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死案
“出什麽事了?”
??陳豹恩看著衙門裏麵人們個個神色不安,不時有一兩個腳步匆忙的官差走進來。
??“張大人死了,據他們家的客人說是張大人昨夜在酒桌上喝得醉醺醺的,去茅房小解快一個多時辰了都沒回來,他們家的侍女前去查看,發現張大人被人一劍割喉死在了茅房裏,整個地麵都是他的血!他們家昨天才剛娶媳婦,這媳婦進門還沒到一天,公公便橫死在家裏,造孽哦!”
??一旁的皂班衙役搖了搖頭。
??“死了?”
??陳豹恩驚訝地看著他們,張大人可謂是三朝老臣,平日在朝廷裏德高望重,雖然官職不大,但為人慷慨好施。
??老人經常邀請那些尚未出名的小官來自己家中敘坐,如有需要的往往會不吝錢財或者給予官場上的幫助,在這種情況下那些小官們往往會記住張大人的恩情,日後必定報答,至少也不會與他為敵。
??這樣的一個人怎麽會無端端地死在茅房裏,而且還是在兒子大婚的夜晚上,陳豹恩越想越奇怪,忽然門外吵吵鬧鬧的,婦人的怒罵像潮水般湧入他的耳中,其中還夾雜著少女的抽泣。
??“就是她!大人!就是她克死了自己的公公!”
??一個身穿黑服,披頭散發的婦人扯著一位少女的衣襟來到衙門麵前,身後還跟著一大群家奴,個個手裏拿著棍棒,麵堂泛黑。
??“我沒有……我沒有。”少女哭哭啼啼地癱倒在衙門的鳴冤鼓前,身上還穿著紅綢絲衣,赤裸的雙足上沾滿泥土和鮮血。
??“大膽!何人敢來衙門鬧事!”
??陳豹恩一聲低吼將婦人怒罵震驚住了,她呆呆地看著衙門裏麵的一切,忽然淚水像是決堤的洪水般湧出,她跪倒在陳豹恩腳下哭喊道:“大人啊!為我家老爺伸冤啊!這個掃把星克死了我家老爺!當初我就說咱兒子不能娶她,可他偏不聽!誰家老爺會死在自己孩子娶妻的夜晚啊!一定是這個掃把星害的!”
??“放肆,現在事情還未查清楚,你怎麽如此對待你的兒媳婦?”
??陳豹恩看也不看她一眼,跨步走到了少女麵前扶起了她,但少女緊緊地抓住自己的衣袖,臉色蒼白道:“大人……真的不是我,我昨晚一直和夫君在房裏……真的不是我。”
??“這件事情我一定會明查的,請夫人放心!”陳豹恩沉聲道。
??“葉碧荷!你這個萬人騎的掃把星!現在回家收拾東西滾出我們張家!你爹也是我們張家一把手扶起的!你居然如此對待我們!待我們將你們葉家一把火燒了之後!將你和你娘賣到妓館裏頭去!”
??婦人全然沒有往日的華貴尊榮,披散著長發吐著陳豹恩未曾聽過的惡毒語言,他懷中的少女發出一聲痛苦的哽咽,昏死在他懷中。
??“你!”
??陳豹恩震驚地看著她,遠處卻傳來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一個臉色發青的中年男人穿著紅衣走進了衙門,身後是一抬一抬披紅戴綠的花轎,幾十個魁梧的青年人抬著轎子在衙門外,男人看見了陳豹恩懷裏的少女,氣衝衝地闖了進來扇了婦人一巴掌:“你個老妖婆好不要臉!我將女兒嫁給你的兒子!你居然這樣對她!”
??“葉眾恩!你的女兒克死了我家老爺!你賠我老爺!”婦人不顧一切地拉扯著他,尖銳的指甲劃破了男人的臉,男人冷冷地將她推到在一旁,從陳豹恩懷裏接過少女:“我昨日是怎麽將碧荷送到你們家中,今日便怎麽將她送回去!花轎一座不少!我們葉家從此和你們一刀兩斷!”
??“你敢!”
??張家的家奴拿著棍子圍住了葉眾恩,門外的葉家家奴將轎子扔到地上,一堆明晃晃的長刀從花轎裏麵滑落,幾個身材魁梧的男人雙手持刀衝進了衙門,一場械鬥隨時準備發生。
??“去死!”
??就在他們揮舞著長刀砍向張家家奴的脖子時,一道淩厲的出鞘聲闖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金色的長刀帶著淒厲的嘯聲刺破空氣,血花在空氣中爆出極為慘烈的曲線,葉家家奴紛紛倒地,幾個圓狀物滾落至衙門門口,陳豹恩用食指抹去長刀上的鮮血冷冷道:
??“往衙內訴冤者,掌鐵,殺無赦!”
??金色長刀發出陣陣嗡鳴聲,陳豹恩反手收刀進鞘,鯊皮刀鞘上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幹涸已久的血跡,張家家奴以及門外的葉家家奴顫顫巍巍地跪倒在地,生怕長刀下一秒落在自己腦袋上。
??在五十年前,臨安城外的平台山上出現了一個名為呂順牙的山賊,這呂順牙冷血無情,專門劫掠官道上的貢車與軍糧,讓先皇很是頭疼。
??呂順牙陰險狡詐,多次派軍隊上前圍剿都未曾將其剿滅,陳豹恩的爺爺當時帶著六個手下,一行人,七把刀前往平台山死戰呂順牙。
??最後斬盡平台山山賊呂順牙三百人之眾,將呂順牙一家老小十八人滿門抄斬,這件事情被當時的皇帝陛下知道後,親自召見陳平恩,並親手授予金鷹長刀一柄,並附言:“持刀者,上斬貪官,下斬流賊,問心無愧者也!”
??“大人饒命啊!”那名婦人以及張家家奴一眾人跪倒在陳豹恩麵前,哭哭啼啼道:“這讓我死後怎麽和張家祖先交代啊!老爺!你死的好慘啊。”
??葉眾恩看著自家家奴正冒著血的屍體,眼裏無悲無喜的:“給我進來把你們小姐接走!”
??衙門外的葉家家奴抬著轎子跨步走進了衙門內,葉眾恩將女兒抱進了花轎裏同時喊道:“給我拚命地敲!敲得越響越好!”十來個家奴拚命敲鑼打鼓,將張家夫人的哭聲壓了過去,葉眾恩看著趴倒在地的“親家”冷哼了一聲,跟著轎子的後頭揚袖離去。
??張家夫人看著漸去漸遠的花轎,披頭散發,目色赤紅道:“啊啊啊!”
??便昏死了過去,張家家奴看著癱倒在地的自家夫人紛紛圍了上去哭喊道:“夫人……夫人!”
??“把他們幾個送回張家府中!迅速將張大人的屍體送來衙門,讓仵作馬上去做準備,將這裏的血清理一下,把他們幾個的屍體送回張家去……派一個人去通知張家,我要見張大人的兒子。”
??陳豹恩冷冷地下令。
??“遵命,大人!”幾名手下迅速領命,帶著張家人們離開了衙門,陳豹恩深吸了一口氣,靠著了青石大柱上。
??“真是個多事之秋啊!”
??“大人……多事之秋不是您口中那個意思。”一名身穿藍衫的總角少年在石柱後麵冒了出來,陳豹恩愣了一下。抓住男孩的肩膀沉聲道:“就不許我胡拌半句?”
??“大人,朝廷送來的信件。”
??少年恭敬地遞上了一封墨色手劄,上麵的白蠟飛鷹封章還散發著溫熱,陳豹恩接過後迅速將封章刮下,展開手劄細細閱讀,眼裏閃爍著豹眼般的光芒。
??男孩擦了擦鼻頭上的汗珠,看見不遠處還躺著幾具無頭屍體,屍體頸部的切口整齊利落,一看就是用刀高手才能斬出的切口,屍身下那抹刺眼的血色紮得他有些慌神,他低聲喘息,身子不由得佝僂了起來。
??“你害怕嗎?”陳豹恩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嘿嘿……跟著大人做事哪有害怕一說,我們可是提著命為大人服務的。”
??少年定了定神,正色地看著他。。
??陳豹恩將手劄收了起來,拍了拍男孩的肩膀道:“恐懼無處不在,害怕並不可恥,唯有正視恐懼,我們方能成長!”
??“感謝大人教誨!”男孩雙手抱拳單膝跪下。
??“起來吧!你這孩子就是規矩太多了一點,做我的手下動作夠快,腦子靈活就夠了,其他在我麵前都是玩虛的,對了,你持我手信前往百花園一趟,讓百合她們傍晚去白鶴樓等我,我有任務交給她們。”
??陳豹恩將一塊玉章遞了給他,男孩小心翼翼地接了過去。
??男孩白眼道:“大人她們可都是絕代美人啊,您每次讓她們出來都那麽隨便,您知道嗎?城裏的世家子弟要是想邀請女孩出來見麵,都有一書一禮一送之說。”
??“一書一禮一送?”
??“一書的意思是在邀請女孩出來之前,得讓自家仆人送起手書寫的信到她們手中,上麵會寫著見麵地點和時間,要是女孩答應的話,對方得準備一禮,這一禮可講究了,小到胭脂水粉,大到黃金翡翠,這得看自身的財力,上次宋印家公子將明月樓裏的花魁約到了皇桐居裏,特地送了人家一塊雕花冰種玉石鏈,這財氣嘖嘖嘖!至於這一送就是在見麵過後親自將女孩送回家中,無論路途有多遠,但如果個個都像宋公子那樣財大氣粗,花魁願意與其共度良宵,就沒有這一送的說法了。”
??“你這孩子哪裏聽來如此邪乎的東西?”陳寶恩用刀鞘輕輕地敲了男孩腦袋一下,笑罵出聲來。
??“大人您也老大不小了,在我們安鄉的村子裏,像您這個年紀的早就成親了,孩子都能上樹摸魚了。”男孩的臉龐微微發紅。
??“少花點心思在女人身上,幹我們這一行的……說不定能活到哪一天呢”
??陳豹恩沉默了一下,抓緊刀鞘轉身走出烏瓦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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