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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八章 龍虎鬥武當

  “何必呢,過去你瘋狂追求我,可我不願見你,現在我來見你了,可你又讓我滾,所以你永遠得不到自己想要什麽的東西。”紫落伸出素白玉淨的手掌,貼在他蒼白的額頭上,靜靜地看著他。


  ??龍浮生自嘲道:“從小到大,我都不受同齡人的待見,因為我和周圍的人不一樣,我想要的東西總是能得到……就算我想將這些東西分享給他們,他們也會覺得我在施舍他們,在可憐他們……”


  ??“我知道他們不喜歡我,甚至是恨我,但爺爺和父親他們跟我說,讓我不必在乎他們的情緒,飛龍不必在乎綿羊的哀嚎,讓我學著去做一條真正的龍。”


  ??紫落靜靜地看著他,仿佛在看著一個鬼魂在訴說他的過往事般。


  ??“後來我慢慢變得強大起來,越來越多的人疏遠了我,但我也不在乎,因為我知道這種疏遠是被他們對我的無力感造成的,無法用任何努力和運氣拉近,這種差距從一出生開始就被拉大了。”


  ??“因為我是盤踞山頂的龍種,俯視眾生本就是我應有的權力,這個世界是為了讓我光輝起來才存在的。”


  ??“如今我發現,父親和爺爺他們說的話全都錯,大錯特錯了。”


  ??龍浮生看著她那雙貼在額頭上的手,聲音沙啞道:“而我……這些年都聽他們的話做真正的龍,打敗任何擋在我麵前的人,得到一切我想要的東西,但似乎沒人教過我……怎麽去當一個人?”


  ??一陣清風吹開禦醫房的窗戶,吹到紫落的後背上,讓她心感微寒,或許因為龍浮生話語裏的語氣,讓她感到一絲的害怕。


  ??“這些年我看似光輝四射,其實我也活得很累,但我並不後悔,因為這條路不是我一個人在走,我的先輩們也是這樣過來的,所以我堅信路是正確的。”


  ??“既然腳下的路是長輩們為我選好的,而我又有如此顯赫的身世和實力,為何上天偏偏要把那個唐煌帶到我的身邊……讓他來挫敗我過去的一切努力。”龍浮生艱難得抬起手來,輕輕抓住她的手腕,說道:“究竟是為什麽,既生他,何生我呢?”


  ??龍浮生對上了紫落的眼睛,此時的眼神既迷惘又灰暗,裏麵沒有太多尋常人會出現的情緒,更多的是無盡的痛苦和對父輩以及上天的憤怒質問。


  ??“為什麽會這樣,我比他們所有人都要努力,所以我想要武舉的榜首之名,想要奇門大籙,更想要宰了那個靠近你的唐煌!都應該讓我做到不是嗎?怎麽會有那麽多的阻礙和挫折?上天究竟為何要這樣對待我?”


  ??龍浮生的眼睛慢慢睜大了,口水不受抑製般從他的唇邊淌出,宛如般瘋子陷癲狂大笑了起來。


  ??他鬆開紫落的手腕指著自己那發黑結痂的惡心胸口,說道:“那個該死的關雎……還有武當山的道士,他們這些人都要和我作對!最後那個唐煌往我的胸膛上射了一箭,而且還是用水銀製成的箭頭,他為何會知道水銀是我們這些龍血之人的弱點?一定是我那個不忠的嬸嬸告訴他的,他們這對狼狽為奸的男女,那個女人就是怨恨我叔叔趕走了她的情夫和私生女,才想要用這種方式來對付我!”


  ??龍浮生絕望地說道“你能想象我這種求而不得的痛苦嗎?上天讓我強大到靠近終點的獎勵,卻在我即將抵達終點的時候,一巴掌把我打入凡塵中,還不如一開始就讓我是個普通的凡人!”


  ??“我知道你們都在恨我,故意再跟我作對,導致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在為現在的落魄做伏筆,你說我可不可悲?”


  ??“跟我作對的世界……從一開始就應該被毀滅!”


  ??紫落觸摸他額頭的手顫抖了起來,她聽不太懂龍浮生口中說的話,明明每一個字都清晰的被她聽見,但他話裏含藏的意思卻是那麽地自私且毫無邏輯可言,字句間透著濃濃的絕望和自暴自棄。


  ??像是察覺到紫落的不安情緒,龍浮生搖了搖頭,艱難且落寞道:“我知道如果不是因為蕭王爺的緣故,你恨不得我死在唐煌的手中,更別說來看我這活死人一眼,沒關係……就算是逢場作戲也好,你陪我說說話就好了,我們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說過話了。”


  ??紫落嘴唇翁動,腦袋裏對龍浮生的形象變化不斷,怎麽都無法相信過去那個驕傲強大身穿大紅龍衣的年輕人,居然是現在這個躺在浴桶中動作艱難的廢物,他到底在那片春秋之地裏經曆了什麽?

  ??龍浮生深深看了紫落一眼,像個瘋子般吃吃地笑著:“你別這樣看著我,好像我現在很可憐似的,雖然我很絕望,但我至少還沒有死,在那個唐煌死之前,我是絕不會就這樣死去的。”


  ??紫落就坐在他的身邊聽著他喃喃自語,呆呆地看著那他那張被水銀所傷看上去格外醜陋的麵孔,細長的發絲無力地黏在他的額頭上,臉色更是蒼白得沒有任何血色,心裏也沒有太多的悲傷,也不覺得他可憐,隻是覺得他有些……孤獨。


  ??紫落搖了搖頭道:“我雖然不喜歡你的蠻橫無禮,但我還沒有壞到想著讓你去死的地步,王爺說了讓我勸你退出這次的武舉,接下來在這裏安心養傷,皇宮的禦醫一定能救好你的,隻要你別再胡思亂想找唐煌麻煩,大家都是慶國人,何必自相殘殺弄成如今的地步呢?”


  ??龍浮生冷冷地笑了起來,慘白的麵容顯得他的笑容異常可怕,,幽幽說道:“我這輩子從未在任何想做的事情上妥協過,既然要做一個不願妥協的人,當然要做一個心境純粹的人,所以我不近女色不好飲酒,就是為了讓自己的思維保持高度嚴謹,也隻有這樣在對敵的時候才能心境純粹,無論我在你們看來有多麽酷愛嗜殺,但我的武意依舊是堅不可摧,因為我相信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確的,咳咳咳……”


  ??隨後他痛苦地咳嗽了起來,原本健壯的身體在短短不到三天的時間裏消瘦得厲害,仿佛百歲的佝僂老人般。


  ??“我不能妥協,因為我想要獲得力量變得強大沒有錯,上天既然沒有讓我死在春秋之地中,那就證明如今所我所遭受的痛苦,都是他對我的磨練,既然是磨煉……就要咬牙挺過。”


  ??“如果紫落你是我和他結仇的繩點,如今隨著他廢了我的那一箭,這道死結已經越來也緊,想要解開這道死結,就必須用死來解開!”


  ??龍浮生艱難且堅定地說道:“所以別想你勸我退出這次武舉,哪怕是爬我也要爬上龍虎山,親手殺了唐煌,或者被他親手殺死,以死斷死解。”


  ??“你這樣有意義嗎?”紫落呆呆得看著他那張痛苦且憔悴的麵容,顫巍巍得對他伸出手來,似乎想要給他一點安慰:“這一點意義都沒有。”


  ??龍浮生麵對這張近在咫尺的美麗麵孔,猛地抬手甩開她的手掌,近乎癲狂般冷漠大叫道:“不要再碰我了,你已經被他碰過了是不是,他當時在觀眾席上把你摟得那麽緊,你敢跟我說你們兩個背後是幹淨的?”


  ??“我現在是個廢人不假,但你給我收起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咳咳,你們趙家的女人都是這樣,沒有一個值得信任,你跟我那惡心的嬸嬸也一個德行!都是婊子,都是爛貨!”


  ??龍浮生的聲音痛苦且嘶啞,極為憤怒地朝著她大喊大叫起來。


  ??紫落臉色蒼白,發現自己今晚根本不應該來這裏,很多事情都被她做錯了,曾有人說連她的出生都是個錯誤。


  ??她看著咬牙切齒對她咆哮的龍浮生,覺得他這鬱鬱不得誌的樣子,可憐得像個孩子,而她隻能回以沉默,因為再多的辯解在他看來都是謊言。


  ??直到很長時間的死寂過去後,龍浮生臉上的憤怒瘋狂慢慢消失,取而代之是一種精疲力竭般的頹弱。


  ??他用細弱遊絲般的聲音說道:“不要同情我,你越是同情我,就越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廢物,一個無論如何都配不上你的廢物。”


  ??“你去喜歡他吧,反正你們也不會有什麽結果,無論你多麽喜歡他都好,他絕不會像你喜歡他那樣喜歡你。”


  ??紫落沒有說些什麽,緩緩站起身來,倔強地沒有哭出來,即便她真的很想哭。


  ??她走到大門邊,龍浮生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紫落。”


  ??“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她停了下來,卻沒有回頭。


  ??“我已經數不清自己看了你多少次背影了,以前我每次去天女居找你的時候,你都是跑出來罵我一頓,無論我在後麵喊你多少聲,你都沒有回頭過。”


  ??龍浮生抬頭看著漆黑的屋頂,呢喃道:“你能回頭對我笑一個嗎?我想看一次,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紫落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看了許久許久,便推開大門離開了,終究是沒有回頭一笑。


  ??不是不願意,因為不值得。


  ??當她獨自一人行走在皇宮的廊道上時,忽然記得自己許多年前還是個三四歲的小女孩的時候,曾經在也這裏爬過大笑過。


  ??當時有一群太監宮女跟在自己身後喊她公主殿下小心點,似乎還有個身著金黃龍袍的男子,站在遠處偷偷地看著自己,無論自己對他伸了多少次手,可他就是沒有靠過來抱抱她。


  ??因為他身邊站著一個被所有人稱為皇後娘娘的女人,自己隻能從她的眼神裏讀懂冰冷這種東西,還有一絲毫不掩飾的殺意。


  ??自己的母親就是死在了她的手中,而她隻能選擇逃跑。


  ??這裏曾經也是她的家,可她現在回來自己的家,卻像個偷偷摸摸的小賊般。


  ??此時有風吹來,卷起幾片樹葉落在了她的頭發上,像是染上了,就不再落下了。


  ??“我當然知道他不會喜歡我啊。”她輕輕地對自己說,“可除了他,我好像也沒人能喜歡了,不是嗎?”


  ??——


  ??自從武舉開始之後,由於龍浮生三番兩次地出手對付楚瞬召,兩人的事情便經常被上山觀舉的百姓們作為茶餘飯後的談資,但大多數人認為楚瞬召的實力和龍浮生相比還欠缺了不少,但事實上許多人已經把他們兩人當成彼此間的頭號死敵,到了不死不休的那種境地。


  ??但在楚瞬召看來,頭號死敵這種說法未免太過扯淡,他的頭號死敵應該是楚驍華或者趙皇後才是,所謂的頭號死敵不過是暫時的敵人,一旦他將這個敵人給打敗,就會跳出更強大的敵人來取代之前敵人在他心目中的敵人,然後將這個所謂的新敵給打敗,或者被他打敗。


  ??那些君臨山巔的強者們感受著高處不勝寒的孤獨的同時,完全沒有必要低頭俯視著山路上曾經被他擊敗的敵人,除了能給他帶來一點可有可無的驕傲外,實在是沒有必要去理會太多。


  ??楚瞬召隻能從龍戰天的隻言片語中明白,在他射出去那道水銀箭後,龍浮生就給他那一箭弄廢了,就算現在沒有死去,至少接下來的大決賽他已經無法對自己造成任何威脅,對於如今龍浮生的遭遇,楚瞬召可謂是感同身受。


  ??兩人同樣是身世顯赫之人,自己過去同樣也被楚驍華那王道一箭給廢了體魄,之後在贏櫟陽的幫助下才修好受創的竅穴,來到落陽後又在趙曦的幫助下修成了龍血體魄,一步步朝著過去的巔峰去走。


  ??然而這一切都花了他一年多的時間,而像龍浮生那麽傲慢自大的人,斷然不可能像自己一樣咬牙切齒得熬過一切苦難,至少在那麽短的時間內不能。


  ??正是因為感同身受才明白這一點,所以在他離開春秋之地後,龍浮生就已經從他接下來要麵對的敵人中剔除了,現在他要麵對的真正敵人是張懷柔,李獨樽,還有白重樓這些來自南陸大宗的高徒們。


  ??他相信自己一路走到解決了那麽多狡猾強大的敵人,麵對這些光明磊落的驕子們,同樣能將他們擊敗。


  ??他想要得到那份奇門大籙覺醒體內的王息,更想知道赫連元年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意義在於他是自己前半生真正信任的一個朋友。


  ??他沒有因為西臨和胤國的間的國仇將他視為洪水猛獸,而是真心和他做了很長時間的朋友,可自己最後卻辜負了他,辜負了很多對得住他的人。


  ??他回過神來,將視線投向空蕩蕩的比武場,接下來的大決賽依舊是抽簽進行,隻不過現在由於參加決賽的人數並不多,根據先後離開春秋之地的順序進行抽簽,總共分為兩個場地進行,所以一次抽簽就能決定之後所有的對戰順序。


  ??抽簽的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關雎的對手是那位和李獨樽一樣也是來自青蓮劍宗的少女李遙遙,白重樓的對手則是那位龍虎山的張懷柔,至於自己則是需要等這一輪比賽結束後再進行抽簽, 因為他和呂南卿一樣是最後一批離開春秋之地的參舉者,準確來說是讓人去抽他。


  ??龍浮生到現在為止還沒有選擇退出,但他卻被那位來自龍拳派的高徒周戰給抽到了,不出意外的話,這位幸運兒會以不戰而勝的形式印象那一輪,所以在楚瞬召看來,隻要龍浮生退出這次的武舉,那麽他剩下的對手就隻剩下李獨樽和白重樓張懷柔這些人、


  ??所以在他看來,最好的抽簽結果是讓關雎戰勝那位李遙遙之後抽到李獨樽,之後則是希望白重樓戰勝張懷柔後,能和他去打那最後一輪的大決戰,至於那位來自龍拳派的高徒不出意外會成為他的對手,而白重樓和張懷柔那一戰勢必會賭上龍虎山和武當山的尊嚴,兩者之間必有重傷,所以無論是這兩人是誰當他的對手,他都有很大的機會戰勝他們。


  ??相對而言,楚瞬召如果能贏下之後那位來自龍拳派的高徒,說不定真的有機會能拿下榜首之名。


  ??雖然之後的結果看不清晰,但唯一令楚瞬召感到欣慰是關雎是站在他這邊的,因為關雎應該能戰勝李獨樽,而她的目的隻是為了來證明自己的劍道實力,同時來落陽與她的母親相認,所以對上自己的時候,她必然會以棄權來成全他得到那份榜首之名,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對自己拔劍相對的。


  ??一旦他取得榜名得到老天師手中那份奇門大籙,也就意味著他能重新覺醒了王息,至於趙曦見到關雎一定會感到十分高興的,到時候龍無獒就算知道關雎的真實身份,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現在這一輪的對戰,是龍虎山的張懷柔對上來自武當山的白重樓。


  ??這一屆的武道大舉,作為東道主的龍虎山自然也會派出門下高徒前來參加,隻不過白重樓的沉默低調並不是性格使然,而是沒有碰見那些需要他全力以赴的對手。


  ??至於張懷柔在落陽年輕一輩裏的名聲極響,也是最讓龍浮生感到忌憚的那個人,當時武舉還未開始之前,就已經有不少人說以他的實力必然能進入前三,說不定能將這份老天師獻出去的奇門大籙重新要回來,所以他和白重樓之間的對決肯定非常精彩, 這兩人都是賭上宗門尊嚴來戰鬥。


  ??比武場上十分安靜。


  ??張懷柔看著白重樓,神色平靜道:“真是宿命般的對決啊,我是龍虎,你是武當。”


  ??“龍虎戰武當……的確是很宿命啊,所以小道這次來參加武舉除了想來見一個人以外,順便想將那份奇門大籙帶回武當山。”白重樓雙手抄袖,望著這片澄澈的天空喃喃道。


  ??這也是白重樓的實話,作為南陸四大宗門之一的武當山,無論如何都會派一個門下高徒來參加這次武舉,尤其是這次武舉老天師特地獻出那份奇門大籙來作為榜首的獎品,武當山自然是不會放過這次的機會,而龍虎山也不會隨便讓這件神兵被人帶下山去。


  ??張懷柔看著他認真道:“我想,這件神兵不能被你帶回武當山,而是應該繼續留在我龍虎山。”


  ??“留不住的,就算我帶不走,也一定會有其他人從你們手中拿走。”


  ??白重樓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張懷柔臉色微變,像是冰牆上忽然出現的一道裂縫,眼神逐漸鋒利了起來。


  ??便在此時,站在高處的判官望著這兩人詢問道:“你們都準備好了嗎?”


  ??雙方同時點頭。


  ??白重樓抬起右手,握住身後那把被布條裹著的長劍的劍柄,緩緩閉上眼睛。


  ??僅僅隻是這個簡單的動作,便讓整座比武台開始劇烈晃蕩,立足之地開始裂痕橫生。


  ??張玄德怔怔地看著這個年輕道士,神情漸趨凝重,震撼道:“好可怕的劍意……簡直就像是傳說中的真武大帝般。”


  ??自號奉祀益嚴,加號鎮天祐聖,是謂真武大帝。


  ??真武身前,天人如蚊,何況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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