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三敗俱傷
雨依舊紛紛揚揚，天地間一片肅殺之氣。王者之爭，阿修羅的戰場，非死即傷！對於這一刻，兩人皆期待已久，勢要決一死戰！
紛揚而下的雨湮滅不了兩人眸底如火般的殺意，不知不覺間，兩人身上皆已留下了血淋淋的傷口，但是誰都沒有停止的念頭。
水珠混著血水從他們飛舞的衣角、發絲、劍尖飛落，不知是自己的血還是對手的。一時間，沒人能分出勝負。
高手之爭，招式之快，讓人隻看到一紅一玄兩道身影糾纏，電光火石間，分不清誰是誰。就在這時，忽然那道玄色的身影淩空一躍，擺脫對手的糾纏，雙手緊握刀柄，順勢一個空翻，頭下腳上地劈了下去，這一劍凝聚了全身的功力，再加上從天而降的氣勢勢不可擋，這一劍之威，已足以震散人的魂魄！
墨亦凡周身方圓十步之內，全部被劍氣籠罩，無論朝哪個方向閃避，都已閃避不及。
隻聽見“哐當”一聲，頓時火光四濺，墨亦凡手中刀劍不偏不倚地迎上夜宸旭的劍鋒，墨亦凡的劍尚在手中，可是劍鋒卻雙雙被折斷！
夜宸旭卻勢如破竹，一路而下，劍尖直指墨亦凡腦門。墨亦凡一個旋身避開，夜宸旭不給墨亦凡絲毫喘息的機會，乘勝追擊，劍尖直朝墨亦凡欺近。
眼見著劍鋒帶著催命的氣勢，離他的胸口越來越近，夜宸旭也似乎看到青汐隨自己回宮的景象。是的，他要帶她回去，她是他的，他夜宸旭的女人！
劍鋒未曾半點偏倚，也不給人半分逃脫的幾分，一步一步，直將墨亦凡逼入城牆死角！
被殺意蒙蔽的眸子，沒有看到正頭頂，一抹白色身影騰空而起，也沒看到那抹身影帶著的決然！如果他此刻抬頭看一眼，他死都不會刺出這一劍！如果這一刻他不被殺意蒙蔽，在今後漫長的歲月中，他也不會被那樣剜心般的痛苦日夜折磨！
是的，青汐從城牆之上翩然落下，在劍鋒刺入墨亦凡胸口的前一刻，擋在了他麵前。而就在她落地的下一刻，一道黑影也隨之落下，來不及等自己站穩，便奔向被青汐擋在身後的墨亦凡：“君上！”
夜宸旭被殺意盛滿的眸子，在這一刻瞬間變得清明！他幹了什麽！隨著一道皮肉撕裂的聲音，夜宸旭眼前出現的，不是想象攜手而歸的場景，而是一道忽然出現的白色的身影，和染著刺眼鮮紅的白衣。白衣女子胸口噴湧而出的鮮血，強烈控訴著他的罪行！
“暖暖！”
“汐兒！”
隨著兩道音色不同，卻一樣驚慌的聲音，眾人隻見，本該刺入墨亦凡胸口的劍，如今卻被那個白衣女子生生擋住。
夜宸旭茫然無措的目光死死地等著那刺入她胸口的劍鋒，還有那在白衣上迅速暈染開來的刺眼的鮮紅。
握著劍的手抑製不住地顫抖，夜宸旭想要抽手出來，可是女子卻似乎害怕他抽出劍來再傷及身後之人，固執地上前一步，未來得及抽回的劍再深入幾分，血更加肆無忌憚地飛濺。
“暖暖！不要！”夜宸旭在雨中嘶吼，心底的疼痛，無以複加。是的，他再一次傷了她！傷了這個早已遍體鱗傷的、他最愛的女子！
“汐兒！”墨亦凡一聲驚呼，將她如落葉一般飄零的身子接入懷中：“快傳太醫！”
兩國的將士皆驚愕不已，他們的君主在他們眼裏，永遠都是孤傲而威嚴的，他們從來都沒有見過自己的君主這樣驚慌失措過！而且，他們如此，都隻是為了同一個女子！
“汐兒，你怎麽這麽傻！”墨亦凡摟著青汐的手，不敢輕一分，怕抱不穩她，也不敢重一分，怕會弄疼了她！
她的身軀早已瘦弱不堪，她的心早已千瘡百孔，她的臉早已蒼白如紙，她，早已不堪重負，如何還能承受得住這一劍，而他，不是明知她不願意見到戰爭，不願意見到他和夜宸旭任何一人受傷嗎？為何，他還會不顧她的反對，接受夜宸旭的挑戰，造成現在這樣三敗俱傷的局麵！
“暖暖，你不會有事的，不會的……來人，快來人！”夜宸旭隻覺腦子一片空白，發瘋一般地朝身後喊著！他的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他必須救她，她不能死！
“夜宸旭，你……你不要碰我……”青汐強撐著力氣避開夜宸旭顫抖的雙手，目光依舊不肯落在了他身上。而因為她抗拒的動作，一股血腥之氣自胸腔翻湧而上，一口鮮血不可抑製地從唇角溢了出來。
“好，好，我不碰，我不碰，你別動，我求你，我求你……”夜宸旭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慌張，他隻覺有一把刀在自己心上狠狠地剜著，似要將他淩遲處死一般。堂堂七尺男兒，堂堂一國之君，麵對心愛之人的鮮血和決然，這一刻直直地跪倒在地。
“這一劍……算……算是我還你的，還你在千依林為我擋的那一劍！”麵對夜宸旭的驚呼無措，青汐似視而不見一般，淒婉地笑著。
看著胸口飛速暈染開的血，她反倒有種釋然的感覺。是不是這樣，就可以擺脫夜宸旭，是不是這樣，她就能去見到那個尚未出世的孩子？是不是這樣，她就可以去陪著紅淚？而這個世界，她毫無可戀！
“不……暖暖，我不要你還，我不要你還……”她這樣毫無所戀的神情讓夜宸旭心頭一痛！她是真的放棄自己了嗎？連恨都不願意了，連殺他的想法都沒有了……
明明是自己欠她的，可她卻說她還自己這一劍。他知道，她固執地以這種方式，告訴自己，無論他做什麽，她都不會接受！無論是千依林自己為救她而當下的那一劍，還是那日他許下的至死不渝的承諾，她都不會接受！她再不會原諒自己，生生世世！
“暖暖，你要活著，好好活著。就算你恨我也好，求你好好活著，隻有活著，你才能殺了我，我隻求你好好活著……”眼前閃過兩年前她七竅流血而死的畫麵，夜宸旭的淚終於無可抑製地落了下來！他再也承受不起眼睜睜地看著她再死一次的痛了。
“不，你的暖暖，早在兩年前便死在了你親賜的一杯毒酒之下。而我是青汐，我累了，不想恨了，也不想和你有任何關係，夜宸旭，求你，求你放過我……”
青汐固執地否定著，安暖陽這個人，早在兩年前已經死了，她是青汐，與她沒有絲毫關係！而如今，在萬宸國她隻是個卑賤的奴，她跟夜宸旭也沒有絲毫關係！
“不要，我不會放手，絕不放手！暖暖，你聽著，孩子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從來沒有想過不要我們的孩子……我已經失去了你一次，也失去了我們的孩子。我不要你離開我，你不準再離開我！”
他沒有想過不要他們的孩子嗎？青汐漸漸暗淡的眸光忽然一閃：“既然如此，那……那你為何要……要賜死我的孩子，他……他才那麽小……”
一問出口，青汐忽然想起，那日在千依林，紅淚在自己懷裏時，被自己打斷的那句話，難道紅淚早知孩子的事？想起自己在懷孕時骨子裏控製不住的寒意。青汐忽然心下忽然明白幾分。
然而，沒等夜宸旭回答，青汐又苦澀一笑。如今，再追究這個又有什麽意義？就算孩子的事他有苦衷，那又如何？她和夜宸旭之間，又豈止隻有孩子這一條人命？
罷了，罷了，既然早已經決定放手，又何必再揪著不放，她累了，隻想長眠不醒。去下麵那個孤寂清冷的世界，陪著晨曦，陪著孩子，陪著紅淚……
眼見著青汐雙眸漸漸變得渙散，夜宸旭大喊著：“暖暖，你聽著，就算你死了，我也會下去陪著你，直到你原諒我為止！所以，你休想用這種方式擺脫我！”
夜宸旭想上前給她止血卻又不敢，害怕自己的接近換來她更激烈的抗拒。他寧願這劍刺在自己身上，就算死了也好，為何偏偏卻在她身上！他要的，不是這樣的結果！暖暖，為何我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身上的劇痛，讓青汐再說不出話來，她隻是一味地搖頭，搖頭……漸漸地漸漸地，那雙空洞的眸子漸漸湮去所有的光芒……
“暖暖！”
“汐兒！”
兩聲撕心裂肺的長呼，撕裂了這陰霾的天。沒人知道，青汐最後搖頭的動作意味著什麽。
不恨了嗎？那樣入骨的恨意怎麽能說不恨就不恨了？
固執著強調自己不是安暖陽了嗎？也許吧，安暖陽早在兩年前就已經死了，她現在是青汐，璧心公主青汐，與安暖陽毫無聯係，與夜宸旭毫無瓜葛！
什麽都不要了嗎？也許吧，早在兩年前，她已經一無所有，而在萬宸國的那幾個月，她僅有的溫暖也全部被他奪了去！自紅淚死後，她是徹徹底底一無所有了。
也或許，她正在無聲地說著：不要救我，我累了，真的累了，就讓我死吧，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