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五章 算賬
楚瞬召跟著那兩位龍虎山道士走進了天師府,他發現自己並不是唯一一個被請來參舉者,就連白重樓和張懷柔這些人也在,還有一些他似成相識但又喊不出名字的參舉者,不出意外應該也是這次入選第四輪的人。
??就算驕傲如他們,在端坐中央的幾位盟老麵前,皆是神色恭敬,臉上不曾有半點桀驁神色。因為他們都知道,眼前這幾位將行就木的老者,在南陸占據的話語權不輸一方諸侯王。
??當你實力強到一定境界的時候,人脈帶來的力量遠比你單槍匹馬有用得多,若是能得到這些盟老們的欣賞,日後平步青雲也是必然之事,畢竟道盟可是整個南陸最大的宗派聯盟,裏麵匯聚著南陸最好的修煉資源和強者。
??所以許多宗門的弟子在修煉大成後,就算進道盟當一個普通戰士,也比在自家宗門裏當一個傳授武學的師傅有前途得多。
??楚瞬召的目光落在那幾位老者身上,其中一位是他所熟悉的張玄德,至於其他端坐在這裏的老人們背後所代表的宗門在南陸也是大名鼎鼎的,分別是蜀山劍閣,天罡神宗,落鳳仙宮以及全真龍門。
??還有一位右臂是青銅義肢的老者則是公孫家族的長老,南陸神機機造局的局長,這次進入春秋之地追殺他的那個公孫長雪的爺爺公孫絡。
??至於那位被他視為掌上明珠般的公孫長雪低頭站在他身後,楚瞬召倒是沒有想到會在這裏看見她,眼神瞬間警惕了起來。
??失去了一隻青銅義肢的公孫長雪空了一隻袖子,恰巧側身而立,身段婀娜,聽聞腳步聲後,那張柔美的鵝蛋臉緩緩抬起,一如墜入人間的仙女般,抬頭對著楚瞬召柔柔一笑。
??楚瞬召並沒有給諸位盟老行禮,而是顧著深深看著她,這番舉動落在其他人眼中,自然是無禮之極的。
??最後有一位身著黑色袈裟的中年僧人,則是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眼神談不上柔和,甚至還有些冰冷。
??眼前這黑衣的禿頭僧人,眼前這位無疑就是那位黑衣僧人姚長陵了,既然他會出現在這裏,那一定是衝著李北禪那件事來的,這下自己可惹上大麻煩了,楚瞬召收回目光後心想。
??楚瞬召神色平靜地在他們麵前敬禮道:“唐煌拜見諸位盟老。”
??首先起身的是那位公孫老人,他的右手同樣是由青銅製而成的義肢,抬頭望著楚瞬,召語氣和藹道:“你就是長雪跟老夫說的那個唐煌對吧,念在你對長雪手下留情的份上,你可以稱呼老夫一聲公孫先生。”
??楚瞬召並沒有在這裏點破公孫長雪在春秋之地裏對他做過的事情,而是投桃報李道:“唐煌見過公孫先生。”
??或許是沒想到這沈家私生子沒有在爺爺麵前告她一狀,公孫長雪的眼簾微微垂下,食指輕輕捏住腰間的絲綢紅帶,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公孫老人毫不見外般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欣慰道:“沒想到世代經商的沈氏家族居然出了一個像你這樣的武道天才,沈三千這個人虎父無犬子啊,這次特地請你來天師府這裏,便是帶這瘋丫頭給你道個歉,希望你原諒她曾經春秋之地裏算計你的事情,這瘋丫頭從小不愛講理,便是做錯了也不肯改,這次特地押著她來給你道歉,希望你不要記恨她。”
??公孫老人轉頭望著有些失神的孫女,向來無比寵溺孫女的他也知道她這次闖下了多大的禍,擅自闖入春秋之地,破壞武舉比賽規則,這件事若是傳了出去的話,恐怕會讓他們公孫家族背上好長一陣子的罵名,最後還得讓他拉下老臉求龍虎山這般的人不要將公孫長雪送去刑部那邊處置。
??公孫長雪回過神來對楚瞬召嫵媚的笑容,然後對著她深深一禮,就差沒有端茶倒水,也算是一笑抿恩仇了。
??楚瞬召深深看了這想要置他於死敵的美豔娘們一眼,然後朝著公孫老人笑道:“我哪裏受的公孫小姐一拜,若是沒什麽事情的話,小子就先告辭……”
??“等等——”
??那位自從進入天師府這裏便沉默寡言的姚長陵抬起頭來,眼神陰沉地看著楚瞬召道:“貧道向來不喜歡拐彎抹角,就問你小子兩件事,李北禪是不是你親手殺死的?還有在他死後那佛門金蟬子是不是被你奪走了?這兩個問題當中有一個你敢騙貧道的話,貧道便在此處將你當場轟殺,信否?”
??還沒等幾位盟老開口說話,姚廣陵便語不驚人死不休般說了這樣一番話,讓楚瞬召感覺一股寒意漸上心頭。
??此時在場的幾位參舉者望著楚瞬召的目光各有不同,甚至有竊竊私語的聲音出現,不過對於他們的議論,姚廣陵看都不曾理會過,隻是一直盯著楚瞬召,仿佛一頭盤踞山巔的黑虎般。
??“懷柔,你先送這幾位少俠出去,這裏有師傅在就行了。”張玄德淡淡道。
??張懷柔會意地領著幾位參舉者離開,他離開之前還不忘回望了楚瞬召一眼,怎麽也不敢相信那天在拍賣行碰見的那個唐公子,此時就站在天師府這裏,麵對著自己是師傅和諸位盟老。
??待到眾人離開後,楚瞬召猶豫了一下,抬頭望著那姚長陵,說道:“李北禪不是我殺死的,而方丈口中說的佛門金蟬子我更是聞所未聞,不明白方丈所說何意。”
??姚廣陵平淡道:“好,我且不追究李北禪不是你殺的,但他身上那份金蟬子之力的確是落在了你的身上,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隻要你能交出這份力量,我就不向你追究李北禪的事情。”
??楚瞬召哭笑不得道:“方丈,這本來就沒有的東西,我怎麽交給您啊。”
??姚廣陵瞥了他一眼,加重語氣道:“有還是沒有不是你說了算的事情,一會我們就知道了,李煒——”
??話音剛落,一位白衣僧人落到了楚瞬召的身後,額前蓮印驟放佛光,一隻手就想搭到楚瞬召的肩膀上,去探查他體內的氣機狀況。
??楚瞬召頭也不回地抓住背後僧人的手臂,猛地一個過肩摔就將他砸到姚廣陵的麵前,用力之大讓整座天師府晃蕩了一針,然而他這番舉動讓幾位盟老大驚失色,沒想到他會在他們麵前如此放肆。
??楚瞬召將膝蓋壓在白衣僧人的胸前,抓住他的一條手臂,死死盯著姚長陵,一字一字道:“你以為我是誰,想讓我交出什麽我就交出什麽,且不說這話講不講理,問題是李北禪根本就沒有給我什麽金蟬子之力,簡直就是無中生有的東西。”
??姚長陵冷哼一聲道:“貧道剛才說了,有還是沒有貧道會自己確認,若是冤枉你的話,貧道自然會向你賠罪。
??楚瞬召反問道:“我不認識你這個人,鬼知道你會不會在我身上動什麽手腳,李北禪死的時候我的確在他身邊,但我答應過他,不將他身上發生的事情告訴任何人,方丈是在逼我違背他的遺願嗎?”
??姚長陵還想說些什麽,一位禿頭老人笑著出來打圓場道:“行啦行啦,禿驢,你看你把這孩子逼成啥鳥樣了,也不怕壞了道行。”
??“你自己不也是一個禿驢。”那位來自落鳳仙宮的老婦忍不住嘲諷道。
??禿頭老人哈哈大笑,跟楚瞬召解釋道:“李北禪是這禿驢門下的弟子,無緣無故折損在春秋之地了,他心情自然是不爽的,你就讓他驗你一回,若是真如你說的那樣,李北禪的死跟你毫無關係,並且他口中說的那份什麽蟬子力跟你也無關,我以全真龍門的名聲在這裏發誓,在你下山之前,山上沒人敢繼續為難你這小子,這樣行了吧。”
??楚瞬召深深地看了這一群人一眼,目光最後落在了張玄德身上,發現對方根本沒有再看他,而望著天師府大門上那塊刻著“太上清明”的鏡匾,不知道心裏麵在想什麽。
??“小子,貧道吃齋念佛多年,雖有殺戮之舉,但也是為了佛門蒼生著想,該殺的貧道一個都不會放,該活的貧道一個都不為難。”
??姚廣陵沉聲道:“貧道這佛門通心法,不會影響到你體內的氣機狀態,但已經足夠查明你是否在說謊,無論貧道的人從你身上感受到什麽,隻要跟金蟬子之力無關的東西,貧道保證一個字都不會透露給任何人。”
??姚長陵的語氣略顯傲慢,但依舊是給足了楚瞬召麵子,若是他還是不懂得放下姿態的話,他有的是辦法讓他吃苦頭。
??事已至此,楚瞬召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同時鬆開了那白衣僧人的手臂。
??他知道若是自己不跟這群老人精妥協的話,恐怕今天他是走不出這天師府了,便說道:“好,我接受你的測驗。”
??姚長陵點了點頭,示意那門下弟子給楚瞬召驗身,對方心有餘悸地看了他一眼,將小心翼翼將手搭在他的腦門上,緩緩催動體內的氣機。
??楚瞬召身形驟放金光,仿佛一位站在日冕中的神佛般晃眼,毫不猶豫道:“我知道你想問我什麽。”
??“第一,李北禪不是我殺的,雖然他死的時候我在他身邊。”
??“其次,他也沒有透露什麽金蟬子之力的消息給我,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
??片刻之後,金光消失,白衣僧人望向姚長陵,語氣有些迷惘道:“方丈,他說的是在真的,蓮心僧人的死跟他沒有關係,而且弟子也無法從他身上感到金蟬子之力。”
??“怎麽可能?!”
??這下換姚長陵震驚了,想著親自出馬探查他體內的氣機,卻被楚瞬召輕輕一閃,躲開了他的手掌。
??楚瞬召躬身一禮道:“既然結果已經水落石出了,那就勞煩各位盟老讓在下離開了吧,告辭。”
??“行啦行啦,麻煩你來見我們幾個老骨頭了,沒事了,你可以走了。”禿頭老人連連揮手道。
??楚瞬召不顧那臉色鐵青的黑衣僧人,轉身就走。
??然而就在他踏出大門的一瞬間,張玄德冷不丁道:“且慢,本天師還有件事想要問你,你聽說過太阿劍嗎?”
??聽聞此言,楚瞬召頓覺後背一寒,饒是一步也邁不出去了,後背幾乎讓滲出的汗水弄濕了一大片。
??難不成……讓他發現了自己的身份,這下可糟了。
??張玄德又一次加重了語氣,“本天師問你話呢,既然你不知道那所謂的佛門金蟬子,那你知道太阿劍嗎?”
??楚瞬召還是沒有轉過身來,藏在袖子裏的手掌難以自抑地顫抖了起來。
??張玄德仿佛看出了什麽異樣,繼而詢問道:“本天師再問你最後一遍,你聽說過太阿劍嗎?就一個回答的問題,知道還是不知道?”
??“我……”
??正當楚瞬召心神極亂的時候,天師府外傳來一陣陣噪雜不一的腳步聲,仿佛來了一支軍隊般。
??下一刻,一位滿頭白發的健壯老人一手提劍,直接殺進了天師府。
??龍戰天盯著那和他一樣頭發雪白的楚瞬召,怒喝道:“就是你這小王八蛋用水銀廢了老夫的孫子嗎?!這下來得好,給老夫拿命來!”
??——
??禦龍者軍團這些年的因為龍種衰弱的情況導致江河日下,難以崛起,像是龍虎山和青蓮劍宗這些江湖宗門則是如雨後春筍般節節出,無論龍騎軍團的外殼是多麽璀璨光輝,內部人員都知道如今的慶國龍騎是弱到什麽程度,過去有人說是龍灣的風水出了問題,後來慶皇派去了許多擅長風水占卜的高人去龍灣一探究竟,符籙法器弄了不少,但就是沒有絲毫起色。
??曾經作為禦龍者軍團大都統的龍戰天心裏的愧疚何曾會少,於是他就將所有的希望放在了龍浮生的身上,希望孫子日後能繼任龍騎軍隊大都統的位置,重新帶領這支軍團回到過去的輝煌,可現在這一切都被這小子毀了,怎能不讓他怒火中燒!
??當幾位盟老看見龍戰天單手持劍大步跨進天師府的時候,頓時臉色劇變,對於龍浮生在春秋之地中的遭遇他們是清楚的,據說是水銀劇毒帶來的重創,導致一身氣機功夫被水銀毒給廢掉了,能不能參加接下來的第四輪比試還是未知數,但沒想到是龍浮生是被這小子給廢掉的。
??龍戰天的到來令現在的局勢愈發劍拔弩張,就連這幾位跟他平起平坐的盟老都顯得有些靜候著那個,比較眼下這位怒發衝冠的老人曾經是禦龍者軍團的大都統,當時龍騎兵軍團還沒有現在這般羸弱,旗下的龍騎可是燒毀了不計其數的東海盜船,手中更是戰功顯赫,就連皇帝見到他都得表示敬意。
??張玄德目光落在龍戰天的身上,眼睛微眯,仍舊是沒有站起身來說些什麽。
??如今的龍戰天宛如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般,要用自己身體裏噴出的炙熱怒火淹沒麵前的白發男子,雖然他已經不再是禦龍者軍團的大都統,可他的威名還在,怒目殺人的想法隨時會有,如今這份憤怒就要降臨楚瞬召的頭上。
??接下來楚瞬召說的一番話,令天師府內的諸位盟老畢生難忘。
??楚瞬召搓了搓手掌,看了一眼那看似未老能戰的龍戰天,輕聲笑道:“老東西,別一口一個要我命,當初龍浮生也是這樣跟我說話的,現在應該躺在床上動彈不得,連屎尿都要別人給他端著了吧?”
??“至於你回去好生照料你那孫子頤養天年就好,讓他別在滾到我麵前耀武揚威的,我是念在長公主的麵子上才留他一命,好生養著或許還能活下去,再胡亂折騰下去的話,恐怕就得你這白發人給他上墳了。”
??龍戰天咬牙切齒,瞪圓那銅鈴般的雙眼,手臂更是青筋暴起,怒喝道:“汝等豎子豈敢再老夫麵前胡言亂語,以為有趙曦那破鞋給你撐腰就沒人能動你嗎?信不信老夫現在一劍就殺了你!”
??楚瞬召一笑置之,他一直在笑,笑容裏麵更多是無所畏懼,幾位盟老麵麵相覷。
??龍浮生憑借著顯赫身世在落陽城裏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背後少不了這位老人的撐腰,雖然性格跋扈,但血統實力也擺在這裏做不得假,從小到大都被視為日後必將像他父親一樣成為禦龍者軍團大都統的國之棟梁,可現在這一切的努力都付之東流了,龍戰天自然要和麵前這嘴角帶笑的白發男子不死不休了。
??楚瞬召擺了擺手,滿臉無所謂道:“我要是能隨便讓你一劍殺了的話,現在也不會出現在這裏了,但向我隨便揮劍的代價,真的不是你可以承受的。”
??龍戰天氣極反笑,怒喝道:“你個雜毛小子算老幾?就是皇帝也要賣老夫一個麵子,老夫倒要看看砍了你會老夫會承擔什麽樣的後果。”
??楚瞬召眼睛微微睜大,眼神清澈泛亮,語氣稍微驚訝道:“您老有那麽厲害?”
??龍戰天怒發衝冠,低喝道:“老夫當年騎龍飛馳的時候,你老爹還在你祖宗的卵蛋裏呢,砍你腦袋不過一劍的事情。”
??就在楚瞬召即將要開口諷刺的時候,那大天師張玄德忽然開口說道:“唐煌,你若是肯入我道盟,至於你傷龍浮生這件事,我們來替你處理收尾。”
??張玄德望向楚瞬召,語氣緩和道:“龍虎山上的紫金蓮池有回生塑身之力,治愈龍浮生的水銀傷並非難事,隻要你肯入我道盟,這件事我龍虎山替你扛下了。”
??“而且你也應該知道,哪怕是龍虎山武當山這些千年宗門都是歸於道盟之下,隻要你肯進我道盟,道盟還能為你提供許多武道修煉上的幫助。”
??張玄德用這種拋出橄欖枝般的方式來緩解當下劍拔弩張的氣氛,如果那唐煌聰明的話,應該知道該怎麽選擇。
??其實張玄德也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之所以他會這樣說,是因為眼前這個人實在是太像他了,太像那個胤國世子了……像得讓他感到害怕。
??張玄德話音剛落的時候,龍戰天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低喝道:“盟主,你這算是什麽意思,這小子廢了我孫子,你還要將他招攬進道盟,這和引狼入室有何區別?”
??“武舉公平競爭,生死自負,我並不覺得他做得有何不對。”張玄德也不理會龍戰天的憤怒,隻是盯著楚瞬召,盯著他那雙紫色的眼睛。
??天師府中一道道的目光,最後也是落在了楚瞬召身上。
??楚瞬召麵對著這諸多視線,抱拳望著那張玄德,笑道:“天師大人的厚愛唐煌心領了,不過既然我已經拜入長公主殿下的門下,就沒有轉居他人門下的想法,還請天師大人見諒。”
??隨著他的聲音在天師府中傳遞開來,那龍戰天的臉色變得更是陰寒暴怒,像是受到了天大的侮辱般。
??下一刻,這個虎不倒架的老人猛地踏出一步,手中的大劍上裹挾的炙熱劍氣更是鋪天蓋地般朝著楚瞬召襲去。
??“既然如此不識抬舉,那麽休怪老夫無情,現在就和你好好算算你廢了龍浮生這一筆賬!”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