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至死不渝
“汐，不要哭，對紅淚笑一笑好嗎？”
以前說著“此生能得閣主一滴淚，紅淚死而無憾”的女子，此刻捧著她的臉，第一次直呼其名，要她笑一笑。
淚依舊止不住地落下，青汐拚盡力氣勾起唇角一絲笑意，那麽苦，那麽傷……
蒼白若紙的紅淚也跟著笑了：“汐，以後就要這樣，紅淚喜歡你笑的樣子……”
“好，好！”青汐重重地點頭：“你好好活著，我以後天天笑給你看……”
紅淚眉頭一皺，胸口的血水終是不可控製地溢了出來，血堵住了她的喉，她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掙紮了許久，艱難地開口：“汐……我……愛……”
她的雙眼終究永遠地閉上了，身體也徹底地癱軟在了青汐的懷裏，帶著她尚未訴說出口的愛。
青汐將她漸漸冰冷的身子緊緊抱住，悲痛地閉上了雙眼，悲傷卻在心底無限製地蔓延，直到最後將她淹沒。
“紅淚，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對不起，對不起……”除了對不起，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她害了紅淚，她欠了她太多太多，而她卻再沒了償還的機會……
是不是她一開始就錯了，明知複仇的路上，會有太多無謂的犧牲，卻不肯罷手。孩子死了，紅淚死了，就算她除掉了淩雲和戚莊又有什麽用呢？如果一切都是錯的，那她罷手可以了嗎？她什麽都不要了，什麽都不要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緩緩起了身。身後，已經歸於平靜，墨亦凡遠遠地看著她，目光沉沉。
她不著痕跡地別開眼去，空洞而茫然的目光落在近處的夜宸旭身上。
替她擋了一箭的夜宸旭，被扶起來靠坐在冷焰身上，那箭雖然不足以致命，但是他的唇已經變得烏黑，因為那箭上淬了劇毒。從受傷墜地之後，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一直等著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然而，青汐隻是在他墜地那一刻，掃了一眼，很快便轉過身去，全心顧著那個滿身紅衣的女子。可笑的是，他不僅不生氣，反倒為她現在這一眼而欣喜若狂，無論怎樣，隻要她的雙眼還看得到自己就好。
她定定地站在原地，想要轉身離開，拋開一切的一切，可是，她的腳下卻似生了根，挪不開半步。
冷焰他們毫不遲疑地將他背了起來，快速將他送上馬。
“等等……”被他們抱上馬，正欲往軍營的方向趕，夜宸旭忽然出聲，止住了他們的動作。
“皇上，若是再拖下去，隻怕性命攸關。”冷焰急切地道，青汐從沒見過冷焰像今天這樣驚慌失措過，因為夜宸旭傷口處流出來的血，已經順著他玄色的衣角流下來，不見一絲紅色，而是濃濃的黑。
夜宸旭擰眉，固執地不肯走，一隻手撐在馬背之上撐起身體，一手緩緩地朝青汐伸出來，用盡他所有的真誠，毫無血色的唇艱難開啟：“倘若你願意跟我回去，我夜宸旭願放下所有驕傲，盡我所能，補償我所有的過錯，許你一生至死不渝的愛情。”
聞言，她心頭一震。他那樣冷傲的人，此刻竟說，他願意為她放下所有驕傲，許她一生至死不渝的愛情……多麽誘人，多麽令人向往。他的眸光那樣真切那樣誠懇，他溫暖的手心也向她攤開，仿佛隻要她願意向他走一步，她便可以將他們的幸福握在手心，直到生命的盡頭。
時光仿佛回到三年前，他立在白玉石階的盡頭，伸出手，等著她一步一步走進自己的世界。意識總比理智先行，青汐不自覺地向前邁了半步，手也緩緩抬了起來。
見她邁步抬手，夜宸旭眸光一亮，若是可以，他願意替她走完剩下所有的路，可是現在，他隻能等著她走向自己。
青之奕，亦遠遠地看著她，心痛得快要麻木。可是，自己所做的一切，不也是為了要她幸福嗎？為何此刻，心還是會痛？
而遠處的墨亦凡，笑了笑垂了首，拉起韁繩，轉身離去。她一直恨著他，可心底也一直都愛著他，所謂愛恨糾纏，因愛才有恨。而如今，夜宸旭當眾說出那樣的承諾，對她而言，再好不過，隻要她幸福就好，不是嗎？
而他胯下的馬，似乎也在替他悲傷，忽然一聲長嘶，打破這滿世界的寂靜，也將青汐從美好的回憶中拉了出來。所有的理智瞬間恢複清明。
她被夜宸旭騙了一次還不夠嗎？她怎麽能忘記兩年前受過的所有苦難？她怎麽能忘記萬箭穿心而死的晨曦？她怎麽能忘記死在腹中的那個孩子？她怎麽能忘記死在七蟲蠱下的紅淚？！難道，她又要等到被他傷得體無完膚之後，再悔不當初嗎？
一念及此，她頓在半空中的手緊緊握住、收回，她的心再泛不起一絲波瀾，語氣清冷道：“青汐福薄，天譽皇的愛青汐承受不起，而且，如今血曇閣也再也不可能為天譽皇所用，勸天譽皇死了這條心。”
說完，決然轉過身去，再不回頭看一眼。所以她沒有看見，身後的人，伸出的手無力垂下，清亮的眸子瞬間黯淡，盛滿傷痛，慘笑無聲。
兩年後的今天，他再一次嚐到心痛欲絕的滋味。他竟不知，他早已深深愛上，是因為她身上和暖陽那樣的相似嗎？他的愛早已深入骨血。
他一直不敢直視自己的心，因為他不敢承認，他愛上了除暖陽以外的女子，他怕，百年之後，再見到暖陽，她再也不會原諒自己，所以他一直不敢承認自己早已愛上。可是，今日，他放下所有尊嚴和驕傲，哀求於她，要她跟自己回去，可終究是什麽也挽回不了……
孩子，紅淚……她卻早已恨他入骨。他終於承認，他的失敗……
“趕緊護送皇上回軍營！”冷焰深深看了青汐一眼，無奈歎息，帶著夜宸旭飛速離開。馬蹄聲從緩到急，直至消失不見，青汐始終沒有回過頭來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