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44,大手
而那腐臭,又似乎自有運氣來臨,火焰燃燒刺激著空氣流動,一陣陣大風吹拂著著糞便,酸臭的味道,腐爛的味道,陳腐的味道。
或許是某一天夜裏吃下的烤魚,或許是新鮮的水果,或許是香甜的蛋糕,而此刻都在你的麵前,經過地下世界一個月的發酵,演化成了漂泊空氣的揮發物質,灌溉在你的胸腔,撲進你的麵龐,在戰鬥人員的呼吸中,一進一出,就如那些日夜裏被你吃了下去,如今又一次被你吃了進去。
不過曾經是從嘴裏麵進去從屁股裏麵出來,而如今是從氣門裏進去,從氣門裏出來。
曾經是腸胃功能參與品嚐,而如今是蟲子的肺部參與到食物腐爛味道的熏陶下。
瑟鳳川有些動容的看著那些氣味,它們猶如一種有色化學物質漂泊在殘垣斷壁中。
他的士兵就在那裏原地待命,直接麵臨著被風浪吹拂到各個角落的氣味。
而那殘垣斷壁,此刻一場大火正在逐漸消弭,渾濁的溶液,混合著各式各樣的生物垃圾,或是在嘴裏麵沒有吃完的,或是在屁股裏送出去的。此刻都堆疊在那殘垣斷壁的表麵,濕漉漉,軟爛爛,讓蟲子嫌棄。
然而就在這髒亂之中,械狼獸群一擁而上,體控倉的戰士一個帶領十個向著前方靠近。
異變生命還遠遠沒有死去,生命反應依舊暢快的跳躍在屏幕上,鼓舞著蟲子腳踏上那讓他們差點嘔吐的垃圾。
而在他們腳下,殘垣斷壁中釋放出笑音,孩童一般的天真,青春一般的爽朗,少女一般的溫潤,從雜亂的發聲器裏釋放出來。
似乎就在他們腳下,不遠的地方,一群孩子正迎麵而來。
飽滿混合的聲音猶如幼小的蟲子,震顫著城市的這一角。
那是什麽?
明顯不是孩子的聲音,腳下隻有已經死去的大樓。
然而聲音破土而出,連帶著大地的震動,巨大高樓倒塌的地方忽的撐起鋼筋水泥鑄就的橫梁,他的末端是鋼筋穿插,骨幹是混凝土以及金屬打造。
那巨大的東西騰空而起,一把抓住仰望著它的械狼,鋼筋的巨手,似乎擁有生命一般,把觸及到械狼身體的東西瞬間同化,械狼掙紮著,機體,操作員在體控倉裏竭盡全力、
然而十幾隻械狼還是就在那一瞬之間,全身的機械零件都背叛出去,拆解械狼的身體,從械狼身上一個個離開,像是提線木偶一般,聽從著自由章法,分毫不差的組合在那隻橫梁的身上。
五隻械狼,成為了五根手指,狼頭朝外,淩厲的尖牙對準了空氣,猶如魔鬼的利爪陰森可怖。
而同時其他的械狼,零件七零八落的拆分開來,在空氣中猶如著了魔一般互相組合,按照某種動人的旋律,在樂譜之上,跳躍著,匹配著,最後鑄就一隻鋼鐵的手臂。
在場的蟲子都看的目瞪口呆,似乎從不曾見到過,什麽時候異變生命已經擁有了這般力量。
這些怪獸什麽時候成為了工程師,並且那神奇的魔力,怎麽就讓一個個械狼任由他們擺布,造就了這麽一個古怪的怪獸。
“夜梟,夜梟執行空中打擊。拆解目標。”
巨獸終結了那些礙事的東西又向著周圍翻找過去,他似乎看得到自己的周圍都是些什麽東西,也似乎明白什麽東西可以起到什麽作用。
一樣樣的殘垣斷壁被它搬騰過來,來到它的手臂周圍,在那裏借助蔓延出來的鋼筋混凝土,互相組合搭配出身體的其他零部件。
幾架轟炸機一躍而去,在半空中掠過,中解導彈已經奔行在路上。
正在組裝身體的手臂警覺一怔,而後就是幾頭械狼的身體飛射出導彈與中解彈撞擊。
在空氣中爆發出壯觀的氣浪,就連火焰也都已經平息。
而那巨獸,依然在糞坑裏仰望天空,似乎孩童一般看星星那樣,看著轟炸機在天空飛來飛去,巨手順手一抓在半空中跳躍起來,一把抓住一架飛機,又一次拆解,添加零件在自己身體表麵。
轟炸機就這樣成為了一枚手鐲,機身兩翼彎曲起來,搭配在手腕旁邊。
殘留的中解彈隱隱埋沒在手背暗處,隨時可以朝著目標發動攻勢。
而那雙手,就這樣矗立在魚龍母船的內部,那些枚導彈,誰也說不準它們會將落在哪裏。
想著上方射去,會是生活空間的天花板,上麵是魚龍的脊椎骨以及軍備儲藏。一個大窟窿打出來,將會是多少軍械產品墜落下來,提升這手臂新一輪的戰鬥力。
向著周圍射去,中解彈的分量足夠毀滅一個小型民宅。同時說不準會是多麽遙遠的距離,命中哪個地麵目標。有可能是民宅,也有可能是領航者或者軍部指揮所。
而向著地下射去這大手又將逃竄,在地下世界,蟲子們的戰鬥力更不怎麽好用。
一時間戰場變得尷尬起來,在蟲子的領地上,一群驅逐異類的戰士,偏偏隻能看著異類俯視自己。
看著那隻粗大的巨手靜立在那裏,而無能為力。
耳邊回蕩著那恍惚笑音,青春奔放,少女爽朗,以及某部影視片裏恰好出現的嘲諷,似乎表達著巨手此刻的心境。
那種看著一個機械正在嘲諷自己的感覺,讓在場戰士猶如麵對同類。
這個同類在這麽嚴陣以待的時刻播放著一段又一段的笑話,一個又一個經典電影橋段,從它的小世界裏投影出來。
惹得眾人生厭。
那隻手頗有幾分神采,欣賞著自己的成果,猶如審視著自己的玩具,確定那些士兵對自己的忠誠。
他會以為這是一個怎樣的場景?
用它的思維,用它通過網絡的學習,會把這樣一個場景當做什麽?
是自己站立在萬軍從中,接受仰望,是自己戰勝了一個文明,是自己成為了這片世界的王者。
這隻大手在那裏,笑音就這麽回蕩。
麵對這樣一幕,戰士們毫無辦法應對,麵對這樣一個能依靠各種方式增加自己身體總量的對手,瑟鳳川都不得不沉默下來。
如果使用炮彈轟擊,無異於消耗了巨手的彈藥。
但是夜梟轟炸機的彈藥倉庫是使用程式技術進行打造,彈藥自動填充,能量無盡轉化,一架轟炸機就是一整個彈藥倉庫,所以根本不可能用這種方式耗光彈藥。
而近距離接觸,那更隻能增加巨手的身體材料。
為今之計,似乎還就真的成了僵持。
瑟鳳川看著視頻。
巨手自我沉醉的享受著那些笑音,一連串的廣播從它身體裏吐露出來,影響著蟲子們的心情。
但是聲音越加哀落,巨手也對這種沒有回應的歡樂玩膩了。
他溜達在地盤上,轟炸機導彈時不時就是兩枚拋射出去。
根本沒有目標的對準地麵就是一發發誤射。
導彈命中的大地,瞬間會蕩起風浪,一陣大風卷向四周,大量的物質將會被中解,化作空間,蕩起漣漪扭曲了正常的視覺感覺。
巨手溜達著,他走到哪裏,士兵立馬隨機者到位,激光發射器,隨時可以爆發不疼不癢的威懾。
想把巨手這麽一個孩童封鎖起來。
而那巨大的手也似乎找到了這個新樂趣,就那麽嚇唬士兵,一步步走向戰線,逼退剛才嚴陣以待的戰士,讓防線一退再退。但是每當自己以為自己就要衝出士兵們圍出來的防線時候,激光射線灼熱的溫度每每讓它打了一個囉嗦,退回到自己的陣地裏,在那裏收集材料組裝自己。
巨手偶爾扔出自己的中解彈。但是彈藥還沒有落地,激光反倒就已經擊毀那些導彈,讓空間中蕩漾起波瀾,此起彼伏。
巨手左衝右撞,看著包圍圈馬上就要分散出去,但是來到這裏增援的士兵很快發射激光,把它趕了回去,在自己的圈子裏舔舐傷口。
巨手就這麽嚐試了幾次再也不覺得這有什麽好玩,空氣中飄揚的笑聲也已經不存在,改用電影中的咒罵聲音,渲染自己的情緒。
巨手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地方,就在那個廢墟之上,靜靜的看著周圍。
但是站在那裏,他赫然發現什麽東西填充了一個那個大坑。
他一下子跳了進去,蕩起疊疊水花,才發現自己已經身在水裏麵。
看著周圍,一片通透的液體包圍著自己的時候,電影聲音又變成了喜悅的談論,似乎幾個蟲子正在商量什麽事情的發生。
大手就在那裏跳來跳去,撥動著水花,忽然一怔,而後跳出大坑,在外麵尋找著各式各樣的磚瓦材料,似乎是要翻騰出來記憶中的什麽東西。
許久之後,在那殘渣糞堆之中,大手的音頻又換成了激動的歌曲,象征著它的努力似乎終究換回收成。
種種類型的零件又一次拚接在它的身體表麵,那似乎是一個中央空調,或者某種降溫設備。
而後大手返回水坑,一陣寒風噴出,冰凍三尺。
那潭水窪瞬間凍成冰塊,讓蟲子們目瞪口呆這隻大手改造出來的設備。
倒不是說蟲子們造不出來,而是這冰凍設備是怎麽從中央空調改裝過來。
隨後大手在那裏拆解冰塊,幾道激光掃射出去,對著冰麵平整切割,而後大手調整風力,竟然讓冰塊被吸著飛到了大手手中,大手拿著冰塊,好生把玩,似乎像是個沒有見過世麵的孩子,第一次看到這些東西就已經愣在了那裏。
他會感覺到冰塊的溫度?亦或者它真的就是一個生命體可以超越蟲族科學理解的生命係統。
眼見著冰塊在它的手中就要融化,冷風又一次吹上去,加緊冰凍,保持著那冰塊的方正質地。
像是一個糕點,被大手那在食指和拇指之間,它那雙不知道藏在哪裏的眼睛大量了很久。
對於這種晶瑩剔透的東西,顯然很是羨慕。
在它短暫的生命裏,大千世界太多的東西,都不曾見到。
而對這個世界所有的理解,它或許都隻有通過自己的電影頻道,或者音頻設備,看到一個並不完整,甚至於不能理解的蟲族文明。
就像在場的蟲子,聽著哀傷的音樂,看著這個大手這般古怪的生命在自己地盤上鬧騰,職業軍人反而還要嚴陣以待,就跟舉行什麽典禮似的全員圍觀,在網絡世界表達對這個生命的無奈。
打不贏,也不敢打。
明明受傷的是蟲族,而可憐的卻是大手。
——對方沒有錯,甚至於都不一定明白自己在做什麽。
這場蟲族內部的戰爭,在此刻看起來簡直怪異的不可思議。
然而就是在這麽不可思議的戰場上。
那大手眾目睽睽之下,哀傷的音樂奏鳴著。
五味雜陳,不由演說。
瑟鳳川也可以感覺到軍士們情感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