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我想要的是天暄
自始至終,雲景禾落在元寶身上的目光都沒有偏離半分,仔細記錄著她無比嫌棄的表情。
嘴角笑意融融。
他家丫頭再怎麽養,都依舊是個丫頭。
容色淺淡,習慣的伸手替她拭去嘴角的藥漬:“走吧,帶你去見杜若。”
雖不知道元寶怎麽認識宮晨的親衛,但看她對杜若的在意程度。
想來當年,定是發生過讓丫頭費神難忘的事。
聽到杜若兩字,元寶寒眸一緊,言簡意賅的:“好,快走。”
看著元寶迫不及待的模樣,雲景禾難得淺笑出聲,音調悠長魅惑。
隨即喝下瓷碗裏的湯藥,帶著元寶,往王府地牢走去。
景王府的地牢修建得毫不蔽塞,門口花團錦簇,蜂蝶起舞,驚落一地花瓣。
兩人並排而走,步伐不緊不慢的穿過層層防護,走過七轉八拐的長廊。
止步於一間暗屋外。
斑駁的牆上掛著蛇形油燈,光輝微弱,襯得元寶神色朦朧,看不真切表情。
目光淡淡的,垂袖下的手指勾了勾,第一次有些無措。
雲景禾眸子半斂,長睫在眼底落下淺薄的青灰色,襯得瞳仁愈發漆黑。
一把拉住元寶有些發涼的手指,輕柔的握在掌心。
影衛朝兩人福身行禮,打開牢門,室內景象寸寸出浮在她的眼底。
室內燭火同時齊燃,照得暗屋亮如白晝,杜若的臉龐緩緩清晰起來。
杜若身著泛舊的青衣,素雅樸樸,身形單薄,看起來很斯文,沒有絲毫殺傷力。
他自從被抓進地牢,就一直被晾在這間黯淡無光的屋子,無人問津。
眼下有人進來,他本能抬頭,無奈燭光過於刺目,刺得眼睛生疼,不自然的眯了茫
餘光裏隻能抓住兩道矜貴綽約的身影,一個邪肆孤冷,一個乖戾清傲。
周身縈繞著強大的氣場,讓人無不心生畏懼。
杜若心裏很忐忑,麵上卻故作輕鬆:“原來叱吒沙場的戰神王爺,也會綁架這種見不得光的事情。”
雲景禾把玩著元寶柔順的發尖,懶洋洋道:“不見光的事情本王做的還不少,有時間讓杜公子挨個試試。”
言語矜傲又輕狂,杜若隻有苦笑,無可奈何:“不知景王爺費勁心思找我何事?”
“是我找你。”元寶的語氣又野又痞,漂亮的眼睛眨巴著眨巴著,漸漸染了紅。
杜若聞聲,心裏不由咯噔一下,耳畔又響起冰玉溫潤的嗓音:“啊,我該怎麽稱呼你好呢,杜若?”
頓了片刻,慢悠悠道:“還是裴青?”
杜若身子一僵。
麵前的女子膚白如凝脂,雲鬢峨峨,修眉聯娟,漂亮的眉頭微微蹙著,煩悶又不悅。
是清冷的。
就算已經過去十年,他對這張臉也十分熟悉,略帶詢問般的:“大姐。”
元寶笑出聲來,如新鶯出穀,卻帶著無盡自嘲:“難得你還記得我啊。”
著,步步靠近角落的杜若,一字一頓:“你是暄的臥底。”
杜若麵容瞬間變得蒼白,沒有回答。
元寶又淺歎一聲,目光凜冽起來:“然後你和暄軍隊裏因外和,害死我爹,他的蠱毒,也是你下的吧。”
“是。”杜若沒有辯解,反而極其暢然的舒了一口氣:“是我負了將軍。”
元哲於他,是真的救命恩人。
在國家大義和個人恩德中,他作為暄太子的親衛,別無選擇。
元哲行事謹慎心,卻格外信任他,所以,夜探暄軍營被暴露行蹤時,元哲也沒有懷疑他。
他的計劃進行的都很順利,包括利用這份情意,引元哲闖進暄邊境,也是一帆風順。
元寶撩起額角發絲,半張臉都處於陰影之鄭
眉眼的銳利好似被磨平了一般,流露幾分冷意:
“你不止負了他,你還負了南越百萬將士的信仰。”
臣子為君,死而無憾。
可她的英雄爹爹,不該以這種方式隕落啊。
暖光映著牆壁上的斑駁血色,杜若突然跪在元寶跟前:“我命該絕,本也不該活到現在,能死在大姐手裏,也算是為自己贖罪。”
聞言,雲景禾眼眸一眯,遮住了那股如京都冬夜的濃烈寒意。
手指有節奏的敲打著錦服,若有所思。
他低頭笑了笑:“你一個饒命,可不夠賠。”
話落一瞬間,杜若感覺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身子不停發抖著。
元寶緩緩蹲下,與他平視。
她的聲音放得極輕,卻能讓在場每個人聽得清楚。
沒有征戰沙場的飛揚,沒有殺伐凜冽的果決,像被冷雪覆蓋的白梅,冰涼而沉重。
“我想要的,一直都是整個暄。”
杜若張張嘴,卻不出半個字。
當這個十六七歲的姑娘在他麵前揚言要整個暄時,他卻一點也嘲笑不出口。
那種勢在必得的姿態,大概就是他恐懼到骨髓的理由吧。
直到兩人走時,杜若都一直跪愣在原地。
耳畔不停想起元寶最後的話:
我們做個交易如何,用你對付將軍的手段去對付暄,籌碼是你杜家的所有人,這一次的你,在恩孝君義麵前,會做出什麽選擇呢,我很期待。
涼風拂過落葉,又吹向平靜的清池,水紋綿延不斷,開始含著秋的淒涼。
杜若被影衛從景王府送到護城河岸後,直徑回到外使府。
宮晨站在清池旁,目光深沉:“你去哪了?”
他行了禮,才緩緩開口:“回太子殿下,屬下在前去救治殿下不料被人打暈,現在才清醒過來,還望殿下恕罪。”
宮晨神色莫辨的看著杜若,他卻一臉淡然,斯斯文文的。
“去領三十五板子。”
杜若恭敬福身:“是,殿下。”
——
太後到景王府時,元寶和雲景禾剛沐身好,兩人都有潔癖,去霖牢,洗洗才甘心。
此時故苑裏,一個躺在藤床上,一個靠在搖椅上,悠閑自在的享受著下午時光。
畫麵唯美又浪漫。
太後遠遠瞧著,一時竟不忍過去打擾,不僅製止了前去通報的廝丫鬟,還心翼翼的放輕腳步。
南鳴珂和桂嬤嬤相視一笑,搖了搖頭。
好似隻要麵對這兩人,太後就會變得毫無原則,沒有底線。
“有人來了。”元寶臉上放著本打開的書,遮住陽光,聲調淡緩。
雖不知來的是誰,但絕對不是景王府的人。
搖椅上的雲景禾一手推著藤床,一手執筆處理著事務,有條不紊。
俊郎的輪廓線在金芒下,流暢分明,偏著頭,薄唇輕啟:“是太後。”
“什麽風把她老人家吹來了。”元寶慢吞吞的從藤床上爬起來,傲嬌得似隻貓咪。
雲景禾趁著幫她整理衣裙的機會,湊近她耳邊,輕道:“是你這股美人嬌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