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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女子癡情最深情

  這一趟朱子微雖然不曾出手殺人,但也為楚瞬召當了不少暗箭,可他卻是殺上頭了,王息極勝大開殺戒,她擔心這孩子每殺多一人他們就要留在東京這裏給那死胖子陪葬。


  ??楚瞬召每一次拋射劍氣截斷他們的身軀的場景何等雄奇壯觀,整個南潮江的冰蓋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屍體,像是將墨點揮灑在白紙上般,血紅朝著下遊緩緩推進,在冰麵下娓娓地擺動。


  ??所謂血流成河,大抵也是這樣的意思了。


  ??直到現在,她才知道楚瞬召對自己是何等手軟,劍氣所到之處無不是血肉模糊,這隻是個十七歲的孩子,敢問世間武夫有多少可與之匹敵,正如自己所說般他還真是投了個好胎,雖然裏麵也有努力的成分。


  ??楚瞬召仗劍砍殺不曾流露出油盡燈枯的狀態,反倒是一氣一劍皆破甲,要想對付楚瞬召這樣的對手,光靠數量是無法戰勝了,即便耗盡體內氣機再不濟也能脫身而走,楚瞬召一人一劍單殺幾百騎兵,果真隻有君王才能戰勝君王。


  ??朱子微也是殺人如麻的狠角色,但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血水裏漂浮著一具具屍體,他們無神的眼睛望著落雪的天空,想起了那些死在胤軍下的蜀越士兵,她忽然蹲在雪地上,雙手顫抖,渾身冰冷。


  ??楚瞬召帶著她一路逃回丹陽城裏,時不時還得擔心身後的追兵,所幸出了邊境東京那邊再無舉動,楚瞬召將東京王的腦袋放在馬囊裏,口裏哼著一首不知名的胤國小調,發鬢沾滿紅霜,不知是雪亦是血。


  ??朱子微伸手替他抹去霜雪,楚瞬召反倒腦袋往後一仰,露出孩子般的牙齒吃吃笑道:“怎麽樣?別說幾百東京鐵騎了?再來幾千我也能帶你殺出重圍!”


  ??朱子微沒有說話,伸手捧著他的臉龐嘴唇緊貼,楚瞬召鬆開馬韁回吻向她,朱子微臉色泛起紅暈:“如果要死,我們就一起死好了,總比孤零零死去要好,但我們死去之前首先得好好地活著。”


  ??兩人一路上打打鬧鬧,若非四周霜雪遍地,楚數召還真想找片柔軟的地方將她好好辦了,兩人一路疾馳,午夜時分來到一處丹陽城裏的小村莊歇腳,好不容易找到一處客棧,正在打瞌睡的夥計見著這對渾身雪霜的男女,那點睡意被朱子微的禍水容顏給驅散了。


  ??楚瞬召交了銀兩帶著朱子微走上了客房,這夥計有些失魂落魄地看著女子的背影,用**想也知道這對狗男女是來幹啥的,小心翼翼踮起腳尖想去一看究竟,卻被老板娘拉了回去怒斥一聲,夥計垂頭喪氣看著自己這肥胖臃腫的老婆,再想想那仙女般的女子,長歎一聲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兩人沐浴更衣後,楚瞬召清清爽爽伸了個懶腰躺在床上,摟著被子閉眼歇息。


  ??朱子微輕輕走來,坐在床頭,現在的她,雖然是為了保命才委身楚瞬召,但兩人之間的男女本能卻無法磨滅。


  ??她將自己的纖纖玉足,輕輕的放在了楚瞬召的腿上,少年重新睜開了眼睛,咧嘴笑道:“剛才你說色字頭上一把刀,這把刀夠鋒利吧,把東京王的大好腦袋都砍了下來。”


  ??朱子微身上散發出濕漉漉的香味,酥然然地“嗯”了一聲。


  ??楚瞬召坐了起來,一手搭在她肩膀上,一手揉捏她那雙玉足,少年的動作很是溫柔,朱子微閉上眼睛靠在他肩膀上,好像很享受他的溫柔似的。


  ??她隻穿著一件單薄衣裳,胸前幽壑起起伏伏,楚瞬召將臉湊了過去,笑道:“當真不後悔?”


  ??她眼神迷離道:“死也不後悔。”


  ??朱子微那豔麗臉龐讓楚瞬召怦然心動,楚瞬召側了側臉,向那臉蛋吻去。


  ??兩人肆意的喘息聲,在房間裏回蕩著。


  ??當這場戰鬥徹底結束時,楚瞬召枕著她的手臂,這期間不知道和她做了多少次鬥爭。


  ??這次的戰爭不同以往,她極為主動自己的動作自然也粗暴了起來,結果自然是兩人身上的落滿傷痕,朱子微伏在他胸膛上,眼角的餘光看著楚瞬召的側臉,脖子處被自己咬出一道淺淺的傷口,有些失神地看著他。


  ??楚瞬召翻個了身子,將懷裏的玉人緊緊摟著,她此時兩頰暈如紅霞。眼神迷離檀口微啟看著自己,心情早已十分疲倦了起來了。


  ??他輕輕伸手摸著她脖子上的點點紅印,自己輕輕抱著她的身軀,四目相對之時,不知道彼此在想些什麽。


  ??麵前的女子本該是他的敵人,她是澹台凝華的女兒,她可以如現在般像一隻貓咪那樣縮在自己懷裏,也可以變成一條危險的毒蛇,這種荒謬且**的感覺是如此真切,自己輕輕撫摸她的身體,給予她溫柔和安慰。


  ??這一刻朱子微總算是意識到楚瞬召和她見過的絕大部分男人真的很不同。


  ??她那個所謂的老師在她身上發泄完後,便提起袍子揚長而去,第二天見到他時,依舊是那副枯槁莊嚴的作態樣。


  ??自己像貓兒一樣蜷縮在他懷裏,被他輕柔撫摸著,心裏竟然有一種奇妙的滿足感。


  ??“我還不賴吧?”楚瞬召坐了起來,殺意過後那青澀的眉目展露出來,也隻有現在自己才記得他的年紀不過十七,自己可是比他大了五六歲,她靜靜地看著楚瞬召,緩緩說道:“你頭發亂了,我幫你梳頭吧。”


  ??她從自己的袍子裏摸出一把檀木香梳,楚瞬召背對著她,將自己的腦袋暫時交給了她。


  ??但凡女子嫁人後,都有替自己丈夫梳頭的習慣,自己這輩子都被男人玩弄在股掌中,對婚嫁一事自然是敬而遠之。


  ??仔細想想也是一種悲哀,但身為女子,總想著有一天能為男人梳頭穿衣,紅袖添香,生兒育女,在這個隻有他們兩個人的夜裏,她忽然很想試一試為男人梳頭是什麽樣的感覺。


  ??指尖的頭發烏黑濃密,楚瞬召的頭發慢慢平緩整齊起來。


  ??這一過程中,兩人都是沉默著,似乎兩人今晚做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出去吃了頓羊肉,回來還滾了個床單,順便還把後楚的藩王給宰了,想想真是暢快至極,這趟做事全然不顧後果。


  ??朱子微跪坐在他身後,兩人依偎在一起的感覺真的很舒服。


  ??楚瞬召一時間都有些分不清楚她是誰了,那個在城牆上**雙足提矛殺人的她,此時這個溫柔乖巧為自己梳頭的她,到底哪個才是她。


  ??她的手很巧和蘇念妤還有蓮花郡主的是一樣,不像楚熏幫自己梳頭總能弄得他齜牙咧嘴。不過身為公主四肢不勤也不能怪她,如今澹台凝華做了蜀越的皇帝,作為女兒的她算不算是蜀越的公主?


  ??木梳柔順地在他發間滑動著,這一過程中,她眼中出現了淡淡的癡迷和眷戀,她多麽想時間就停留在此刻,這個小小的房間裏隻有他們二人,任憑屋外大雪遍天,可她的心還是那麽地平靜,就算在此刻死去她也不會眨一下眉毛。


  ??“你不會背叛我的對嗎?無論接下來發生什麽事情,你都會在我身邊陪著我。”


  ??楚瞬召靠在她柔軟的心口上,聽著那柔軟的心髒在他耳邊撲通撲通跳著,朱子微沉默了一下:“我會陪著你的,無論發生什麽。”


  ??楚瞬召望著她那時而嫵媚時而平靜如水的眼睛,他將她緊緊摟進自己懷裏,貼近她的臉頰,朱子微喃喃道:“我想找一個人度過一生,和他生一個孩子,當一個母親,不想再過這樣刀頭舔血的日子了。”


  ??“你會有機會的,我保證。”


  ??楚瞬召在她耳邊喃喃著,這句話讓她心裏的防線徹底崩潰,眼淚流了出來滲入楚瞬召長發中,

  ??“再來一遍。”朱子微脫口而出,楚瞬召被她眼中那股倔強勁所吸引,一如春風相逢柳玉樹,兩人身子一緊又廝殺起來了。


  ??冬天的清晨極為昏暗,還不曾有晨光撒入窗戶,朱子微輕輕摟著他的身體疲憊歡愉到了極點,現在她的負罪感慢慢從心底浮現,她知道這是個錯誤,但這個錯誤未免太過美好了。


  ??兩人在昏暗中互相磕碰起來,楚瞬召昏昏欲睡有些睜不開眼睛了,她捧著楚瞬召的臉龐喃喃道:“我喜歡你在我身體裏的感覺,我們就在這裏好嗎?我們就在這個房間裏,哪裏也不要去,楚瞬召,我們永遠不要離開彼此,好不好?”


  ??楚瞬召喃喃道:“我會保護你的。”


  ??朱子微以為自己現在是快樂的,心裏再也不覺得難過,唯有淚水在黑暗中無聲劃過臉龐。


  ??……


  ??……


  ??多事之冬,不過如此。


  ??對於過慣安穩日子的蜀越百姓而言,這場山雨欲來的內戰弄得這個國家人心惶惶的,澹台寧素入蜀越後可謂戰事捷連,旗開得勝。


  ??蜀越兩洲十三郡已經被他們的軍隊拿下,那些鎮守軍鎮的守軍死的死, 降的降,蜀越人民對自己這位女帝的看法也算是徹底改觀了。


  ??這一天,有一個驚人消息以丹陽城為中心,迅速朝著整個西境傳去,如那晴空雷霆般震懾人心。


  ??大胤三皇子楚瞬召親手殺了後楚藩王項卓,腦袋被帶回蜀越。


  ??雖然後楚那邊秘不發喪,但這件驚天動地的事情,蜀越卻沒有人會質疑。


  ??因為這顆腦袋就被放在麵前的楠木盒子裏。


  ??蜀越女帝低頭垂眉,盒子裏的腦袋死不瞑目。


  ??麵前的少年品著自己親手為他泡好的香茗,欲言又止。


  ??不久之前,這孩子的父親將那個裝著她母親腦袋的盒子送到她麵前,現在他的孩子將她敵人之一的腦袋送到自己麵前,倒有些因果的意味。


  ??楚瞬召突然說道:“我殺了項卓,寧姨你不會怪我吧?”


  ??澹台寧素搖頭道:“我曾經領教過東京王的本事,這位嗜色如命的藩王大人多次設局誘騙我蜀越商人來東京行商,以宴席招待這些商人們,但設宴款待時在酒裏放入莨菪子,待到他們昏迷時便將他們的貨物送走,一個接一個將他們殺死,將屍體拋入南潮江中,這樣的惡事做了無數次。但和那位皇帝兄長比起來的話還是遠遠不如,這次項卓死後項服肯定會派一個有雄心的心腹去鎮守東京,不過東京王死在你手中倒變成了後楚的一個笑話,你可是狠狠扇了他們後楚一巴掌,可項服到現在都不敢還手。”


  ??楚瞬召小心翼翼道:“到時候蜀越和他們的矛盾會愈發劇烈,對吧?”


  ??女帝欣慰笑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次倒是借你的手除掉東京王,也算是解決了我們一根肉中刺,項服就算是想動兵入蜀也找不到借口了,做事比你父皇以前還衝動,不過寧姨很喜歡。”


  ??楚瞬召無奈一笑,女帝合上了楠木盒子,輕聲道:“帶著朱子微那丫頭仗劍破敵衝回丹陽城,想想也挺厲害的,一人曾當百萬師固然有勇氣,難怪她最近死心塌地跟著你,但你的命比我們所以人都重要,即便是我,希望你記住這一點。”


  ??楚瞬召的笑容忽然僵住了:“寧姨……你都知道了?”


  ??女帝撇了撇嘴道:“早就知道了,果然和你父皇是一個德行,年輕時都借著一張好皮囊東勾西搭的,朱子微這孩子身世挺可憐的,我看出她是對你動了情。天下最癡唯女子,聽我過來人一句話,你好好對她她定不負你,你若負她到時候玩火自焚誰都幫不了你。”


  ??楚瞬召點了點頭,握緊拳頭尷尬道:“可她是澹台凝華的女兒,我不知道該不該……”


  ??澹台寧素給了他一個看似有趣的回答:“她可算得上是我的血親,而且長得很像我對不對?”


  ??楚瞬召哭笑不得,仔細想想,倒也無法反駁。


  ??女帝繼續說道:“沒有誰一生下來就是要做皇帝的,想要那張椅子的話你就得用命去拚,寧姨知道你想回家,但你父皇執意要你隨我入蜀就是希望你建功立業,要做胤國的皇帝單憑攻下燕莽還不夠,你還需要更多的戰功,你父皇在等你長大,這趟逼你和我一起回家,你別怪你父皇狠心,都是為了你好。”


  ??楚瞬召打趣道:“我懂得,男人的責任嘛。”


  ??女帝起身望著黎京城所在的方向:“蜀越三州十八郡,最為兵強馬壯的丹陽城已經被我們拿下了,澹台凝華沒有出兵援助蔡文軒,未嚐不是為了和我們的最終之戰保留兵力,他這個人雖說是澹台皇族的一員,但年幼時並沒有得到我們的幫助,在官場上摸爬打滾那麽多年才走到現在的位置,想想倒有些淒涼。他如今所做的一切未嚐不是在向我們複仇,他從來不擔心自己行事手段過於激烈會引來非議,在他輔佐我的這些年裏,蜀越那些老王爺被他打壓得極慘,可以說是半點實權都沒有了,他認為隻有將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權力才是權力。這次和他們的最終決戰,他注定要孤注一擲,孤注一擲的澹台凝華將會十分可怕,你我都要做好準備。”


  ??楚瞬召又喝了一口茶,將茶水徹底喝光。


  ??女帝為他倒了半杯茶,平靜道:“我蜀越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和平,尤其和你父皇結盟後,胤國鐵騎的強盛會震懾後楚,且不說我們以後有無機會戰勝他們,但隻要盟約一天有效,後楚人就一天不敢侵犯我們的土地,現在蜀越已經分裂得不像樣子了,而項服到現在還在觀望著,即便你殺了東京王他也不敢舉兵入蜀越為弟弟報仇,或許擔心我們將矛頭指向他,我不希望這場戰場再多一個對手了。”


  ??夜晚寂靜無聲,隻剩下他們兩人,楚瞬召看著她的眼睛直截了當道:“我現在心中隻有一個想法,就是殺了澹台凝華終結這場沒有意義的戰爭,憤怒可以帶來勇氣,我向您保證,無論他從你手中奪走多少東西,我都會讓他一樣一樣還給您。”


  ??澹台寧素搖頭道:“有些東西沒法無中生有,失去的便是失去了,我已經跟你說過了,隻要你保證我和我女兒成功歸家,奪回王位,無論你們胤國要什麽我們蜀越隻要給得起,我們都會給你。除了黎京城,因為那是我們皇權所在。”


  ??楚瞬召拿起茶杯沒有喝茶。


  ??這位年過三十但還是絕美如少女的婦人,撫起一絲淩亂的銀發,眼神堅毅道:“或許在你父皇看來,蜀越這片土地隻是他通往南陸的過道,沒有太多可以吸引他的東西,但我向你保證,隻要你幫我奪回王位,再給我們三年的時間,我們可以提供十萬蜀越男人為你們征服南陸作戰!你們此次出兵助我奪回王位,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條誓言永遠有效,若日後胤國有需要蜀越的地方,我們必將帶著最為精銳的軍隊站在你們的陣線邊,雖死無憾,絕不會推脫半句!這就是我澹台寧素的萬世之盟!”


  ??楚瞬召有些恍惚地看著她,澹台寧素也在與他對視:“我沒有很多東西可以給你和你父皇,隻要你們想要都可以來拿,我絕不會說不字!”


  ??即便楚驍華和她是少年時期的伴侶,她到現在也不敢對那個男人全盤托出,時間是會改變人的,比如澹台凝華,比如自己的丈夫,最後是自己。


  ??過去了那麽多年,她為了澹台皇族放棄了很多東西,也妥協了很多事情,從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女變滿手沾血的女人,最後連手上的鮮血也懶得洗了。


  ??但有樣東西對她而言很重要,可隻要麵前的少年開口,她一樣會給,因為她知道他會和自己一樣保護好那件東西,誰知楚瞬召隻是笑了笑:“寧姨你想多了,我會幫你和小寧靜回家的,其實我一直也很想回家,我很想她和她……”


  ??說罷少年扭頭望著北邊,她愣愣地看著少年那張充滿柔情的臉龐,此時浮現在少年臉上的東西,她如他般曾經無數次這樣望著北方,隻希望那個男人可以如自己思念他這般思念自己。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蜀越女帝眨了眨眼睛,平靜笑道:“蜀越和你們胤國不一樣,我們這邊的男孩十六歲,女孩十四歲就要成婚了。當年有個女孩在十三歲的時候遇到一個男孩,也是等著十四歲的時候和男孩成婚,可女孩到了十四歲時,男孩還是沒有打算娶她,女孩臉皮薄也不好意思說出口,當時很多人都笑話她,她就一直等啊等啊,等到自己十六歲的時候,男孩卻走了,後來那女孩跟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成婚了,你說那個女孩是不是很傻?”


  ??楚瞬召輕聲道:“她不是傻,隻是有點癡。”


  ??女人點了點頭,神色恍惚道:“是啊,她就是癡,女孩和那個不喜歡的人生活了很久,她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她,女孩過不下去也想過要自盡,隻不過是一躍而起的事情罷了,女孩忍受了很久,最終下定決心要去死,可她還是沒有死成。”


  ??“為什麽?”


  ??女帝難得俏皮一笑道:“因為她發現自己懷孕了唄,她有了自己的孩子,無論是什麽樣的女人,隻要做了母親,那麽她之前做過的事情都可以被原諒,以後遇到的一切的痛苦都可以被化解,剩下的日子也就有盼頭了。”


  ??楚瞬召聽罷笑容溫柔,側臉也愈發柔和了起來,他想起那個縮在自己懷裏說想做母親的女子,自己從小沒有母親,不理解這種為**母的盼望,但她眼中閃動的渴望是如此強烈,沒有一絲作假。


  ??澹台寧素順著他的視線望著北方感慨道:“我希望可以活著看到太平盛世那一天,家家戶戶炊煙縹緲而非狼煙四起,學堂四周書聲琅琅而非炮火連天,男人女人可以牽手相依,不用拔刀相對,寒門學子可以入仕為官而非寒窗苦讀不得誌,江湖百姓可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孩子生有所養,老人老有所依,死人死有所葬……”


  ??澹台寧素這番話讓自己想起父皇以前的一些醉話,像是他給自己講的故事,又像是在胡說八道,父皇當時一邊喝酒一邊告訴自己要對未來的天下有信心,雖然他們現在處在亂世之中,但是以後的天下會變得極好的,君王的氣象會慢慢消失,不會像現在這般父位傳子,而是由大家選出來的領袖來統治這片土地,這樣的領袖每隔一段日子就會換一遍,有了不同的人為國家出謀劃策亡國亂戰的事情就很少發生了。多數人可以直上九天而攬明月,後下深海以尋蛟龍,日行千裏不再是誇誇而談。寒門子弟都會得到入讀學堂的機會,書卷糧食都不需要他們父母掏銀兩,直道他們長大成人為止,他們年複一年地讀書,但有的人隻是在翻書,但書翻得多了多數人的腦子也拎不清了,不知為何而讀,最後自己不願意讀書便認為讀書無用,將那些苦讀之人當成傻瓜……


  ??年幼的自己把他的話當成一個奇妙的故事,可父皇說起那些事情的時候,瞳孔裏煥發出來的光芒全然不像是在開玩笑般,就像他曾經在那個世道生活過一樣。


  ??楚瞬召笑著搖了搖頭,不知道這片亂世是否會出現如女帝亦是父皇所說的未來般,在血流成河的土壤讓建起的人間天堂,何等迷幻美好啊。


  ??女帝像是察覺到什麽似的,望門邊望了一眼,隨即招了招手,澹台寧靜怯生生望了母親和楚瞬召一眼,臉上寫滿了慌亂。


  ??她手指拉著裙角,眼中似乎還能看見淚光,楚數召也樂了,對著她招手。


  ??澹台寧靜卻沒有如往常般見到楚瞬召那樣撲過去,而是來到母親身邊緊緊貼著她,握著她冰涼的手,另一隻手手裏還拿著一個木質玩偶,玩偶的腦袋歪倒在一邊,她沒有正眼去看楚瞬召。


  ??母女二人的相貌是如此相似,但澹台寧靜的嬌小玲瓏如何也比不上她萬人之上的氣度,女帝摸著女兒的腦袋說道:“先前見國師家的小丫頭有兩個哥哥寵她一人,你就鬧別扭和母皇說想要一個哥哥寵你,以後讓楚瞬召當你哥哥好不好?楚瞬召可是胤國的大英雄,比張家那兩個歪瓜裂棗不知道強了多少,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小丫頭瞪大眼睛一臉茫然,楚瞬召則是捂著嘴巴笑個不停,女帝臉上的笑容更為濃鬱了。


  ??小公主嘟著嘴巴,一臉幽怨地說道:“我現在不要哥哥了,我想要爹爹。”


  ??這話頓時遏製住女帝的笑聲,原本頗為輕鬆的笑變得有些苦澀了,她捧著女兒的臉龐帶著一絲歉意道:“傻丫頭,你爹爹死了,死了的人怎麽可以回來呢?”


  ??女孩輕輕哦了一聲,臉紅了半分:“那我想要一個夫君可以嗎?”


  ??楚瞬召伸手把臉也捂住了,女帝沒有接話,隻是摸著女兒的腦袋,眼睛望著楚瞬召。


  ??隻要自己做了母親,才知道自己的母親不管為自己做了多少事情,都是覺得不夠的,那個過程,也太短了。


  ??我的小公主,母皇不想殺你爹爹的,但母皇真的很愛你,舍不得你離開我。


  ??自己不知道能不能活著看到她穿上嫁衣,看著她被心愛的男子抱下轎子,而自己隻能遠遠看著這一切,並且祝福她一生幸福。


  ??澹台寧靜忽然毫無症狀哭出聲來,哭得有些肆無忌憚的,女帝眼中閃過一絲慌亂輕輕捂著女兒的嘴巴,楚瞬召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我沒有不喜歡你,你還太小,有些事情你不明白……其實我也不明白。”


  ??“我知道……你喜歡子微姐姐還有關雎姐姐,還有那個蘇姐姐,還有好多好多我不認識的姐姐。”


  ??她輕聲嘟囔,語氣很是幽怨不甘:“我太小……我搶不過她們。”


  ??楚數召根本不知道怎麽接這種話,女帝隻是目光慌亂地安慰自己的女兒,小公主好不容易止住哭聲,認真地看著楚瞬召說道:“我真的很喜歡你,我會長大的,你等等我好不好?”


  ??女帝隻是輕輕歎息,眼神有些祈求地看著楚瞬召。


  ??楚瞬召笑道:“那再過幾年?等你長大的時候我再娶你好不好,到時候你可別嫌棄我老啊。”


  ??這丫頭也不笨,麻利幹脆地撕下白裙的一角,將那裙絹遞給楚瞬召,悶聲悶氣道:“寫婚書!”


  ??楚瞬召打著哈哈道:“可現在這裏沒有筆墨啊,要不我們下次再寫唄——


  ??澹台寧靜摸出那把女帝贈給她護身的匕首,在左手手掌上狠心劃出一道血口,楚瞬召愣愣地看著她將左手伸到自己麵前,鮮血滴到地上,女帝一臉鬱悶心疼地看著這個傻閨女,楚瞬召到底是鬥不過這個執拗的女孩,輕輕接過裙絹,點了點澹台寧靜手腕上的鮮血,寫下“大胤三皇子楚瞬召”這幾個字。


  ??女孩忍著疼說:“加上我的名字,蜀越長公主澹台寧靜。”


  ??楚瞬召哭笑不得寫下“蜀越長公主澹台寧靜。”這句話,她死死望著白絹上的血字,想了想說:“寫上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這句話!”


  ??楚瞬召心想你這閨女難不成把人家婚書上的話都背得滾瓜爛熟,寫著寫著或許是覺得鮮血不夠用了,她又想繼續望手腕上下刀子。


  ??女帝望著心裏一陣揪疼,但還是沒有阻止她的動作,楚瞬召伸手沾血筆走龍蛇,很快寫完這句話了。


  ??“最後加上,此證。”


  ??“好,以此為征!”


  ??少女視若珍寶得接過那卷尚未幹涸的婚書,可憐兮兮地看著楚瞬召道:“我會在蜀越等你的,你以後一定要來娶我啊!”


  ??楚瞬召心想隻不過是哄哄你這傻孩子而已,婚書上的人是大胤三皇子,或許等你長大自己就不再是三皇子了,說不定到時候你還會遇到自己真正喜歡的人,想起今日這份婚書還會覺得臉紅。


  ??她將婚書卷起來心滿意足放進衣服裏,對著楚瞬召鄭重其事地微微屈膝做揖禮,忽然雀躍了起來,這才蹦蹦跳跳地離開,口裏叫著“我要拿去給關雎姐姐看看!”


  ??女帝最後補充了一句道:“快去找醫師幫你止血,這傻丫頭!”


  ??楚瞬召望著澹台寧素笑道:“我現在懂您說的盼頭是什麽意思了。”


  ??澹台寧素點頭道:“是啊,我希望她可以活得隨心自在,不要像我這樣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幸好你出現在她的生命中,讓她對未來多了那麽一點希望。”


  ??她展露笑容,意識伸手捋了捋鬢角散亂的銀絲,動作是那麽地輕柔迷人,楚瞬召看得有些呆了。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為何父皇當年會喜歡上她,要是當年那個人是自己的話,說不定他會選擇留在蜀越。


  ??就在澹台寧靜走後沒多久,一名親兵疾步來到他們麵前稟告道:“陛下,血蟒幫的使者求見!”


  ??“血蟒幫的使者?”


  ??女帝微微皺眉,如今血蟒幫已經是澹台凝華的得力黨羽,她身體忽然繃直像是感覺到什麽似的,放在角落裏的或天戟嗡聲大顫,出現了一聲聲沉悶壓抑的連串聲響,如白電般射入她手中,頓時氣機漣漪大盛!

  ??蕩漾開來的氣機反複濺射著,門外站在一位紅衣女子。


  ??楚瞬召下意識以為門前站著的是朱子微,但她的頭發是純銀白的,並非如朱子微那樣黑白涇渭分明,她穿著繡滿金絲的華貴紅袍,頭頂還帶著象征血蟒幫閣老的紅冕冠。


  ??這裏隻有她一個人,望著院子裏的兩人,她的目光很平靜,那個年輕女子微笑著看著他們,眼中那種溫和自信,不像是一個女子該有的眼神,這種仿佛勝券在握的目光讓自己感覺很不舒服。


  ??她的身後跟著一眾侍衛,侍衛們冷冷地打量著她。


  ??紅衣女子對他們鞠躬行禮,她對蜀越女帝做揖禮,小步踏了進來,朱門隨即關閉,將屋內和屋外的一切聲音隔絕開來。


  ??楚瞬召看著她白玉般的雙手置於腹部,女子輕啟檀口道:“好久不見,女帝陛下,或許我不應該這樣稱呼您了,別擔心,這裏隻有我們三人,而我連武器都沒有帶來。”


  ??女帝聲音堅硬道:“你父親奪走了屬於我的一切東西,我現在要全部拿回來。”


  ??紅衣女子說道:“我帶來了父親的口諭,命你三日之內撤出丹陽城,離開蜀越這片土地,你和你的那些士兵都可以活著,前提是將澹台寧靜這個名正言順的蜀越公主給我們,否則你將會受到整個血蟒幫的圍殺,這座城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女帝說道:“這裏是蜀越,是我的國家。”


  ??“蜀越為這場內戰付出的代價已經很大了,這場戰爭將蜀越弄得千瘡百孔,我不認為打下去還有什麽意義。”


  ??女帝說:“我不認為我們會輸,也不覺得你父親會贏,回去告訴你父親,我是一定要回家的。”


  ??女子輕笑道:“您這番話實在盲目,曾經萬人之上的女帝如今變成了一隻困獸,你一個人贏不了這場戰爭。”


  ??“誰說她是一個人的。”


  ??楚瞬召站到女帝麵前,與紅衣女子對視,女子神色不變,平靜道:“幸會,燕莽的毀滅者楚瞬召,但經曆了燕莽一戰你們還能堅持多久?號稱甲天下的胤國鐵騎,最終卻因為這樣一個女人而冒險,齊齊葬身在蜀越,豈不可笑?”


  ??楚瞬召說道:“蜀越對於胤國鐵騎而言何險之有?我們隨時可以動兵殺進黎京城!”


  ??女子眼眸微冷道:“可你們無法離開這裏,我們之所以沒有出兵援助丹陽城,那是因為丹陽城隻是用來困住你們的!三日之內,你和你的騎兵都會死在這座城裏,沒有一個人可以活著。”


  ??楚瞬召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並且說道:“這件事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紅衣女子說道:“你們已經慘成這樣,何必還要硬撐?整個丹陽城裏都是傷兵,你們打算用這支軍隊來對抗我們?”


  ??楚瞬召說道:“別小看任何一支受了傷的軍隊,在你膚淺的眼界看來受傷便是要輸的表現,但在我看來,我們從燕莽來蜀越時便受著傷,即便受著傷還能堅持打贏你們丹陽騎兵,看來你們蜀越的士兵也沒多厲害,他們是受了傷不假,但他們刺出的長矛一樣可以洞穿你們的鎧甲,我們的長矛還很鋒利!”


  ??女子沉默不語,頭頂的冠冕似乎下垂了一點。


  ??楚瞬召平靜道:“沒有人可以困住胤國鐵騎的前進,我不認為你們可以戰勝我們。我們都明白,命令的力量在於命令者的強大,可澹台凝華似乎沒有強到可以將我們嚇跑,可我們不會讓他繼續強大下去了,受傷又如何?你回去告訴澹台凝華,在這場戰爭結束之前,即便是神都會血流不止!”


  ??“而我對澹台凝華隻有一個想法。”


  ??女子聲音顫抖道:“什麽想法?”


  ??“殺了他!”


  ??這句話從他口中說出是顯得那麽地自然,他沒有詳細說出該如何殺死自己的父親,但語氣卻異常平靜,仿佛勝券在握般。


  ??更可怕的是,他臉上帶著的笑容是那麽地真摯,自己知道是他殺死了燕莽的皇帝和皇後,萬事開頭難,既然他可以殺一個皇帝,那麽再殺一個,似乎顯得也沒多難。


  ??即便是女帝,也感受到楚瞬召身上釋放出的寒意。


  ??她呼吸著四周微寒的空氣,寒夜的冷意鑽入那件寬大的紅袍,她好不容易控製住憤怒的情緒,在他麵前自己的憤怒沒有任何意義,心想怎麽會有那麽自負自大的人。


  ??她望向女帝歎息道:“我的話已經帶給你們了,三日之內撤出丹陽城離開蜀越,你和父親一樣都是固執的瘋子,別逼父親去動用那些不該用的底牌,到時候我們蜀越將會陷入一片火海中,沒人希望看到這樣的局麵,尤其是我。”


  ??女帝微微皺眉問道:“底牌?什麽樣的底牌?”


  ??她沒有回答女帝的問題,隻是轉身推開大門離去。


  ??女帝沒有讓士兵阻止她離開,隻是眉頭蹙的越來越緊,她望著屋簷下的冰淩子,這女子最後那句話讓她感到十分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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