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反殺
我叫蘇念妤,我們離北的婕妤王妃也有一個妤字。”
??“你們應該保護我們的,大胤應該保護離北的……你們拋棄了我們!”
??“幫助我?我曾親眼看見狼兵焚燒我們的廟宇,他們將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殺死在寺廟前,用尿液澆滅裏麵的香火,褻瀆我們的神佛,無數的屍體堆成小山那樣,我母親和那些曾經被她救治過的善男信女躺在一起,當時你在哪裏?胤國的軍隊在哪裏?”
??“是啊……我不懂,你在垂鷹菀裏讀書寫字的時候,我已經學會一個人從離北走來臨安,其中吃過最好吃的東西便是炸知了,你目睹過親人的屍體一具一具被掛著城牆上的樣子嗎?你能想象一個老仆人為了保護自家老爺的女兒而將自己的孩子拋棄嗎?你不會有機會看到的,你高高在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這些事情都是發生你們目光所不及的低穀中,而我……就活在那個低穀裏!”
??“你就不怕我上去之後將你拋下自己跑了?”
??“我一直很喜歡一個男人,我想自己隻有在這世間活著一日,便會為他繼續工作下去,我真的很愛他,不分晝夜地愛,他給了我第二次生命,他在我即將離開人世間的時候給了我溫暖,食物,藥品。一切一能讓我活下去的東西,我當時就想啊,無論他以後讓我幹什麽,當娼妓也好,殺人放火也好,我都會去做的……之後我做了一切他要求我做的事情,可他……不愛我啊。”
??“我相信你。”
??楚瞬召在過去的十六年裏從未有過如此憤怒的情緒,悲傷像是野火般在他胸膛燃燒,他失去了那股水仙花的暖香,失去了那指尖觸過發絲的柔軟,失去那貓兒般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遊離的感覺……他失去了如今為之努力的一切。
??“啊啊啊!”極暗的氣息自雲端之上降臨在他身上,謝寶閑愣了半響,當年他還未被逐出西臨時,曾經無數次從西臨王身上感受過這股氣息,這股浩瀚且深遠的息流,仿佛自天地開辟之間便存在於世間。
??那是神佛最偏心的一份造物,為了區分領袖與羊群所創造出來的至高之物,隨著血脈一代一代地流傳下去。
??“王息……這小子居然也有!”
??在那股極暗的氣息奔騰下,某些意誌力稍弱的流民被嚇得屎尿齊流,癱軟在地無法動彈。
??青石板上被氣息撕開巨大的裂縫,那對極紫的眼眸化作深黑,裏麵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唯一絕對的湮滅意誌,那是屬於他星相,墨星的湮滅之力賦予他毀滅一切的權能,如同神佛從天穹投下燃燒的劍般。
??“你怎麽敢!你怎麽敢?”
??他跌跌撞撞地朝著謝寶閑走了過去,聲音裏麵似乎帶有另一個靈魂,謝寶閑緊握著巨斧不敢後退半步。
??他九歲開始殺人,至今死在他手下的冤魂何止上千,什麽樣的修羅場他都見識過,但此時他居然讓一個半大的毛頭孩子嚇到了,既不敢前進揮斬,也不敢後退逃跑,他的目光似乎可以將你的靈魂吸入般。
??“老大,快逃吧,這小子看著不對勁。”
??一位手下緊張地看著那步步逼近的男孩,謝寶閑冷眼笑道:“你懂什麽,我今夜必須殺了這小子,他是遇到過最大的機緣!”
??天下諸王體內皆有王息,這份神賜之物除了血脈傳承之外,唯有通過弑王才能獲取,當一位舊王隕落之時,一位新的王必將誕生,謝寶閑手中的巨斧遙指楚瞬召:“小子,要怪就怪你太弱了,如果她是我的女人,老子說什麽也不會讓她死在別人斧子下。”
??這具玩笑般的話刺激到了楚瞬召,他振臂一揮,一把巨劍從劍盒裏衝出落在他手中,赤金色的光芒四散而出,他遠遠看去手裏如同握著太陽般。
??謝寶閑後退了一步,那把遠比他手中的巨斧寬闊的巨劍被男孩輕輕鬆鬆地舉了起來,那是越王八劍重鍛的產物,但遠比那傳說中的“巨闕”耀眼奪目。
??被那熾光一照,眾人被他那個動作威懾住了,謝寶閑熱血上腦,聲色俱厲地怒喊道:“給我圍住他,一個毛孩子而已,你們還真當他是神仙啦!”
??“故弄玄虛,你體內的王息老子要定了。”
??謝寶閑站在那把赤金長劍的光芒下,將體內之息盡數灌入斧中。
??他將斧子高高舉起,此為正中下劈之勢,如同大刀揮砍般猛烈,其威力是其十倍不止,專攻敵人之頂門,雙手掄斧,用十二分氣力,從正中往下劈去,斧法中以此為最猛之勢.殊不易當,從未有人能在他這招下存活下來,若對方持盾格擋,將他的盾牌連同軀體一同斬斷便是了。
??此時此刻,極耀的光芒照亮了男孩冰冷的瞳孔。與他的父皇一般,與他的兄長一樣,王之力在他體內奔騰而出,令他從凡人升華為那萬人之上,眾神之下的存在。
??墨星的星相高高地懸掛在他的頭頂,將那道光芒吸入其中湮滅粉碎,紫眸隻剩下令人心悸的蒼白。
??“都他媽給老子衝上去,誰砍下他一條手臂的重重有賞!”
??楚瞬召握著重劍迎了上去,每揮一劍,便有一片血雨滂沱,眾人手中的長刀被楚瞬召手中的劍碰撞後,如同燒融的蠟燭般融化,無數的血肉墜地有聲,哀嚎慘叫的聲音響徹長夜。
??重劍砍中人體的感覺很奇怪,就像是看著有幼奴姐切番茄般,不一會他身上沾滿了黏糊糊的血肉,無數的幻覺變成劍招在他腦海裏回蕩,像是武神握著他的手一路前斬,就是麵前立著一座山也有將其斬開!
??謝寶閑看著自己的手下如同韭菜般被他收割,早已心神分裂,男孩揮劍殺到離他不足十步的地方停住了腳步,赤色的毒火從他的劍痕中噴出,此時的街道如同被萬軍衝鋒踏過般,那年輕皇子站在火柱之中,絲毫不懼。
??赤紅色的蒸汽透著白甲冉冉上升,謝寶閑覺得自己麵前站的是一塊燒紅的鐵,男孩將反手握劍,右手肌肉凸起撐爆了白甲。假如現在胤皇在場,他一定會認為麵前的人是複活的李長淵,憑借一劍之力破軍開血路,此時他能用出最完美的瞬擊,甚至勝過李長淵。
??“你想要我體內的東西嗎?殺了我啊,從我手上拿走它。”
??此時他終於懂西臨王對自己說的話了,王息的覺醒……徹底改變了他的心。
??“我要劈開你的身軀,撕裂你腸子,我要殺了你!待我取得你的王息之後,我便是胤國下一個王!”
??他撲空起跳,巨大的身影如同巨靈神降臨般魁梧,他的斧擊撕裂的重重空氣,手下不自覺地向後退去,那二人爆發出來的氣息令人窒息,在謝寶閑如山壓般的重斬下,那對決的二人,必有一死。
??他的口中發出獅子般的吼叫,鋪天蓋地的殺氣匯聚在他的斧上,楚瞬召依舊用那傲慢冷漠地眼神看著他,裂開嘴角冷笑道:“不,你什麽都做不了,有個聲音告訴我,你必須死!我聽見那把聲音在怒吼,如今連那漫天神佛也該感到害怕了。”
??沒有人能聽見鋼鐵碰撞的聲音,謝寶閑的斧子還沒有與楚瞬召的劍觸碰在一起,身軀便齊腰斷成了兩半,連那身後眾人被那道極烈的劍氣斬開身軀,縱橫的力量在周圍的牆壁上留下深邃的劍痕。
??赤色的火焰沿著劍痕撲向那些倉皇逃竄的流民,熾熱的光席卷了整條街道,火焰夾帶著碎石們反複切割流民們的屍體,光從他們的軀體裏反複射出,裏麵亮如灼日。
??現在無法想像的逆轉出現了,少年手持雙劍自塵埃中站起狂怒地咆哮著橫掃了整條街道,人們拚勁全力地奔跑,下一秒便天旋地轉般,仿佛整個世界變得非黑即白般,因為他們的身軀被楚瞬召的劍氣斬開了,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墜落在地,隨即化為焦炭。
??被切割開身軀的謝寶閑不可置信地看著頭頂的男孩,他看著自己的下半身在男孩的氣焰中被燒成灰燼,他滿臉鮮血,目色赤紅地朝著街道的盡頭爬去,身後的腸子拖出一灘驚悚的血跡,楚瞬召反手一劍將他釘死在地上,謝寶閑不敢回頭,拚命地青石板抓握著,指甲盡碎!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他用盡全力地想撐起身體,下半身傳來的劇痛讓他幾乎昏迷,楚瞬召揮手一握,另一把劍衝入他的手中,他一劍穿透了謝寶閑的左手,又是一劍入手,謝寶閑看著血淋淋的右手發出可怕的哀嚎。
??“放了我吧,我保證會滾得遠遠的!”他苦苦哀求道,但是楚瞬召卸下身上的盔甲,甲片哐當哐當地落在地上,傳入他的耳中如同喪鍾般可怕,楚瞬召拿起一塊護心鏡放到他的麵前:“看看你的樣子吧。”
??他一口鮮血噴在護心鏡上,光滑的銅鏡可以看見他此時的慘狀,跟集市上被屠夫紮滿刀子的豬肉一般,他本來還想說的什麽的,血水咽住了他的喉管,最後的遺言漸漸變成了咆哮在夜幕下回蕩。
??“你原本想殺了我,現在被我殺了也沒資格抱怨什麽了吧。”
??他拾起一般短刀慢慢刺入謝寶閑的頭顱之中,頭骨刺穿的聲音聽著像雞蛋被磕碎般清晰。
??西臨謝寶閑,卒!
??疲憊的身軀踏著血肉走到了那人麵前,女人躺在廢墟中沉睡著,唯一鼻息間發出的微弱呼吸證明她仍未死去。
??他輕輕將女人抱起,漫步在街頭上,好似一具遊魂般,火光照在二人的身體上,溫暖地像是晨曦般。
??他找到了一處尚未破碎的台階將她輕輕放下,看著遠處的燭光依次亮起,想必剛才的交戰已經驚動了這附近的居民。
??良久,女人睜開了眼睛,凝視著男孩的臉龐輕聲道:“發生了什麽?”
??“我做了一個夢,看見你拿著一串糖葫蘆問我要不要吃。”楚瞬召也睜開了眼睛,低聲喃喃道。
??她輕聲回答道:“哦,我也做了一個夢。”
??在那個夢裏,她穿著一襲嫁衣坐在轎子裏,周圍敲鑼打鼓,喜聲一片,她的心裏忐忑無比,待她的轎子落地之後,一雙修長的雙手探入紅簾將她橫抱了出來,當她看見那人的麵容時,不自覺地親了上去,就像現在這樣。
??許久的沉默之後,楚瞬召笑了起來:“你現在還能走嗎?”
??“你背我好嗎?”
??“嗯。”
??她輕輕攀上男孩的後背,他走到廢墟裏拾起了散落的刀劍,一把一把放入劍盒中,帶著她離開了燃燒的街道。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