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我扛得住
朱子微並不反感和楚瞬召同遊,但楚瞬召這次挑的地方可不太好,根據蜀越以往了解到的軍情,這座坐落在丹陽城外的小鎮裏住著的都是後楚人,其中有一個叫周成鏵的人,這位本來和項氏皇族沾親帶故的人,早年卻因為兒子在新年宴席上酒後失言,對那後楚皇後虞念卿出言調笑,楚皇一怒之下下令處死他兒子周穆,而周成鏵收到牽連,被皇室貶職到這個鳥不拉屎的村鎮當司徒,也算是將功補過,這人略懂兵法武力更是超群,每逢後楚與丹陽騎兵作戰這人必將披甲作戰,卻每次都能死裏逃生。
??而且這周成鏵在獨子死去後變得性情極為暴虐,那些在落在他手中的丹陽騎兵下場極慘,五馬分屍已經是比較好的死法了,他要是有心折磨死一個士兵真的是會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逢過節必將那蜀越俘虜出來當牛羊般宰殺,最後將屍體擺成某種奇怪的符號送到丹陽城外的荒灘上,在丹陽城人看來可謂人神共憤,更有甚者出千金雇刺客買周成鏵的腦袋,可那些刺客都沒有回來過,很快城外又出現了一些奇怪的符號,由刺客的屍體組成。
??想到這裏,朱子微森冷一笑,後楚和蜀越這兩個國家的恩怨如同胤國和燕莾般,絕非三言兩語可以說清楚,在西境這塊肥沃的土地上,早已沾滿後楚和蜀越人的鮮血,戰爭常年不斷,血流成河遇冬凝結成血霜,這片看似美麗平和的土地下,埋葬著無數英雄好漢的屍體,隨便掀開一塊土地看看,裏麵都是令人作嘔的屍骨。
??想來這澹台寧素也不是傻子,知道去抱胤國的大腿來彌補自己的不足,要不是自己的父親弄出那麽多的幺蛾子,或許蜀越和胤國結盟後,胤國鐵騎入蜀聯合槍兵征伐後楚,後楚西麵臨海孤立無援,想拿下後楚是多麽容易的一件事啊。
??兩人將馬停在馬栓上,此時的天還未完全昏黑,楚瞬召看見有孩子還在樹下偷鳥窩,朱子微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看見道路兩邊的門口都擱著一個紅銅大鍋,裏麵煮著飄香沸騰的羊肉,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對於小鎮居民來說沒那麽重要,能吃飽暖胃就行了,偶爾再沾點芝麻醬,真是將肚子裏的饞蟲都勾出來了,楚瞬召二話不說牽著自己的手,小跑去了人最多的那間酒樓裏。
??自己這頭過於惹眼的黑白發特地用一頂帷帽著了起來,但那盈盈一握的身段是無法掩蓋的,一路上還是有很多人看著他們兩人,有些村裏的浪蕩子看著朱子微燈光下的絕美側臉,真是口水都要流出來了,邊境這邊殺人鬥毆搶女人官府都是很難管的,有幾個地痞想著呼朋引伴過來調戲朱子微,楚瞬召像是感覺到什麽用手摟著她的肩膀,扭頭望向那群流氓往自己的脖子橫了一下,這等宣示主權般的目光讓他們怒火攻心,於是圍了過來想要圍毆楚瞬召,可手還沒碰到他被被震飛老遠,最後捂著腰悻悻離開,朱子微看著楚瞬召那口小白牙搖頭低歎幼不幼稚你這個人。
??楚瞬召走進了人頭攢動的酒館,要了一盤羊肉火鍋和兩戶酒,朱子微點了兩碟涼菜,麵對那盆冒著熱氣的羊肉鍋自己是提不起半點興趣,楚瞬召倒是吃得很起勁,還向店家要了兩碗羊雜燉飯,香氣誘人,眼見著他風卷殘雲般吃了三碗,看得自己目瞪口呆的,後來連涼菜也被他一掃而空,自己隻得放下筷子為他挽袖倒酒,楚瞬召接過酒杯吃吃笑著,一飲而盡。
??朱子微何等秀色可餐,麵容神似蜀越女帝,黑白秀發看著倒也賞心悅目,可惜沒有女帝那飄然仙氣的銀白長發,想想倒也有無奈遺憾,楚瞬召看了一眼低頭吃菜的她,給她夾了一筷子的燉肉,輕笑道:“第一次見你的時候,覺得你和壁畫上的紅衣女鬼一樣嚇人,想不到你也是有活人氣的。”
??朱子微愣了愣,笑道:“我隻是喜歡穿紅衣罷了,沒想著當什麽女鬼,隻是沒想到像你這樣的王侯也會上陣殺敵?”
??楚瞬召白眼道:“上陣殺敵有什麽難的,活下去才是最難的,而且我還是臨安城裏的大才子,雖說我沒有參加過科舉,要是現在讓我去考的話,中個舉人應該沒什麽問題。”
??朱子微喝下一杯酒撇眼道:“真是厲害了,下床的時候還得揉著腰,那時候怎麽不見你舉起來,小舉人?”
??楚瞬召尷尬轉過頭不去看她:“人無完人嘛,這方麵我還算不上高手,等本殿下養精蓄銳一段時間,再讓你看看什麽叫一劍皆跪,到時候可別哭著求饒。”
??朱子微捧腹大笑,隨即一臉不信:“我賭你堅持不了一刻鍾的時間。”
??楚瞬召眯眼笑道:“聽說過西臨劍神關長夜沒有,一劍湮神,一劍鬼裂,兩劍一出群仙跪!本殿下可是西臨劍神的親傳弟子,號稱手裏一把劍胯下一把劍,劍術可是相當厲害。”
??她輕輕呸了一聲:“堂堂皇子也會講這些葷段子,往日在皇宮裏沒少玩宮女丫鬟吧?”
??楚瞬召撇頭笑道:“錯了錯了,家花不如野花香,我也是認識了你才懂這個道理。我說的沒錯吧,朱姐姐。”
??朱子微一臉忿忿不平,卻想不出什麽話來反駁他。
??兩人之間談起葷段子並不反感,倒有些親近的意思,雖說自己落在他手中是形式所迫,但從他身上感到的暖意絕非是黎京城裏可以見到的,曾經對年幼的自己而言,那座城市就像是一個吃人的怪物般可怕,她這些年看著自己的同伴被一個個吃掉,自己想要逃離這一切,可又不能失去這一切,讓她深感矛盾。自己從小就是從青樓長大的,自然會察言觀色,楚瞬召比那些入了樓閣便心急火燎脫褲子的嫖客順眼多了,至少自己吻他的時候總是怯生生,這樣的目光讓她覺得自己不是他的食物,兩人之間是平等的。
??就像現在這樣的,自己忽然帶著幾分粗暴咬著楚瞬召的嘴唇,楚瞬召的腦子忽然懵了,可朱子微覺得一陣酸麻酥軟,四周的食客看著這對大膽的男女吹起來口哨,還有女子捂著身邊孩子的眼睛,低聲喃喃非禮勿視,傷風敗俗之類的話。
??楚瞬召看不清她的眼神,隻是覺得她有些癡迷地閉上了眼睛,他忽然懂了,這個女人好像是愛上了自己,裏麵的情欲像是烈火般燃燒了起來,良久,她的嘴唇移到了自己的耳旁,眼角似乎帶著淚光。
??“我沒喜歡你,也沒那個資格……隻是我覺得你和我見過的很多男人不一樣,你對我很好,對其他女人都很好,你一點都不凶狠,對嗎?”
??楚瞬召忽然笑道:“或許等這次戰爭結束後,我想去走遠一點去後楚那邊看看,那邊的大漠黃沙似海濤,我想親眼看一看,據說還能看見天地一線圓月貼地平的場景,我還聽說裏有一片彩虹樹林,樹木的枝幹充滿五彩斑斕的顏色,在高處看的話就像一條彩帶那樣美麗,在那裏你可以看見最壯觀的流星雨,那個場麵就像漫天的繁星墜向地平線。”
??朱子微沒有直接答應他,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在這場戰爭結束後,你不需要回去胤國嗎?你奪下了燕莾這個千年古國,如此之大的功勳怕是誰也無法壓下你的風頭,你這個三皇子可能很快就變成的胤國的世子,你覺得呢?”
??楚瞬召低頭垂眉陷入沉思中,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那個每次見到自己都會笑眯眯將手放在他肩膀上的男人,父皇才是這場戰爭最大的執行者,他隻是男人手中的劍而已。
??胤國的世子?也就是將來胤國的皇帝,自己真的有勇氣去繼承那個男人的位置嗎?
??沒有了楚驍華的胤國,真的還能像現在這樣強勢縱橫嗎?
??他現在不知道。
??但總有一天會知道,他會向所以人證明,他扛得住。
??此時此刻,有好幾輛華貴馬車悄悄停在了門口。
??楚瞬召微微撇頭,看見了好幾位身穿華貴錦衣的公子從馬車上走下,大搖大擺走入了羊肉館內。
??此時館內的氣氛驟然凝固,某些帶著孩子前來吃羊肉的老百姓恨不得拔腿就跑,無奈那些馬車擋住了門口。
??為首那人清了清嗓子,離最近的那張桌子屈指敲了敲,聲音尖銳道:“喂喂喂,你們這裏全部的人我數三聲,立刻消失在我們麵前,知道外麵車廂裏坐著的人是誰嗎?咱們後楚的東京王大人項卓,還不快點滾出去。”
??楚瞬召心裏咯噔了一聲,心想怎麽每次和女子出去吃飯都遇到不長眼的東西,朱子微沒有開口說些什麽,後楚其中一位藩王今晚好死不死來到這裏。
??這塊地方雖說可以允許蜀越商販進入,但嚴格意義上屬於後楚,而且經過這片小鎮就是後楚的東京城,東州是這項卓的封地,他的兄長項白刎為楚皇不過三年,政績平平,勉強說得上兢兢業業。
??朱子微抬頭望了一眼車廂裏的模糊身影,要是車廂裏的真的是東京王可就糟了,比起那位平庸的兄長,這位後楚曾經的三皇子殿下可就稱得上暴虐二字。
??連在蜀越的她也聽說了這位東京王的斑斑惡事,年少時垂涎司徒侍郎家的那對貌美無雙的母女花,將尚書侍郎一家子請到了自己府上,當著那對母女的麵殺了司徒侍郎,將她們二人弄到了自己床上接連羞辱,並且讓自己的手足親信擔任了司徒侍郎的位置,這件事後楚先皇到死都沒知道,被他的兄長強行壓了下去,生怕擾亂民心,至於那些被他淩辱過的丫鬟侍女更是無法計數,東京王府上下七十二口井裏都死過不堪受辱的女子,可謂惡名遠揚。
??要是僅僅隻是這樣一個好色之徒,怎麽可能擔任東京一地的藩王。
??他身材十分肥胖有將近三百斤,但動作疾如風焉,提刀殺人隻在瞬息之間,而且項卓權勢的取得,除了武藝高強和手段狡詐,也善於諂媚逢迎。東京城數十萬的鐵騎兵都聽從他的命令。
??他熟悉蜀越和後楚兩地的情況,以征戰或欺詐手法鎮壓丹陽騎兵立下血汗大功,雖說無法將其全部殲滅,但在很大程度上阻止了蜀越對後楚的進攻,這位曾讓澹台女帝無比頭疼的人雖然沒有楚驍華那樣的傲視諸王之心,但決定稱不上庸碌二字。
??此時,那位身材臃腫如小山的男人終於從馬車上下來了,楚瞬召也是第一次見那麽胖的男人,但臉龐絕對稱得上孔武威嚴,沒走一步渾身的肥肉便顫動幾分,那身華貴至極的袍子如江潮翻滾般,腰間那柄大金刀有足足有五尺長,足以當戰斧來使用。
??方才那些進來喊話的錦衣公子連忙來到他身邊跪拜著,對著楚瞬召那張方桌指指點點。
??楚瞬召也懶得理會他們,繼續往鍋裏夾肉吃,他不認識這個人是誰,可朱子微卻不自在了,那死胖子那雙銅鈴大的眼睛一直打量著自己。
??她下意識往楚瞬召身上靠了靠,但這並不能阻擋東京王的審視,那死胖子往同伴耳旁竊竊私語了兩句。
??朱子微忽然站起身來對楚瞬召說道:“吃飽了沒,走了,此地不宜久留。”
??這位臭名昭著的東京王大駕光臨,想必是衝著自己來的,早知方才將那些騷擾他們的浪蕩子們都打殺了,可楚瞬召還在喝酒,唇邊帶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東西。
??一道極猛的刀風幾乎撲麵而來,將自己頭上那頂帷帽吹飛,滿頭黑白秀發垂落至後背。
??直到這這一刻,東京王眼中才流露出垂涎三尺的目光:“白發?敢問這位小姐和澹台皇族是什麽關係?”
??朱子微冷聲回答道:“沒有關係。”
??東京王哈哈大笑:“沒有關係那就最好了,否則本王可得連夜將你的腦袋送去西京那邊。本王平生最喜兩件事,一是玩女人,第二是殺蜀越人,若是能玩玩蜀越那邊的女人後殺了,倒也是一樁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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