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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馬母盼兒歸

  曹昂聽到父親讓自己照顧一眾兄弟,心裏一百二十個不願意,但是他卻不敢表現出來。


  他是總在許都鎮守給憋壞了,想要上陣殺敵鬆鬆筋骨去的,到時帶著一眾少年兄弟,還怎麽上陣殺敵?


  真跟父親說的一樣,能保護這一幫少年在戰場上不受傷害,就已經不容易了。


  此時曹氏族學內,丁辰數日沒有前來授課,曹胤便帶領著少年們背誦四書五經,眾少年上學堂的興趣頓時大減。


  畢竟四書五經哪有丁辰講解的實戰精彩?

  這一日,大家坐在棗樹底下休息,曹彰板著指頭道:“子文哥哥已經有十日沒來了吧,這書讀的越來越沒意思了。”


  旁邊的夏侯惠道:“這些日子我父親也很少回家,聽我母親說他一直在軍營裏練兵,看來真的要打仗了。


  子文哥哥身為統兵將領之一,自然忙的很,哪還有時間來給我們授課。”


  “的確是要跟袁紹開戰了,”曹丕神秘兮兮的小聲道:“而且……父親已經答應讓我等兄弟隨軍出征。”


  “真的?”曹彰眼睛瞬間一亮,高興的蹦了起來,少年人總覺得能上戰場是件很酷的事情。


  而那些外戚子弟,則羨慕的直流口水。


  曹彰激動的摩拳擦掌道:“這麽說我可是要好好練練槍法,以待上陣殺敵了,隻是……父親跟大哥恐怕沒時間教,我該向誰請教呢?”


  “要說請教槍法,自然還是子文哥哥啊,”曹丕道:“你想,子文哥哥麾下高手如雲,不止有趙子龍,魏文長這種人,還有呂布那樣的天下第一武將,就連嫂嫂都是槍中高手,他們誰都能教的了你。”


  “可是子文哥哥卻要讓咱們練弩呢,”曹彰臉色頓時像吃了黃連一樣苦,隨即攥了攥拳頭道:“反正,我是說什麽也不練那玩意。


  我要練槍,將來成為一個能在戰場上縱橫決蕩的勇將。”


  “我也堅決不練,”曹範附和曹彰道:“我寧願去跟我家護院練槍,也不練弩。”


  “我也不練。”


  “我也不練。”


  眾少年隨聲附和,很快有一大半的少年圍在曹彰身邊,形成一個“反對練弩聯盟”,以對抗丁辰要把他們練成弩兵的計劃。


  他們都以成為名將為畢生目標,所要練習的自然是騎馬射箭以及長兵器,而丁辰要把他們練成一個弩兵,能有什麽出息?

  剩下的一小半如曹丕曹真曹植等,雖然沒有跟在曹彰身邊反對練弩,但是不代表他們心裏不抵觸這件事。


  隻不過是敬重丁辰的功績,不敢提出來罷了。


  “看,子文哥哥來了,”突然,有少年指著學堂的門口,果然見丁辰帶著馬鈞前來,身後還跟著兩個軍兵,手中抬著一口大箱子。


  丁辰走到這幫少年跟前,等他們行過禮之後,丁辰淡淡的道:“誰能告訴我,你們為什麽不願意練弩?”


  原來他剛才走到牆外麵的時候,已經聽見了這幫少年嚷嚷。


  既然是曹彰引起的,他當先看向曹彰。


  隻見曹彰撓了撓後腦勺,小聲道:“因為……弩箭威力有限,我們現在雖然年紀小,力氣不夠,開不了硬弓,但是我們總會長大的。


  我們假如從現在開始練習弓箭,等成年之後,一定能成為一個神射手。”


  “威力有限!”丁辰點了點頭,隨即問其他少年道:“還有別的理由麽?”


  曹植舉手道:“‘射’乃是君子六藝一種,練習射箭本身就是提升修養的過程,其中白矢、參連、剡注、襄尺、井儀這五種射法都是用羽箭,從來沒有用弩機的。


  所以說,弩機乃是殺人武器,而弓箭卻是提升君子修養之工具。”


  丁辰見沒人再說話,於是板著臉道:“你們很快就要去戰場上曆練,戰場那是什麽所在?那是男人生死搏殺之地,到時你是要修養,還是要命?

  你們這個年歲的少年,拿什麽跟對方成年軍兵去一搏生死?難道要靠己方分出軍兵來保護?

  修養,我教不了你們,但是我卻能教你們殺敵與保命的招數。


  你們誰想學,有一個算一個,要是不想學,我也不勉強。”


  這一通氣話,說的眾少年低頭沉默不語。


  細想之下的確是這樣,丁辰是來教他們兵略,確實沒有教他們武藝的義務。


  這時候,丁辰接著道:“馬鈞,他們說弩箭威力有限,給他們展示一下,你的弩箭是否真的威力有限。”


  “諾!”


  馬鈞打開箱子,從裏麵拿出一支新打造出來的硬弩,裝上他特製的箭匣,然後拉動長杆……


  這支弩的確太硬了,雖然加了杠杆,但是以馬鈞的身板兒,仍需拿出吃奶的力氣才堪堪把弓弦掛上。


  這院子裏也有供練習射箭用的箭靶,正如曹植所說,練習射箭是文人士子提升修養的過程,所以箭靶隨處可見。


  馬鈞舉起弓弩,瞄準箭靶,扣動懸刀。


  “嗖”的一聲,眾少年隻覺得陽光下閃過一道白光,直奔箭靶而去。


  看這架勢就知道,這弩箭力道不小。


  有幾個少年忍不住跑過去看,而且專門跑到背麵去看,頓時發出一陣驚歎之聲。


  原來弩箭的尖已經透過箭靶,從後麵冒了出來。


  “這弩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力道?”


  “距離有百步開外了吧,這世間有誰能在百步開外,箭透箭靶?”


  “這樣的硬弩若到了戰場上,恐怕沒有鎧甲能擋的住吧。”


  這一弩完全顛覆了少年們弩箭威力不夠的認知。


  他們知道就算到了成年,也未必射出如此力道的羽箭。


  可是那馬鈞比他們每一個人都瘦弱,卻輕輕鬆鬆射出如此霸道的一箭,稍加訓練的話,很快就能成為神射手了。


  這時候,丁辰大聲道:“都讓開,且讓爾等看看這支弩的真正威力。”


  說著,他接過弩機,搬動長杆,開始接連發射。


  弩箭如飛蝗一樣,一支接著一支的飛向百步開外的箭靶,支支都穿透了靶垛,僅僅幾十個呼吸,就把箭靶射得跟刺蝟一般。


  如此的速射,更讓一眾少年目瞪口呆。


  他們想象著,若敵軍武將暴露在這支弩機之下,就算身著重鎧,又怎可能躲得過?


  擁有這支弩機,射殺成年敵軍以及敵將,不過是輕而易舉之事。


  “子文哥哥,我要練弩,”曹範當先舉起手道。


  “我也要練!”


  “我也要練!”


  眾少年紛紛響應,曹彰回頭看了看,自己身邊剛剛聚集起來的“反對練弩聯盟”,轉瞬之間便土崩瓦解了。


  而且說起來,他曹彰也很想擁有一支這樣的弩機。


  以他這個歲數,想要斬將立功,上陣殺敵,那還是很遙遠的事,可是有了這樣的弩機,立功似乎並不遠了。


  他縮了縮脖子,小聲舉手道:“子文哥哥,我也想練。”


  “你們呐,”丁辰沒好氣的指著一眾少年道:“也不看看我讓你們練的是什麽弩,便一口咬定不練。


  也不想想,我豈能把你們練成一眾普通弩兵?”


  其實丁辰也想訓練這種遠程攻擊的武器,但是受限於力氣,弓箭不好練,弩機威力小,所以才想出讓馬鈞改進弩機的主意。


  如今經馬鈞魔改的這支弩,殺傷力已經堪比一支半自動步槍,自然驚到了一眾即將要上戰場的少年。


  可惜的是,這種硬弩做起來很費工夫,而且造價昂貴,目前來說還無法批量生產,隻能做個幾十隻攻這些貴胄子弟使用。


  眾少年聽了丁辰的話,全都羞愧的低下了頭。


  又見丁辰拿起一支比較怪異的弩機,這支弩機比普通弩機寬大許多,而且普通弩機隻有一個放弩箭的箭槽,可是這支弩機卻並排有數支箭槽。


  丁辰拉動上麵一個寬大的箭匣,每個箭槽上都裝上弩箭,扣動懸刀之後,數箭齊發,同時飛了出去。


  眾少年又發出一陣驚歎之聲,這等箭雨籠罩之下,一殺便是一大片,到了戰場上,這絕對是一件殺人利器。


  對於這支一弩數支箭的設計,丁辰也感到滿意。


  若說單發的是狙擊步槍,那麽這同時發射多支弩箭的弩機,便可以稱為霰彈槍了。


  不管怎麽說,把馬鈞從關中找來,的確值了。


  他已經寫信給鍾繇,讓鍾繇把馬鈞來的老母親接到許都來。


  為此他還準備了一處幽靜別致的小院,並買了兩個婢女來伺候即將到來的馬老夫人。


  ……


  關中,本為高祖龍興之地,大漢都城所在,坐擁沃野千裏的關中平原,是為天下最為富庶之地。


  奈何自從董卓脅迫天子入長安,又有李傕郭汜霍亂,以至於關中百姓生靈塗炭,餓殍遍野,人口十餘一二。


  右扶風因地屬畿輔,故不稱郡,為三輔之一。


  其東北有一座叫馬營的村落,據傳言因當年伏波將軍馬援在此地駐軍而得名。


  傳說中馬援之子受傷之後在那裏安家落戶,並開枝散葉,如此才有了今日的馬營。


  所以這小小村落雖不起眼,但卻俱都是馬援之後。


  這個傳說雖然已經不可考,但是這馬營俱都是一大戶人家卻是事實。


  尤其是兵荒馬亂,民不聊生的時候,大家族抱團才是生存之道。


  這些日子,村口始終有一個白發蒼蒼衣衫襤褸的老婦人,每日拄著拐杖翹首東盼。


  她聽說她唯一的兒子馬鈞,正是被抓到了東邊的許都去了。


  說起來這馬老夫人也是可憐,本來一家老小雖然日子過的清苦,但勉強也能活下去。


  可是幾年前董卓之亂時,她的丈夫被亂兵殺死,家裏瞬間失了頂梁柱,這個家便坍塌了大半,隻剩下她們孤兒寡母。


  好在他的兒子馬鈞還流著馬氏的血,馬氏宗族的族長倒也不至於看著他們母子餓死,於是時不時的接濟一點糧食,讓她們母子沒有餓死。


  可是禍不單行,老天似乎專門跟這個不幸之家過不去,十幾天前她的兒子馬鈞又被官兵抓走了,據說押到了遙遠的許都,生死未知。


  從過往的情形看,被官兵抓走的,要麽做了軍中民夫勞役,要麽直接充軍,總之是回不來了。


  但是馬老夫人卻不相信兒子已經死在了外麵的事實,她每日站在村口,翹首期盼兒子歸來,令旁觀者無不落淚哀歎。


  這一日,有個五十多歲的老者帶著一群人來到馬老夫人身邊。


  那老者正是這馬營的裏正,也是馬氏宗族的族長,算是這方圓五裏最有權威之人。


  “五嫂,依額看,你家德衡(馬鈞字)是回不來咧,”馬族長歎口氣道:“咱們村子的情況你也知道,糧食收成就那麽點,男娃全都吃不飽,女娃隻能往外送,你看……你是不是也想想辦法,回娘家去討個生活吧。”


  馬老夫人動也不動,似乎沒有聽見馬族長的話。


  倒是旁邊的一個婦人看不下去了,對馬族長出聲道:“他七叔,你這事做的太絕了吧,五嫂從十五歲便嫁到咱馬營來,如今丈夫跟兒子都沒了,她又到了這般歲數,你把她趕回娘家,她娘家能收麽?

  這還不是讓她到外麵去餓死?”


  “關你甚事了?”馬族長揚了揚眉毛,厲聲道:“咱們村子所有糧食都先緊著勞力吃,剩下的給男娃吃,哪還有多餘的糧食養閑人咧?

  收成都在那裏擺著,額又變不出來糧食,要不給你們每家少給一口,用來養活五嫂,你們願意不?”


  這下牽扯到自身利益,那婦人便不再說話了。


  “老婆子哪兒也不去,”馬老夫人拄著一根幹樹枝道:“我要是走了,我家德衡的魂回來,找不到家了怎麽辦?我哪裏都不去,哪裏都不去。”


  說著,馬老夫人拄著拐杖顫巍巍的回自己的茅草屋走去。


  “強滴很!”馬族長道:“你就算留在馬營,額也再沒有口糧給你咧,你自己想辦法吧。”


  這個時代誰家糧食都緊張,這馬營的糧食由馬族長統一分配,有馬鈞在,馬老夫人娘倆還能領到一分口糧,勉強餓不死。


  可是如今馬鈞不在了,這馬老夫人便成了個隻吃飯不幹活的累贅,馬族長當然不願意繼續為這麽個人多出一份口糧。


  所以寧願看著她趕緊餓死才好,那樣就不費糧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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