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我的過去
楚瞬召靜靜地看著眼下這一幕，他雖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麵對密密麻麻跪在兩人麵前的古和城百姓們，在嬴櫟陽麵前彎腰不起的紅衣男子，直到嬴櫟陽將手放在男人頭頂上那一刻，頓時惘然地發現嬴櫟陽真的沒有跟自己開過任何玩笑，原來她在南陸這邊真的是有照應的，並非像自己一樣離開了胤國便孤苦無依。
??兩人在沈三千的一路帶領下，古和城的人們在石拱橋上敲響銅鑼通報，楚瞬召這才感覺到了何為自由貿易之都的迷人風情，四處都有他沒有見過的古怪玩意，路邊有些斷足之人吹起楚瞬召沒有見過，但像是青蛇般纏繞在身上的奇怪樂器，一對穿著銅鱗盔甲的駱駝騎兵從橋洞下出現，騎兵們佩戴鑲滿寶石的長刀坐在華麗鞍座之上，駱駝披著色彩斑斕的毯子，趾高氣昂地在石拱橋上經過。
??“那些駱駝騎兵來自浙漢，在古和城裏你們可以看見天下王朝各國的商人和貨物……”
??沈三千充滿熱情地向嬴櫟陽介紹這裏的一切，這句話卻讓楚瞬召下意識警惕了起來，他會不會在這裏看見來自胤國的商人，雖然他現在因為大量動用王息導致頭發雪白，而且臉上還帶著郭蘘送給他的生根麵具，但眼睛的顏色還是無法改變，若是被人認出他的真實身份可就麻煩了。
??沈三千雖然添油加醋地為嬴櫟陽介紹這座城市，但楚瞬召也無可否認這座偉大城市的華麗宏偉。
??這座建立在湖中的城市裏麵的小島有將近一百個，而且有些島嶼甚至是某些高門大姓的家族宅邸，數不盡的石拱橋在島上縱橫分布，橋上還有各種精巧的雕刻，大多數由花崗岩砌成，上麵記載著一些刀劍相交戰爭場景和男女交*的畫麵，風氣之開放讓楚瞬召不由得瞠目結舌。
??古和城隨處都能看見雙龍形狀的青銅拱門，隨處可見人身龍首的雕像，大小是真人的三倍，無數的高塔在城中高高聳立。
??楚瞬召畢生未見如此高大的塔樓，塔尖銳利仿佛可以刺穿雲層。
??期間，他們穿過了一個集市，來自天下王朝各國的商人都在這裏進行交易，道路兩邊生長著茂密的樹木花草，街道雖然不顯得十分寬敞，但沿途商品琳琅滿目，酒樓食肆，長船花艇，景致頗美。
??在古和城裏你可以販賣除了奴隸外一切的東西，即便是拿某國君王的皇袍來販賣也沒人敢對你說三道四，絕對的自由貿易帶來絕對的經濟實力，隻要是有人創造出來的東西，一切都可以買賣。
??在沈三千和他的使團接待下，楚瞬召和嬴櫟陽被他的下人一路抬回了他居住的宅邸，這樣的安排看來，無論這個中年男人和嬴櫟陽是什麽關係，對他們這兩位遠道而來的客人也算是給足了麵子。
??楚瞬召扶著嬴櫟陽下了馬車，抬頭便能看見一對十五尺高的梨木雕花大門，沈三千倒是滿臉堆笑，親自迎著嬴櫟陽和自己走下馬車，帶著兩人走入深深的長門後，驟然見到一片光芒。
??沈太歲極為熱情地邀請他們來到了自己的家中，楚瞬召微微一愣，沒想到眼前的宅邸看起來居然那麽像一座宮殿。
??宅邸裏麵建築的顏色近乎深紅，莊嚴無比中，猶有一絲幽美靜謐的意味，在梨木大門被重重關上後，裏麵和外麵仿佛兩個世界。
??屋頂的重簷之間全數是昂貴至極的琉璃鑲嵌而成，燈火煌煌的宅邸讓光亮毫無遮掩地透入天空中，乳白色的柱子上雕刻著金色龍紋，像是皇宮裏才會用的大柱般精美無儔。
??楚瞬召不免這個男人的財大氣粗，卻忽視了腳下的地板也是由白玉鑄造而成的，鋪上了猩紅的長毯，就像是他在燕莽暫時下榻的懷陵王府一樣。
??腳下這條極長的過道兩側皆是清澈無比的潮水，金紅相間的鯉魚在池子中來回遊動，甚至還有許多楚瞬召叫不出名字的魚種，和鯉魚們相伴而遊。
??眼前這個為嬴櫟陽領路的肥胖男子，究竟是有擁有怎樣的人力財力才將一整座島變成了他自己的宮殿，就像是那些身懷王朝氣運的君王般。
??說到王朝氣運，在楚瞬召看來如今真真正正稱得上掌握王朝氣運的人，並沒有天下王朝百姓想象得那麽多，除了自己這個一個身懷四國王朝氣運的天下奇人外，用燕莽和西臨王氣盤旋反哺胤國氣運柱，偏居天下西北對南陸虎視眈眈的胤皇楚驍華算一個，那慶國新皇趙問天自然也算得上一個，有整個南陸六國在他背後做支撐，可謂羽翼豐滿兵強馬壯。
??嬴櫟陽說不久之後天下王朝的氣運柱隻會剩下三道，而且大秦王朝必有一席之地，那結果就不言而喻了。
??北域那邊他們是沒法將觸手伸過去，若是大秦王朝想要崛起的話，在南陸這邊爭搶地盤了，嬴櫟陽為何要和這個男人見麵，楚瞬召也猜出了些許端倪，若是能在南陸這邊得到立足之地的，總比白手起家招兵買馬來得容易。
??那麽接下來的局麵和當年楚驍華被金帳國俘虜後與金帳國人達成協議，帶著他們的軍隊返回胤國奪回本屬於他的位置的情況有異曲同工之妙，眼下這個肥胖的紅袍男人或許會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
??嬴櫟陽若是想在南陸這邊昌複大秦的話，必須要利用胤國鐵騎南下的大勢，如果大慶王朝鐵了心要和胤國鐵騎死磕的話，大秦崛起的情況會變得十分有利。。
??而且嬴櫟陽來這古和城似乎也不像是低眉順眼來求人辦事的，像是要和這個男人去做一個隱秘的交易，而這筆交易極有可能會決定著整個天下的歸屬，甚至人類命運的結局。
??沈三千最終帶著他們兩人去到一處幽靜的院子裏落座，一旁的大理石水池中有著一尊栩栩如生的飛龍雕像，雕像身上的龍鱗反射出的光芒像是來自劍鋒上。
??楚瞬召發現他們像是來到一處很高的地方，四周聳立著深紅色的磚牆，牆頭裝著一排鐵刺，抬頭便能看見古和城的風景，在這個無星無月的夜晚，港口兩邊密密麻麻的火炬照亮正穿過港灣的商船，水手們正在船上搬運貨物下來。
??“先吃飽飯先，其他的東西晚點再談，總不能讓遠道而來的客人餓著肚子。”
??沈三千拍了拍手，侍從們立即忙活起來。
??楚瞬召坐在那張琉璃矮桌前，嬴櫟陽坐在他身邊，沈三千的侍從們不斷地往桌子上添菜，秘製乳豬，甜醋排骨，酥油胡蘿卜，甚至還有一整條被撥開的龍蝦，那飽滿光滑的蝦肉讓楚瞬召食欲大增，他禮貌地喝了一口蝦湯，然後有點控製不住食欲般吞吃了起來，自從他離開胤國後，他再也沒有吃飯吃得如此津津有味。
??酒足飯飽後，楚瞬召稍微精神了點，沈太歲再度拍了拍手掌，一眾手捧茶具身著素白長袍的侍女踏著蓮步走了出來，沈太歲手下的女子有太多值得稱道的獨門絕學，這煮茶則是必要的功夫。
??侍女們那些零零散散地茶具整齊擺放在三人麵前，便開始了煮茶的功夫，這個過程的確賞心悅目，舉手抬足皆是風情萬種。
??即便人未靠近，楚瞬召也能聞到一種淡淡的馨香，像是從侍女身上傳出的體香，又像是茶湯本身散發出的茶香。
??趁著侍女煮茶的功夫，沈三千率先打破沉默，沒有的寒暄客套而是直奔主題道：“你們現在一無所有，隻有我可以幫到你們。想必你我心知肚明現在的情況，北域軍隊隨時準備南下和大慶王朝作戰，想著一鼓作氣殺到落陽城裏宰了小皇帝趙問天，可是最近發生了一件震驚天下的事情，胤國世子在他的婚慶上逃婚了，相當於胤國和樽國的一紙盟約直接作廢，南下的進程被這件事情稍微拖緩了，而且現在傳出風聲說大慶朝廷打算在祭龍節上召集南陸的諸侯們前來麵君，明麵上是要覲見他們君王，實際上是要商討南北之戰的事情，如今胤國鐵修羅的事情已經浮出水麵，這支軍隊和龍騎兵的實力可算得上是旗鼓相當，而且數量甚至比龍騎兵要多，如果沒有諸侯軍隊們幫助的話，胤國的總體戰力是遠勝過慶國。”
??楚瞬召忍不住問道：“你究竟是誰？為何會知道這些事情？”
??沈三千的嘴角帶著一絲笑意，望著這位早生華發的少年說道：“嗬嗬，忘了做自我介紹了。我是古和城的大總督沈三千，在我來這座城之前曾經在大慶朝廷裏做了幾十年的朝廷命官，城裏的人們都叫我沈太歲，你是公主殿下的朋友，可以稱呼我一聲沈叔。”
??我還喊你叔？你沒見我一腦袋白頭發比你爺爺的頭發還要白嗎？楚瞬召心想。
??嬴櫟陽笑容卓然道：“你們兩個談一談吧，我且先聽著。”
??楚瞬召喝了口侍女遞來的熱茶，茶香四溢沁人心脾，他微笑道：“你為何要幫助我們？想從我們手中得到什麽好處？”
??沈三千微微揮手驅散了那些煮茶的婢女們，聳了聳肩道：“我很高興能看見大秦王朝的公主殿下如今還活著，而且就坐在我的麵前喝茶，這對我這樣一個又老又胖的人而言……算得上是一種信仰，隻是……嗯，總之我會好好招待你們的，為大秦王朝的回歸鋪平道路，你們也需要我的權力和財力。喝杯茶吧，這鶴頂香我可不輕易拿出來招呼客人。”
??既然嬴櫟陽一直都在喝茶不說話，問題隻能由楚瞬召來提出，他邊喝便問道：“告訴我，一個慶國人為何要在乎以後這片天下究竟是誰來當皇帝呢？而且你現在的行為和叛國沒有任何區別，這場戰爭投機能給你帶來什麽好處，沈大人？”
??沈三千露出那口極好的牙口，笑道：“我是個老得除了等死之外很多事情都幹不了的人了，早已厭倦了這個充斥著虛與委蛇和背信棄義的世界，厭倦的這個死氣沉沉的大慶朝廷，隻希望在我剩下的日子裏可以去幹一票大的，既然那個夢裏麵的場景是真實的，而且夢裏麵的那個人現在就坐在我麵前，我還有什麽理由不能去想象那個“啟示”的真實。天下本來就是大秦的天下，讓我去為這樣一個美人拿回她與生俱來的權利，何樂而不為呢？”
??楚瞬召小心翼翼問道：“你也……看見了末世之戰嗎？”
??沈三千臉上的微笑不退，雙手撐在身後，挺起肥大的肚腩，嗬嗬笑道：“末世之戰真不真我不知道，但我的確是看見了一些像我這樣的凡人不該看見的東西，不過末世之戰離現在太遠了，還是談談即將發生的事情。”
??沈三千指出道：“現在南北的局勢還是持平的，但胤國若是想要南下的話，乘船從日出之海這邊過來不太現實，那麽他們隻能從蜀越天南道那邊經過，而且勢必會帶上燕莽和蜀越的軍隊，雖然不會立刻打來落陽城，但遇上的諸侯國必然是唐國和離庭，唐國現在的兵力隻有十八萬，離庭應該有十一萬，北域軍隊的勝算會很大，不知道後楚那邊會做出什麽樣的舉動，否則真的會被楚驍華一路南下打到落陽城，在這樣的情況下，大慶王朝隻能召集諸侯們前來勤王對抗北域軍隊，否則到時候胤國人真來了的話，遠水解不了近渴就隻能等死了。”
??嬴櫟陽輕輕放下茶杯，聲音淡然道：“諸侯們未必願意為大慶王朝出戰，楚驍華也絕非等閑之輩，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我們並非沒有任何勝算。”
??沈三千笑著說道：“我們有很大的勝算，就算楚驍華想做那個平定天下的人間君王，可他是想做就能做成嗎？而且新皇趙問天隻是個腦袋不太靈光的蠢孩子，我讓宦官們送給他的那些女人們就將他弄得頭昏腦漲的，據我所知他一個月都沒幾天會上朝處理國政，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後宮裏度過的，哪怕他真的得到了諸侯們的軍隊，也鬥不過楚驍華那條老狐狸，讓他們鷸蚌相爭唄，一旦趙問天吃了敗仗，諸侯們便會不再信任他的話語和權力，猜疑分歧會將他的統治啃噬殆盡，與此同時，我們的旗幟一旦以救世君王的名義南陸的土地上揚起，就能形成第三股力量去對抗他們，在此之前你們會需要我的幫助。”
??楚瞬召反問道：“你真的以為這樣就能戰勝楚驍華嗎？”
??胤皇對他做出的事情雖然讓他十分憤怒，按理來說他應該可以保持自己的冷靜，但他骨子裏還是個胤國人，一個曾經想要帶著胤國軍隊馬踏南陸的胤國世子，他想要帶著軍隊回去胤國想那個男人證明他是錯的，但他不能忍受其他人戰勝他的父親，楚驍華必須要由他來戰勝，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去打敗他。
??沈三千皮笑肉不笑道：“生根麵皮我這裏有的是，你臉上這件太難看，要不要送你兩件好看的？”
??楚瞬召與嬴櫟陽對視一眼，嬴櫟陽微微點頭，輕聲道：“沒關係的，他是自己人。”
??楚瞬召沉默著在沈太歲的注視下，用力扯下臉上這張生根麵皮，露出許久沒有曬過陽光的臉皮。
??那張看起來缺乏血色的臉龐配上那瑰麗的紫瞳，倒有些仙風飄然的意味，少年開口道：“我名為楚瞬召，就是你口中那個胤國世子，可是現在我不是胤國世子，隻是楚瞬召。”
??“很好，你終於肯坦誠相見了，這就是我們天啟之君的真容啊，小夥子長得真好看啊，有我年輕時的一半英俊瀟灑。”
??楚瞬召震驚道：“你也是影月教的人？”
??“是啊，我是影月教的閣老之一，和許多影月教的成員一樣，我們一直都在等待您的降臨，隻是我們沒有想到我們等待千年的天啟之君，居然就是大胤王朝的太子殿下，真是造化弄人啊。”
??楚瞬召說道：“世子殿下，我們北域那邊的皇位繼承人都是統一稱為世子的，不過我現在已經不是世子了。”
??沈三千唇角微翹，笑容緩緩地展開輕聲說道：“我格外關注你們胤國那邊的消息，逃婚就逃婚唄，像你這個年輕的孩子不都是相信愛情的嗎？寧可背棄家中長輩的期待，也要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若是放在我年輕時的話，也能像你這樣遇見她這樣的美人的話，別說私奔了，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願意。”
??楚瞬召嘴唇翁動，說道：“我的過去……你懂什麽？”
??“男歡女愛那點事情，我當然知道是怎麽回事。”
??沈三千指著大理石水池那邊，楚瞬召發現除了飛龍座像外，水池中還站著一位美麗的少女。
??少女長發披肩，肌膚勝雪，是用用玉石雕刻出來的，全身每一處都讓人看的賞心悅目，
??沈三千喃喃道：“她的名字叫陳妃，我像你那麽大的時候，在落陽城裏的青樓裏發現了她並且將她買了下來帶回家，讓我的家人對我很失望，甚至想著要讓我滾出沈家的大門，但老子才不在乎這些，大不了帶著她浪跡天涯也算不了什麽。”
??“她不在了對嗎？”
??楚瞬召知道她已經死了，否則麵前的男人也不會如此深情討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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