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章 紫落
在大慶王朝地位首屈一指的龍虎山居然也有人參加今天的拍賣大會,或許接下來還會碰上什麽大人物,如此看來這艘船還真是臥虎藏龍啊,楚瞬召心想。
??楚瞬召忽然問道:“大娘,我有個問題想問您。”
??“怎麽了?”大夫人覺得楚瞬召的臉色一直有點怪怪的。
??“像龍虎山和武當山這些大宗門派,他們的派出的道士斬妖除魔也好,行走江湖也好,現在又來參加拍賣大會,不都是需要銀子的嗎?天天躲山上修仙,他們的銀子是從哪裏來的?”
??大夫人毫不耐煩解釋道:“不出我所料的話,他們應該不是來買東西,而是來賣東西的,無論是像龍虎山和武當山這種傳承千年的頂尖宗門也好,還是那些不入流的幫派也好,他們手中都有常人難以得到的秘法丹藥,這些東西是很吸引世家權貴們,像是花語和初夏小時候偶有傷寒發燒,都是用道丹門的清涼散口幾天過後,便藥到病除了,這些丹藥的價錢輕則幾貫銅錢,多則幾千兩銀子,甚至有些是皇室禦用想買都買不來,像龍虎山這樣的大宗門,煉出的金丹靈藥用價值連城來形容也不為過,但這隻是他們龍虎山收入的冰山一角,他們偶爾還會下山為有喬遷之喜的人家手畫符紙,貼在新房的隱秘角落裏既可以驅散陰氣,也可以夜防小鬼,一次的收費甚至比四品官員的俸祿還多,更何況王朝每年都會給他們一大筆的供奉錢,所以這些道士們才能過得逍遙自在,天天修仙不愁吃喝。”
??楚瞬召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莫說是龍虎山道士們,連沈家闔府丫鬟奴仆就有幾百人,沈花語說她每個月的零花錢就有幾千兩銀子,從小居住在大胤皇宮的楚瞬召對錢的概念向來不是很清楚。
??他還記得很小的時候,父皇有一次拿出一塊碎金和一枚銅錢要他從兩個之中選一個喜歡,他當時傻傻選了銅錢不選金子,因為他覺得銅錢上有花紋而金子沒有,而楚鷹仰將兩個都拿走了,還得意洋洋衝著自己笑,讓父皇哭笑不得。
??後來慢慢長大了點,也懂得一塊金子的價值是成千上萬的銅錢難以比擬,但無論是大胤王朝也好,沈氏家族也好,他們必然有些暴利至極的盈利項目在背後支撐著,所以他們這些王侯貴室才能在百姓麵前擺出豪擲千金的做派,若是沒有強大背景在身後做支撐,光是一日三餐就讓他們頭疼不已,又有誰能歲月靜好幸福平安?
??皇帝不僅要自己吃飽飯還要讓百姓吃飽飯才能君臨天下,道士們也要兜售丹藥替百姓斬妖除魔賺錢才能保持仙風道骨,那些視金錢如糞土的人,誰不是先吃飽飯才有力氣高聲闊談的?
??金錢不是萬能的,但也不需要它萬能,我們隻需要它能做到它做到的,剩下它做不到的事情就交給人去做,否則要人有什麽用?
??“龍虎山定然會恭候大駕啊。”楚瞬召輕輕呼出一口氣,僵硬的臉色逐漸恢複正常,將殺機收斂下去。
??先前和龍虎山大天師打了一架,嬴櫟陽還因為他被龍虎山仙人貼了天劫符,要是龍虎山來的人他都想親手殺死,但這如今這龍虎山還是盡量避開,等嬴櫟陽回到他身邊後,兩人再上山報那雷河之仇。
??楚瞬召跟著大夫人在船艙的過道內行走,驚奇地發現這艘畫舫的內部空間比他在岸邊時看到的要大得多,名媛們的體香在這裏若有似無般飄離,無論這艘船上的裝飾如今富麗奢華,都無法掩蓋這種濃重的脂粉味道,即便是個盲人來到這裏也能猜出是片藏汙納垢的醃臢之地。
??這座畫舫總共有五層,有一條極長的旋轉台階鏈接畫舫各層,每一層裏麵都是一個巨大的空間,幾十張用錦繡包裹著的桌凳擺放在這裏,可謂是盛麗無比。
??落陽城的名媛和商人們在這裏閑談聊天,姿態柔美的婢女們推著四輪餐車來回走動,各種精致的點心瓜果都可以隨意拿來吃,還有各種隱秘的房間提供客人們和畫舫上的婢女行魚水之歡,這些房間前都會用鑲金嵌玉的屏風來遮掩。
??楚瞬召被空氣中的脂粉香弄得有些暈頭轉向的,三人拾階而上往畫舫的最高處走去,走到最後一層台階後,眼前卻豁然開朗了起來,下麵幾層的裝潢根本無法這裏無法相比,這裏的裝潢極盡奢華,華麗之氣撲麵而來,眼神恍惚間像是看著金山銀山堆積於此,四麵八方的牆壁上貼滿金箔,上麵還有用各種用暗紅色筆墨寫就的行書。
??最讓楚瞬召歎為觀止的是,船頂上懸掛在一條栩栩如生的水晶飛龍,就是這條飛龍為船室提供了絕大部分的亮光,不知道是用什麽材質的晶體鑿就出來,地麵上鋪著柔軟的羊毛長毯,雪白的羊毛中隱約可見碎金的光芒,鑲滿黃金珠玉的桌麵上擺放著各種美酒佳肴,甚至有許多楚瞬召喊不出名字的南陸水果,真是讓他大開眼界。
??楚瞬召第一次感覺自己的眼睛不夠用了,被邀請來這裏的賓客從他身邊經過,他們似乎都認識大夫人,和她簡單地寒暄了起來,這裏的位置大概有幾百個,皆是座無虛席。
??最靠近拍賣台的位置皆是四人一席的圓桌,這裏是在場最有分量的人才能入座,李兆翼,朱高饕,慕容山雨,楊瑜還有他們的孩子都是最靠近拍賣台的大人物。
??楚瞬召他們幾人也有資格入座,其中還包括幾位位高權重的朝臣,或者地位僅次於大夫人的商場人物。
??在大夫人和沈初夏入座後,楚瞬召輕輕呼出一口氣,坐在這張能彰顯身份顯赫的位置上。
??不知緣分還是巧合,楚瞬召一抬頭便正好看著浙漢世子朱翟,朱翟也有所察覺般,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下意識將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
??兩人的目光偏偏在這一刻對視上了,仿佛仇人見麵分外眼紅,但紅眼的人隻是朱翟罷了,浙漢王朱高饕輕輕掃視了自己一眼,嘴角象征性地微翹。
??楚瞬召並未因為這對權柄顯赫父子投來的目光感到惶恐不安,更多是將目光從他們身上移開,不知為何,他望著那肥胖如豬的浙漢王總想起那位被他親手宰掉的後楚東京王。
??離庭女帝和她的女兒就隔著浙漢王一張桌子,兩位諸侯王之間沒有任何攀談,據說離庭女帝是巾幗不讓須眉的人物,在離庭王死去後,本是離庭王妃的她變成了離庭的執政王妃,最後一步步成為了如今的離庭女帝,這一路上雙手染過的鮮血何止千兩。
??雖然她自稱是一介女流,但展現出來的權力手腕不亞於離庭曆代諸侯王,甚至有人將她形容成南陸的楚驍華,數萬離庭武士對她忠心耿耿。
??慕容山雨在成為女帝的路上殺了不少人,離庭尚武文風淺弱,到了她這一代卻徹底改觀了過來,對接連給她上書改事的年輕學子格外寬容,最出名的一件事情還是一位年老儒士跪坐在她麵前,用毫筆將離庭巨細需改之事寫在攤開的卷軸上,因為內容繁多一直到夜幕降臨時也不曾寫完,但離庭女帝卻親手為他持燈照明,女子胸襟可見一斑。
??那位被人譽為美鬢公的唐王,年輕時更是以一手風格豪放的詩句名動南陸,在上一代唐王去世後風格大改,被喪父情緒感染的他詩文造詣達到忘乎所以的地步,常常一筆便能寫完一首詩,能讓人咀嚼片刻後便悲痛地難以自拔,被唐國詩人譽為“狼毫大錐筆,可絕天下詩。”
??至於那位頭頂全禿甚至帶著些許黑斑的大越王周禮容貌與李兆翼相比可謂是雲泥之別,甚至可以用獐頭鼠目來形容,放眼這幾位諸侯王,無論是唐王也好,浙漢王也好,歲數應該都和楚驍華差不多大,他們都是天下王朝中身懷王息之人,凡是身懷王息之人,就占據了這天下一部分的氣運,每當他死去時必然有一顆赤色的流星劃過天際。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恩怨,楚瞬召這下算是和朱翟結下梁子了。
??雖然楚瞬召還在走神中,許多人的視線已經匯聚到他這邊的桌子上,除了他那頭格外引人注目的白發外,凡是這些天在落陽城裏呆著的人,不可能不認識這位名動全場的沈家私生子,而且慶安龍仙收他為徒弟的事情不知被誰泄露了出去,能讓向來眼高於頂的長公主殿下給外青睞的他,自然在這裏受到最多的好奇目光。
??“沈狐狸的私生子就是他對嗎?”一位位置靠後的茶商望著那頭極為突兀的白發,詢問身邊的銅商同僚,但右手邊酒商同僚卻搶著回答:“這野種的名字叫唐煌,應該是隨他娘姓,在過年前忽然來到落陽城,在此之前從未有人聽說過他有一個私生子,現在變成了沈三千指定的繼承人,這才來落陽沒多久名聲就弄得滿城皆知,連慶安龍仙都收他做徒弟,看見沈三千的大老婆沒有,現在都已經要和他平起平坐,日後這沈家的不都得落到這小子的手中。 ”
??“那位沈家大夫人嗎?!這個老女人居然甘心讓一個私生子上位,這背後是不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變故啊。”銅商也忍不住感慨道。
??“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我聽說沈三千在古和城生了一場大病,現在已經時日無多,隨時都可能撒手人寰,這才急急忙忙地將這位見不得光的私生子送來落陽扶他上位,你看那私生子長得一點都不像他,是不是他的種還真不好說。”酒商刻意壓得聲音道。
??茶商思索了片刻後,不免感慨道:“如果真是你如你猜測這般,沈三千將一個有手腕實力的年輕人培養成自己的接班人,對於年過五十還膝下無子的他倒也合情合理,隻是這沈家家業居然要落到外人手中,真是可惜了。”
??圍繞著楚瞬召的來曆,他們的討論開始劇烈了起來,將那些年輕時和沈三千交往過的名媛小姐一一說出,猜測究竟哪一位是這個私生子的親生母親,沈三千年輕時是何等紈絝人物,那些風流事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啊。
??無論是他是不是沈三千的親生兒子都好,但他展現出來的實力用驚采絕豔來形容也不為過,士農工商裏麵這個士可包括劍士,凡是用劍高手無論到身邊地方都是受人尊敬。
??最後他們望著楚瞬召的目光漸漸從放肆變成了忌憚,畢竟能在不到一年的時間內以劍術名動整個落陽城的人,興許隻有不遠處這位白發少年才能做到。
??“總之是個難纏的孩子,就算沈三千很快歸天,但有他站在站在沈大夫人的身邊,我們一時間也難以撼動沈家的根基,隻能和他交好了。”
??“管他是不是親生的,沈三千這次算是找了一條忠犬回家看門,還是一條會咬死人的狗。”
??“那今天沈大夫人帶他來這裏,算是出門遛狗了,哈哈哈。”
??以楚瞬召的聽力自然是聽得見這些閑言碎語,但依舊麵不改色,目光落在大夫人的臉上,或許她也聽見了。
??“山虎不需要在乎野雞的啼叫,要麽熟視無睹,要麽默默殺死就行了。”大夫人察覺到他的目光,口裏冒了這樣一句話。
??楚瞬召微微一怔,慢慢咀嚼大夫人這句話。
??就算是暫時當眾人眼中的沈家家狗也好,楚瞬召也是幸運的,他並非沒有任何盟友,這個家族所蘊含的巨大財富簡直無可估量,日後必然會成為自己嬴櫟陽崛起的巨大助力。
??野雞的啼叫終究會消失在野獸們的耳中或者口中,饑渴已久的野獸們準備開始大快朵頤了,而他們的餐盤就在眼前。
??——
??四周的燈光似乎暗淡了下去,美豔婢女們取出銀鈴輕輕搖晃,在座的貴賓們交頭接耳的聲音慢慢低落了下去。
??一襲曼妙模糊的身影穿過淡金色的簾幕走了出來,男人們的聲音開始騷亂起來,像是發情前的野獸般,楚瞬召眨了眨眼睛,似乎有很了不得的人物從裏麵走了出來。
??隨著清脆腳步聲的終止,一襲紫衣盈盈地從出現在圓台中央,猶如叮咚春雨的停歇,絕美女子麵對這些帶著垂涎的目光,輕輕一挑眉,眉色淡如遠月。
??楚瞬召雖然麵不改色,但目光還是被那裸露在紫裙下的修長大腿給吸引住,走下往上慢慢欣賞,最後才看見那妖豔柔美的臉龐,讓他刹那間產生錯愕,這女人的眼睛居然是金色的,就像趙家皇室成員的眼睛般。
??落陽城的女子喜穿大紅大金的錦緞衣裳,唯獨極少人穿著紫衣出門,除了寡婦紫鰥夫藍這等說法外,紫色衣裙對女子容貌要求實在是太高了,女子姿色稍弱可能就被身上的紫衣喧賓奪主,但這種情況很明顯不會出現在她的身上。
??紫衣女子身著做工精致的瑰麗紫裙,裙擺真到女子大腿根部便布料全無,那雙誘人修長的大腿看得人心裏火熱,一條紅色的袖帶將她的腰肢完美的勾勒出來,渾身上下透著妖嬈嫵媚的氣息,不知是否錯覺,那雙金色的眼睛像是萬花筒般旋轉,與她注視間,連魂靈都要被她的眼神勾走般。
??她蓮步輕移,素淨修長的手中握著一個小金錘,步伐優雅地圍繞圓台行走了起來,讓拍賣場上某些男人心急火燎,恨不得現在撲上圓台將她按到在地,聽著她的傾訴婉轉瀉去一身欲*火。
??不知是否她的刻意為之,圍繞著圓台不緊不慢地走動了起來,對著在場某些熟客熱情地打起招呼,認識她的人在這裏似乎有很多,不斷有人喊著她的名字,紫什麽的,楚瞬召聽不太清楚。
??“她是誰啊,好像很多人都認識她。”
??楚瞬召沒有直接去問大夫人這個問題,而是問坐在他身旁的沈初夏,沈初夏壓低聲音說道:“她的名字叫紫落,姓什麽沒人知道,平時會去什麽地方也沒人知道,隻有拍賣大會舉行的時候她才會出現,有人說她是先皇帝趙懷龍的私生女,是遺落在落陽城裏的流浪公主,因為她眼睛的顏色是金色的,但事實真實與否沒人知道,不過她的身後背景龐大是真的,曾經有個喝醉酒的富商想輕薄她,第二天屍體就被人拋入秦淮河中,連怎麽死的都沒人查出來,或許是沒人敢查。”
??楚瞬召一怔,覺得這女子的麵容的確和趙皇後有兩分相似,尤其那嘴唇則像慶安龍仙,輕輕一翹間風情萬種。
??相比趙皇後那雙冷酷徹寒的金瞳,她的眼瞳猶如一汪柔軟的金水,任意掃視間能將男人內心潛藏著欲*火撩起,恐怕在場許多人已經忍不住將手按在自己的腹部,甚至會在這場拍賣大會結束後,立刻去找這艘花舫上的妖嬈女子狠狠**一番,方才心滿意足提起褲子下船。
??楚瞬召被她的眼神吸引,很快她也注意到這位發色瞳色格外特別的少年,圍繞圓台行走的腳步慢慢停了下去。
??兩人四目對視間,像是在孤獨的叢林裏碰見同類般,女子的臉上也流露出些許難以置信。
??對於許多人而言,楚瞬召的紫瞳的確有些特殊,她的目光所落之地也將所有人的目光也吸引了過去,發現她看著的人居然是那位沈家私生子時,心裏不可避免地出現了對他的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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