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梅雲難取舍(1)
轉眼又是二個月過去了,幹涸的溪水開始歌唱,鮮花次第開放,天氣一天比一天暖和起來。
江移派人進山收了幾次皮子,同時告訴兄弟們,說縣城最近老有人在散發傳單,張貼布告,號召人們團結起來,打倒軍閥,打倒貪官汙吏,推翻現行政府,建立沒有剝削、沒有壓迫的新政權。這些人號召力挺強,學生們積極響應,老百姓也十分認可他們的主張。官府開始還不當回事,認為這些人是吃飽了撐的,熱火勁一過自動會散了的,後來見事態越鬧越大,才慌作一團,命人四處捉拿他們。這些人有自己的武裝,叫紅軍遊擊隊,人數雖說不多,裝備也簡單,但個個驍勇善戰,不怕流血犧牲,常把官軍打得落花流水。官府對他們又恨又怕又無可奈何。
江河對這些說法感到很新鮮,也有些不以為然。沒有剝削、壓迫、人人平等自由?就算開明如唐太宗等也不過是“輕徭薄賦”“納諫如流”而已,真的觸犯他們的利益還不是同樣“龍顏太怒”麽?就是咱農民出身的闖王李自成,也不過是剛起義時喊喊“有衣同穿、有飯同食”而已,一旦進了北京坐了龍庭,就高高在上,隻知貪圖享樂了,哪裏還會顧及百姓死活。這些人肯定也不過是說說而已,真的做起來肯定就是另一回事了。就拿自己這個小小的山寨來說吧,要是真的人人平等自由了,還要我這個首領幹什麽?假如人人都說了算,山寨豈不要亂套?
江河這樣一想,越覺得行不通,心裏還是隱隱若若地希望能碰到這些人,特別是那些英勇善戰的紅軍遊擊隊,到時一定會好好討教一番、看看他們的“廬山真麵目”。
一天,李武奉江河命令帶隊,去縣城運取江移籌集的物資。在回山的路上,忽然聽到後麵傳來一陣槍聲,李武以為自己的行蹤被敵人發現了,忙命令:“快進樹林隱蔽,做好戰鬥準備。”
眾人剛進樹林藏好,槍聲漸漸近了,原來是一群警察正追著三個學生模樣的青年,其中一個還是女的,顯然受了傷,跑著跑著一個趔趄倒在地上,同伴連忙扶起她,女青年用力掙脫,大喊道:“我跑不動了,你們快跑吧,我來掩護!”
同伴不願離去,說:“大姐,我們是戰友,要死就死在一起,不能苟且偷生。”
女青年用槍指著自己的太陽穴,說:“同誌們,不要作無謂的犧牲,得為革命保存實力呀!我已經受傷,跑是跑不脫了,你們留下來,不過是陪我送死,沒有意義的。你們要是不馬上撤離,我就開槍自殺!”
同伴愣了一下,見她態度堅決,隻好含淚撤退。警察們怪叫著追了上來,女青年開槍阻止,子彈很快打光了,警察們獰笑著一擁而上,女青年眼看就要做俘虜了,李武他們再也忍不住了,紛紛舉槍瞄準,“呯呯……”幾槍擊倒了三四個警察,其餘的連同伴的屍體都顧不上抬,隻恨爹娘少生了二條腿,飛快地逃走了。
那二青年見有人相助,返身欲朝警察們追去,李武忙阻止他們,說:“窮寇莫追,救人要緊!”吩咐兄弟們撿起死去警察的槍,又問二青年家住何方,可否需要護送他們回去。
個子稍高一點的青年遲疑了一下,說:“您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我們也不瞞您,實話對您說了吧,我們是省立大學的學生,因反對政府迫害無辜學生,參加了遊行示威,被政府說成是暴徒,抓了起來,被抓得人太多了,省城監獄關不下了,就將我們送到縣城來看守,我們在被押解途中趁他們不注意打傷看守,搶了幾條槍逃了出來,警察們一路追趕,同學們跑散了,還有好幾位同學被打死了,要不是你們大義相救,隻怕我們也難逃厄運了。我們人生地不熟的,梅姐又受了傷,需要抓緊時間搶救,蒼促之間,我們真不知怎麽辦才好,您能好人做到底,幫幫我們嗎?”
李武想了想,說:“鄙山寨離這裏不遠了,各位如不嫌棄,就到鄙山寨歇歇吧。”
高個子青年想:這些人看起來很義氣,幫忙打跑了警察,應該不是什麽壞人,至少和官府不是一路的,就朝矮一點的看了看,矮個子會意地點了點頭。
高個子朝李武一拱手,說:“那就有勞各位了。”和眾人一起抬起那叫“梅姐”的姑娘,押著貨物回山了。
江河見他們帶了幾個陌生人回來,還抬著個傷員,很是驚奇,忙問是怎麽回事。
李武向他作了匯報,說自己沒有請示,將這三個學生帶回山寨,違背了山寨不準帶陌生人上山的規矩,雖是情非得已,亦是壞了規矩,請大掌櫃責罰。
江河笑了笑,道:“鋤強扶弱本是我輩天職,我們成立兄弟會的目的還不是為了給天下貧苦兄弟申冤作主的,你們做的很對,換作我也會這樣做的,有什麽罰不罰的,再說你們弄來了三枝槍,就算功過相抵吧。”吩咐人帶二個青年去休息。二個青年說不累,一定要陪著“梅姐”,並求大家馬上為“梅姐”治傷。
江河懂些醫術,叫人將“梅姐”抬進母親原先住過的地方,見她的肩膀上還在流血,將她受傷的地方的衣服用剪子剪去,用棉球清洗傷口上的血汙,再用酒精消毒,也許是他沒有留意,用力稍大了點,弄痛了姑娘,昏迷中的姑娘居然哼了一聲,忙放輕了手腳,洗淨傷口後,發現一顆子彈頭正卡在她的肩膀上的骨頭縫裏,必須盡快取出來,否則有生命危險。山寨裏沒有必需的手術設備,連麻藥也沒有,平時兄弟們受了傷,用小刀挖出來,在傷口處塗上草藥就是了,可“梅姐”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呀,大老爺們平時都痛得死去活來,她一個姑娘家受得了麽?江河不由猶豫不決起來。
姑娘醒來了,見一個英俊高大的青年握著一把小刀站在床前,眉頭緊鎖,知道他是想給自己取子彈,又怕自己受不了,就用微弱的聲音說:“我不怕,你動手吧。”
江河見她目光裏充滿了信任,不再遲疑,命人拿來一塊白布請姑娘咬住,說:“姑娘,得罪了。”
姑娘微微地笑了笑,仿佛在說:“動手吧,我知道你行的。”
江河不再猶豫,果斷的用小刀小心翼翼地將子彈挖了出來,豆大的汗珠從姑娘明潔的額頭上湧出來。那可是鑽心的疼痛啊,可堅強的姑娘居然哼都沒有哼一聲。不知為什麽,江河腦海裏總是浮現出小時候父母親給他講的關公刮骨療傷的故事,覺得這姑娘就是女關公,心中充滿著對她的敬意,當彈頭“啪”的一聲掉在盆裏的時候,姑娘已痛昏過去,江河手腳麻利地為她敷上草藥,小心地包紮好傷口,留下一個人看護,腳步輕輕地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