌心的溫度。
涼涼的,帶著力道。
這堂課,便在她的想象和糾結中瞬間過去了。頭一回,這樣沒有效率地聽課。
交了課堂作業,在他莫名深沉的眼眸中猝然逃離。
晚上,她理著濕答答的頭發,用吹風機轟隆隆地吹。同樣像哈巴狗一樣趴在桌上的唯曼嚼著口香頭,眼睛無神地盯著電腦桌麵。
她是被唯曼乍然地喚聲叫起來的:“晴天!”她關了吹風機才聽到桌上的手機響了,看來電顯示是個陌生的號碼。
她來到天台,接通電話:“喂……是哪一位?”陌生電話很多,她有點厭煩,但又不敢不接,怕錯過什麽重要人物。她是新生,本來電話本裏麵存的人就不多。
“聶風雲!”男生清冷的聲音在夜空中回蕩。
“我說了,別招惹我。”她口上有點不奈,心底卻在強烈壓住竄上來的絲絲欣喜。
“你盯了我一下午,現在卻叫我不要招惹你?宛晴天,你知道什麽叫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嗎?”
“你……你!”
若是他在麵前,宛晴天想一定可以要用拖鞋呼上他的俊臉。
你了半天,她終於能夠說出連貫的話來了:“上課難道還不準我看老師的?”這理由相當天經地義。
對方似笑非笑:“宛晴天,你可真認真!那你解釋一下課堂作業怎麽是零分?”
零分嗎?她懵了!她頭一回相信了唯曼一次,照抄不誤,那家夥居然也沒聽課!
“零……分……”她怔怔的,這下沒話反駁了。
對方冷哼,命令道:“明天老時間,木棉樹下等!”
在他強勢又溫柔的追擊下,她不知道哪一天就妥協了,陷入他的柔情蜜意裏。
那一年,木棉花開得紅豔豔的,天很藍,風很輕,他的寵溺,暖入心底。
記得,他捧著她的臉,輕輕地吻:“晴天,把劉海蓄起來。”
“為嘛?擋著眼睛,難受。”她調皮地躲著他的吻,癢癢地,仿佛是劉海在臉上飄,她才不要蓄劉海。
“我就這個要求,以後什麽都聽你的。”他央求。
“那你說為什麽呀?”她追根問底。
“你太美,乖,用劉海把臉擋起來。”
她笑稱他的霸道,直到最後都沒當回事。
記得,他被逼著說出為她心動的那句話,“有我晴天在,豈容得下風雲肆虐。”
她心中感動,原來在那一刻,她和他便注定有了這相戀的一刻。隻是,心中沒由來一慌,她傻傻地問:“晴天如何能和風雲共存?”
他抵著她的額頭,聲音溫柔無比:“小傻瓜,我是逆風雲,我的世界,隻是晴天!”
她笑得梨花燦爛,仿若盛開的木棉。
逆風雲!逆風雲!她喃喃地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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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好似流水一般湧過來,宛晴天的眼睛有些濕潤,腳步越走越快,湖的盡頭就是逸夫樓。
湖的兩岸經過了改造,長椅不見了,顆顆柳樹在迎風招搖,她一點都不想停歇,行李箱子的滾輪因為極速地前進而不斷卡在磚縫裏麵,反而降了速度。
風雲,晴天的風雲,晴天的風雲。在又一個卡住之時,她喚出了聲。抬頭,逸夫樓近了,卻不見了木棉樹。
她心一沉。
逸夫樓前一片蔥綠的草坪,草坪中間有一顆參天的鬆柏,卻沒有木棉樹,沒有盛開的木棉花。
她丟了箱子奔過去,定定地站在那裏。
一切都變了。
這是事實!
她閉上眼睛,心一直往下沉,沒有穀底。
那個聲音還在最深處回旋:我是逆風雲,我的世界,隻有晴天。
她有點自欺欺人地睜開眼,慢步向著鬆柏走去,即便換了樹木,那個地方,仍會有他的氣息吧。
眼簾下,一抹欣長的身影站在樹的另一邊,兩手閑閑地插在口袋裏。男子穿了一身黑色西服,俊挺的身影與鬆柏比肩。
宛晴天打了個踉蹌,眨眨眼,揉去裏麵的水珠子,她沒看錯,確實沒看錯。
“風雲--”
嬌滴滴的女聲代替了她呼之欲出的名字。
宛晴天轉過眼,從逸夫樓裏麵奔出來一個女子,她的手中跨著一個能裝下A4紙那麽大的包包,女子杏眼閃爍,一張娃娃臉很可愛,5年了,還是老樣子。
是唯曼!她留校當了一名行政人員。
她向著男子跑過去,身後跟著出來幾個大男生,臉上都掛著笑容,朝著男子方向看過來。
不知道誰人叫了一聲:“宛晴天,你也到這裏來啦。”是眼尖的田浩看到了縮進一邊然後猝然逃離的她,驚喜地喚。
唯曼和聶風雲也朝著她看過來,宛晴天心裏一絞,眼底隻有他倆手握手的情境。
推著四個輪子咕擼擼往前奔,輪子像是壓在心坎上,痛得眼淚直掉。
一切,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