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謝左
隊伍前列傳來一聲馬嘶,是來自於道路兩旁列隊的某皇子不耐煩的坐騎。
??劉康掀開車簾,接待的隊伍穿著清一色的白甲,黑袍飄動鎧甲上鑲嵌的密密麻麻銅片組成一隻展翅高飛的雄鷹。
??楚鷹仰騎一匹潔白駿馬,鬢毛和尾巴卻是深黑。少年高大英俊、莊嚴而優雅,仿佛與坐騎融為一體。
??他的肩頭飄動淡紅綾,襯衣上裝飾著層層疊疊的銅片,右手緊握長戟,似乎不是來迎客,而是交戰的。
??楚驍華應該親自來迎接才對,劉康忿忿不平地想著。
??少年翻身下馬,禮貌且體麵地微笑道:“幸會,諸位來自樽國的大人們,胤皇在得知您們即將到來的消息後,特派兒臣前來,代表他致以熱烈的問候和歡迎。胤國百姓同樣熱烈歡迎諸位大人的到來。”
??接下來著他裝腔作勢地問:“敢問諸位大人,誰是樽國的皇帝陛下?”
??劉康剛想出聲,卻被一旁的謝左攔住了,男人掀開簾子,站在楚鷹仰麵前行禮道:“皇帝陛下一路上身體不適,剛剛中了些許風寒,不適合如此拋頭露麵,請大皇子殿下見諒。”
??“有謝左大人這樣的智將在一路上陪伴,樽皇一定深感欣慰。”
??楚鷹仰滿腹狐疑地打量著他,劉康居然將血狼子也帶來臨安城,壞了,這下臨安城裏有好戲看。
??當然,楚鷹仰對他的了解隻是傳聞……但這些傳聞實在可怕。
??據說這謝左恃才傲物,狂傲狷介同時善於挖掘人心的弱點。
??樽國在很多年前發生過一次謀反案,其中主謀便是這謝左的父親,事情敗露之後,樽皇一怒之下連斬三位皇子,同時將謝氏一族連誅九族,唯獨留下這謝家遺子在自己身邊,其舉動實在令人難以揣測。據說這謝左曾在十五歲的時候迷上某位權臣的冷妾,兩人私下暗通情意,被那位權臣撞見二人在自己床榻上偷情時勃然大怒,拎起斧頭便向床上兩人砍去,被那少年謝左抓起床榻邊的角先生擊中腦門,一命嗚呼。之後謝左用那斧頭將權臣一家老小皆斬斧下,隻因為他看見冷妾傷痕累累的後背……之後他帶著那冷妾來到樽皇麵前,告訴皇帝陛下發生的一切故事,最後指著那冷妾說我想要她。
??樽皇哈哈大笑,當著朝廷百官對著謝左說她是你的了。
??這已經是十多年前的故事了,當年的冷血少年變得愈發沉穩,或者說變得會隱藏自己,唯一不變的是圍繞他的傳聞變得越來越可怕。
??據說他曾在某次對決中迷上食人之道,據說那些洛京城莫名丟失的孩子都進入他肚子裏了,無論是作為樽皇的忠犬,同時做為一個食人之人,他不會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內疚,他很享受這一切。
??這是個很可怕的對手,楚鷹仰默默對自己說。
??“我聽說過你,大皇子殿下,雲劍河之戰的英雄。”
??他們策馬並肩大道上前行,四周傳來梔子花的香味,這本該是春遊踏足的最好時節,可兩人的談話卻與這份渾然天成的美景毫不相稱。
??“戰爭沒有英雄這一說法,敗者殘灰,勝者罪人。”
??謝左輕笑道:“哦?皇子殿下居然對戰爭有如此深刻的了解,日後有時間可否與謝某高台論道一番。”
??楚瞬召討厭他那看似淡薄實則傲慢的語氣,但他告誡自己,不可被對方的話所激怒。
??他粗略地算了一下,這狼王劉康帶了將近三千人的侍從來到臨安城,跟隨在隊列後麵的士兵騎得不是戰馬,而是巨狼!
??一句錯誤的玩笑,一句不合適的詞語,甚至一個多餘的問候,戰爭就會在臨安城裏爆發,屆時臨安城將會變成座狼的人肉天堂。
??或許是自己多慮了,但謹慎點總是好的,他擠出一絲勉強的微笑道:“那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大多數細節我已經忘了,但自從燕莾大將葉霸死後,燕莾就再也不敢侵犯我們的領土。”
??“燕莾是個很特別的國家,男尊女卑這一說法比天下王朝各國都要嚴重,女人在燕莾人眼中隻是一件可以交換的物品而已。燕莾一方麵存在極端的自尊排外,另一方麵又特別崇拜強者精神,他們畏懼你,大皇子殿下……隻要你這個雲劍河英雄一日存在,燕莾永遠都不敢侵犯你們胤國的領土!”
??燕莾人的確是個十分可憎的民族,從六年前的鎮南關之圍便讓楚鷹仰對他們留下深深的陰影,他們對死亡毫不敬畏,靠著凍死的士兵身上圍火燒烤,放聲談笑,無聊的時候便將胤國俘虜地腦袋割下來挑在槍尖上玩。
??他們最喜歡看一種叫死鬥的遊戲,將未開刃的銅劍交給兩位俘虜,讓他們之間進行一對一對決,勝者可以得到今天的糧食,敗者則會死於他們的槍尖之下,一張戰鬥下來往往雙方血肉模糊。至於誰勝誰敗全由他們做出決定,很多時候他們會將那個勝者處死,將饅頭扔給那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敗者,感謝他精彩的戰鬥。
??楚鷹仰笑問道:“燕莾是我們胤國的下一個目標,不知在這場戰爭中,樽國是否會出兵相助?亦是像雲劍河一樣袖手旁觀。”
??“這不正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嗎?皇帝陛下希望能鞏固我們兩國之間的關係,通過聯姻,他將自己最鍾愛的女兒嫁給大胤三皇子,這足以體現我們之間的誠意。”
??楚鷹仰不置可否。
??“大皇子殿下是眾人口中的英雄,亦可能是未來的皇帝陛下,這十年來,我們兩國因為上康的事情鬧得不可開交,希望您能原諒樽國犯下的錯誤。”
??“你應該去問離北的人們他們是否原諒你們,如今離北已經是你們的了,你不需要求得我的原諒。”
??楚鷹仰故意換了離北這一說法,咬字清晰。
??謝左聳了聳肩膀道:“大皇子殿下的意思我們很明白,我們樽國從一開始就是胤國的盟友,我們為你們征服西臨提供了兵力,但之後發生的慘案沒人能預料到,我們都在站在國家的頂端,恨我們的人和擁戴我們的人一樣多,上康的居民憎恨我們,一如西臨人憎恨你們胤國人般。對於西臨的人們而言,隨之而來的饑荒、瘟疫和痛苦都是你們帶來的,您難道也會問候每一個西臨人他們是否原諒你們?”
??“這不一樣。”
??楚鷹仰刻意回避他的眼神,感覺自己的內心被這個男人洞穿了。
??“都是一樣的,隻是現實太過殘酷,像您這樣孩子不願去相信罷了,等你到我這樣的年紀,您就會懂得天下眾生不過一縷浮萍,劍與火才是永恒的一切。”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