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命燈
“混賬!你居然敢用我教你的方天對付自己人!”男人狠狠地給了他大腿一腳,鐵靴上的尖刺紮進他的肉裏,很疼,他不敢叫。
??馬蹄聲從身後傳來,楚鷹仰帶來的重騎們紛紛跪倒在地,龐大的騎兵軍團從道路盡頭出現,在雨霧中,數百麵的黑邊鷹旗在暴雨中搖晃,如同招魂的幡條。
??“風鷹鐵騎!”不知誰低語了一聲。
??兩年前,北蠻蠻子與金帳國爆發衝突戰役,胤皇得知後調遣了風鷹鐵騎前往金帳國,軍隊裝配連射弓弩,像風鷹一樣猛烈而得名,騎兵成員都是百裏挑一的存在,在普通部隊裏擔任將領的在這支騎兵部隊裏往往隻能做一名士兵,其選拔標準之嚴格可見一斑,
??與普通的胤國騎兵不同,他們統一穿戴黑甲,他們有著骨子裏千錘百煉而來的血性,也有嚴明的紀律和精良的武器裝備,可以進行純粹的刀刀見肉的騎兵對抗,風鷹鐵騎的騎兵衝鋒如同黑色的狂潮般,足以橫掃麵前一切敢於阻擋他們的軍隊,威震天下,被北域諸國稱為“鐵禍”
??此時此刻,征伐北蠻長達兩年之久的風鷹鐵騎終於返回臨安城,每個人的馬囊上都裝著北蠻將士們的頭顱,而麵前這位敢當著眾人的麵給大皇子一巴掌的男人,便是胤國四大名將之首——蒙羽。
??蒙羽將楚鷹仰一把拎了起來,低喝道:“雖然你離開了風鷹鐵騎,但鐵印依舊在你背後烙著,你仍舊是我們的一員,風鷹鐵騎什麽時候出過你這號丟人玩意!我當初就不該將你留在臨安,如今一塊好鋼硬生生變成了廢鐵!”他攤開了自己的手掌,剛才被楚鷹仰刺中的部分除了皮革被刺穿外,露出生鐵般的手掌,甚至連皮肉都沒傷到。
??楚鷹仰咬緊牙關,不語,蒙羽一把將他扔了出去:“廢物……”
??蒙羽環視了周圍一眼,走到了楚熏麵前抱拳單膝跪地道:“蒙羽拜見公主殿下!”
??楚熏此時已經被嚇懵了,咬著嘴唇半天說不出話來,蒙羽見狀,一把握著楚熏的手將她拉來起來,那隻鐵手幾乎將她整隻手納入其中:“公主殿下千萬不可失了體統,站起來!”
??這時,楚鷹仰他們帶來的重騎方才顫巍巍地跪下,同時大聲地喊了起來:“恭賀將軍凱旋歸來!恭賀將軍凱旋歸來!”
??在那震天動地的吼叫聲中,楚瞬召看著身後被風鷹鐵騎堵死的路,目光淒離,不敢去看蘇念妤的眼睛,但對方隻是擦了擦他臉上的血,將他抱著懷中低語道:“小召,你看那些騎兵好威風,他們的鎧甲居然是黑色的!”
??馬蹄聲由遠及近地傳來,蒙羽扭頭一看,再次下跪:“蒙羽拜見皇帝陛下。”
??三匹黑馬出現重騎們身後,重騎們紛紛牽著自己的馬匹,為那三匹馬退開了道路:“拜見皇帝陛下!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拜見神官大人!”
??胤皇穿著鎧甲策馬走著前頭,身後的郭蘘一襲白袍,那頂尖頂白帽上雨珠點點,他焦急地看著周圍,當他看見盡頭的三皇子時,猛然拍了拍胤皇的肩膀:“就是他!陛下!墨星就是小召子!”
??“閉嘴!你生怕沒人知道嗎?你那點破事留到之後再說。”胤皇翻身下馬,看著自己的愛將,臉色緩和道:“蒙將軍,戰事如何?”
??“回陛下!我軍與北蠻軍隊於兩周周前決戰於河林關外,擊潰之,北封城淪陷,我軍大獲全勝!這次出征兩年,我軍與北蠻軍隊決戰總共十八場,金帳國出兵十五萬人,士兵死傷八萬八千三百六十二人,我軍出兵三萬三千人,死傷八千八百六十三人,北蠻死傷三十萬七千一百零五人,北蠻皇室盡除!北蠻大君主死在了金帳國大將郭爾蘇的手上,北蠻世子被未將擊殺,五日之內,我軍與金帳國軍隊占據北蠻全境!”
??街道上,瞬間這剩下雨水滴落的聲音。
??風鷹鐵騎全數翻身下馬,單膝跪地高聲道:“天佑大胤,鷹旗不倒!”
??“天佑大胤,鷹旗不倒!天佑大胤,鷹旗不倒!天佑大胤,鷹旗不倒!”一時間街道上,山呼不倒,楚瞬召低低地歎了一聲:“不倒……”
??胤皇站在雨中露出一抹難以形容的神色,又像是在微笑,但那抹笑容裏麵摻雜著太多複雜的色彩,他點點頭道:“將軍辛苦了!眾將士也辛苦了,三日之後,朕會在皇宮裏為你們設下慶功宴,屆時慢慢論功行賞!”
??“謝陛下!”眾人呼聲如雷!
??唯有離他最近的郭蘘,聽見胤皇低聲喃喃:“北方……現在沒多少國家了。”
??“陛下,您的家事末將不方便處理,也不會說什麽,但方才鞭策大皇子一事,希望陛下不要責怪末將。”蒙羽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朕懂的……楚鷹仰該打,楚瞬召該打,楚熏該打……朕的三個孩子都該打!”他忽然語鋒一轉,眼中帶著懾人的霸氣與威嚴,楚瞬召看著父親的臉,心裏冰涼無比,楚鷹仰撿起長戟站了起來,直直地看著父親道:“父皇……兒臣隻是想將弟弟帶回去,請父皇恕罪!”
??“恕罪……你還知道讓我恕罪,你們幾個心裏麵還有我這個父皇嗎?”胤皇目光古怪地看了他們一眼。
??“父皇!是那個女人拐騙了小召……女兒隻是想……”楚熏站了起來,放聲大喊道。
??“拐騙,你倒是說說她怎麽拐了你弟弟?”胤皇反問道,楚熏的臉色有些變了,咬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胤皇慢悠悠地說:“這姑娘治好了你弟弟的病,隨時朕不知道小召前幾日是如何失蹤的,但朕親眼看著她將你弟弟從樹林裏背了出來,當初大神官也在場,而且她還救了朕一命,若不是她那一劍,說不定現在我們早已天人永隔了。”
??“她隻是個……隻是個……”楚熏的聲音越來越小,妙目低垂。
??“琴妓是吧?琴妓又如何,她一樣是我大胤的子民。”胤皇低聲道。
??“她還是個刺客,殺了很多無辜的人,而且張大人一案的凶手就是她!而且我們懷疑小召的失蹤和她也有關,女兒收集了大量的情報,隻有父皇看過便明白了!”
??“熏熏,你看來真的很有信心啊。”胤皇斜斜地看了她一眼,眼神說不出是失望還是什麽。
??“女兒的情報向來不會出錯。”
??胤皇忽然笑了起來,像是聽見了一個很有意思的笑話般,所以人都看著他,不語。
??“姑娘!我女兒說的話,你可承認?”胤皇抬起頭來看著盡頭的二人。
??“我承認……陛下,琴妓是我,刺客是我,請陛下治我的罪吧。”她目光柔和道,楚瞬召又驚又恐,死死抓住她的袖子,她摸了摸他的臉龐,像是安撫般。
??“熏熏啊熏熏……你這個孩子就是太聰明了,聰明到連你父皇,弟弟想幹什麽都不知道,她是不是刺客又如何,我們的祖輩也是刺客。朕從小告訴過你要寬仁,而且朝廷已經證實了張大人與後楚的勾結,我問你,一個將國家軍事情報出賣給敵國的人和她,誰對胤國的危害更大?你執意要逼死她,難不成你想和弟弟反目成仇嗎?”
??楚熏頓時呆住了,父皇明顯就是想保住這個女人的性命,律法說到底也是為上位者服務的,若他說不許殺,這偌大的國家誰敢將刀子架在她脖子上,如今她真是撞在刀尖上了,仍自己怎麽努力最終不免落得遍體鱗傷的下場,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對著父皇跪了下去,磕了個頭:“女兒錯了……女兒不該如此剛愎自用的,父皇原諒女兒的無知。”
??胤皇並沒有看她,而是將目光轉向了小兒子身上:“小召,帶著她過來吧,不要再鬧下去了,跟我們回去!”
??“這算什麽?您對我的憐憫嗎……還是施舍?”他捂著肚子上的傷口,掙紮著站了起來。雨水打濕了他一張尚顯稚嫩的臉,他劇烈地喘息著。
??郭蘘呆了一下,在馬上不斷衝著他搖頭,希望這倔強的小子不要再這骨節眼上衝撞胤皇的威嚴,但他隻是咬緊牙關,眼神倔得就像當年的胤皇般。
??“你今晚鬧死了多少人?”胤皇怒道。
??“死了多少人?這是我應該在乎的事情嗎?我這一路走來,每個來的人不是想殺她,就是想殺我,我反手將他們殺了,有什麽錯?你們每個人都想殺她,每個人都想欺負她,她傷心的時候隻能哭泣,受傷的時候隻能握緊手中的劍,她又有什麽錯?我繼續將她留在臨安,她還得在青樓過著狗一樣的生活……我不允許……我絕對不允許!”
??男孩的怒吼回蕩在每個人的耳邊,他也不知道在罵誰,自己亦是這個世界。
??他挽住了蘇念妤的手,想帶著她重新站起來,若自己就那麽放棄了,即便父皇真的願意饒恕她一命,她還得回到情暖樓裏,被那些無良的男人侵犯騷擾,哥哥替他殺了一個安定君,日後還會有無數個安定君,這種人永遠都殺不完!
??就像壞小孩欺負流浪貓一樣,那拿著魚幹將小貓逗到自己的腳邊,然後不斷地欺負她,踢打她,玩膩了就拍拍屁股走掉,那些年她被人欺負時,他仍是孩子,舉不起劍,握不住刀。如今誰要是敢在他麵前做出這樣的事情,他會將他的手狠狠剁掉。
??他抬頭看見的父皇所處的方向,似乎看見男人無比震怒的樣子,赤紅色的氣運從男人身上湧出,匯聚成劍狀漂浮在空氣中 :“你好大的膽子!父皇為你做的一切你都忘了嗎?”
??“兒子不敢忘,兒子隻是想做正確的事情,而不是應該做的事情……”他微微閉上眼睛,極為黝黑的氣運纏繞在他周身,體內又有一兩血液轉化為氣運,此時他的臉色白如晝鬼,眼眸黑如深淵,郭蘘看著男孩身上的息流,腦袋裏如同狂蜂大作,嗡嗡作響,他最擔心的問題還是發生了,墨星真的降臨在了楚三皇子的身上!
??楚鷹仰握緊長戟站了起來,蒼藍色的息流匯聚成龍卷狀衝體內迸發而出,這整個大胤的國境內,氣息漸漸變得渾厚起來,氣息的紊亂導致天穹之上頓時亮如白晝,極光帶緩緩地抽動著,氣息光流垂至屋頂,如同神佛手中握著的鞭子般。
??此時此刻,第三位王降臨在胤國的土地上,郭蘘不可置信地看著麵前的一切,這……這,天下王朝十五國,每個王朝至少都有一位帶有王息的人,最多不過二,王朝鎮國氣運跟王息有莫大關聯,樽皇劉康有將近五十個孩子,可一無例外的都沒有覺醒王息。
??這是屬於楚氏皇族的時代啊,三位身懷王息的人存在於胤國國境內,血脈相傳,那萬人之上眾神之下的存在又多了一個!
??楚氏皇族的命燈何止不會熄滅,命燈的火焰開始熊熊燃燒,宛如衝天的火炬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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