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來了(一)

  “平身,賜座。”帝後落座,惜塵平穩的說道。


  沈婠的目光觸及到惜朝,他已恢複了玄色金線滾邊的親王服飾,愈發顯得氣度高華,而他身邊坐的,就是那個紅衣的苗女——妮卡。


  目光漠然收緊,瞥向別處,卻依舊能感受到妮卡帶著敵意的神色。


  “朕原先以為逸王戰死,很是痛心了許久,卻未曾想上天如此庇佑,又能讓逸王歸來,真是天佑我北朝!大家滿飲此杯,恭賀逸王回朝。”惜塵舉杯,示意沈婠亦舉杯。


  眾人紛紛舉杯呼道:“恭賀逸王回朝。”


  沈婠機械的拿起杯子,不等惜塵先飲,自己一仰頭全都飲盡了。


  眾人詫異的看著她,惜塵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皇後是高興壞了,是不是?”


  沈婠不語,眾人略顯尷尬,卻聽妮卡語帶譏諷的說道:“我看是嚇壞了吧!”


  惜朝瞪著她,老十卻在此時咋呼了起來,大喇喇道:“嘿,你別說,十二弟往我跟前一站的時候,我也被嚇了一跳,真以為是他借屍還魂了呢!”


  眾人都笑了起來,惜塵借機道:“開宴吧!”


  隨後就有歌舞獻上,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歌舞上。


  整場晚宴,沈婠隻是不停的機械的喝酒,她想看看惜朝,問問他這一切都是怎麽回事,可是想看,卻又不敢看;想問,卻又沒機會問。


  春兒再斟滿酒遞過來的時候,沈婠一個沒接住,酒杯滑落下來,整杯酒都灑在了沈婠的前襟上。


  “奴婢該死……”春兒慌忙跪下請罪。


  沈婠歎了歎,道:“不幹你事,陪我下去更衣吧。”


  走到無人的地方才發現,自己的臉頰滾燙,思緒也無法集中,沈婠這才知道自己是喝醉了。


  腳下虛浮,沒有一點力氣,每走一步就像是踏在了棉花上。


  身子搖搖晃晃也有些不穩,一腳踩空差點摔倒。


  “娘娘!”春兒眼疾手快的扶住自己,沈婠把身子倚在她身上,微微喘著氣。


  春兒把她扶到湖邊的涼亭裏讓她坐下,沈婠道:“我想一個人靜一會兒。”春兒猶豫的看著她。


  沈婠無奈的笑了笑道:“放心吧,我不會有事,你去拿件披風來,夜風……有些冷。”


  春兒這才點頭道:“那麽娘娘千萬不要走動,等奴婢回來。”


  “好。”


  春兒走了,四周陷入寂靜,沈婠把頭靠在涼亭的柱子上,把衣襟往下拉了一點,讓夜風灌進心口,麻痹自己一直疼痛的心靈。


  “阿婠。”耳邊有低沉的聲音傳來。


  沈婠睜開眼,看到站在麵前的是惜朝,猛然起身,卻覺得一片暈眩,就要倒下的時候,發現自己倒在了他溫暖的懷裏。


  這樣的懷抱,才是她期盼已久的……


  “阿婠,你喝醉了。”他的低語在耳邊,仿佛化作了和煦的春風。


  沈婠用力拉住他的衣服,忽然就哭了起來:“惜朝,惜朝……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啊,我很想你……”


  惜朝把她抱在懷裏,像哄小孩一樣輕輕的拍著她的背,柔聲說道:“我知道,阿婠,我知道,我也很想你啊。”


  “惜朝,告訴我,這都是怎麽一回事啊?老十說你死了,楚惜塵也這麽說……我真的以為你死了……”


  “當時我也以為自己死了,不過後來才發現,我被妮卡救了。苗王要殺我,是她求苗王放過我,但,也不想我回來。”他一邊回憶一邊慢慢說道,“她用蠱術迷惑了別人,讓將士們以為那具屍體就是我,所以撤回京城。其實我還在苗寨,我費了好久的時間才說服妮卡讓我走,並把她一起帶走,不僅如此,她還說服了她的父王,歸順了北朝。”


  雖然他說的很輕鬆,但是沈婠知道,這其中一定很多曲折。


  她的淚又開始洶湧起來,抽泣著說道:“對不起,你費盡心思回來,等到的卻是我的無情無義……”


  他抱得她更緊,語氣卻是溫柔:“不是的,阿婠,我知道你必有苦衷,你不是無情無義,不是……”


  沈婠抬起淚眼深情的望著他:“你願意相信我?”


  惜朝點頭:“我相信你……那樣的情形下,四哥對你又是……我知道你是情非得已,你沒有旁的法子是不是?”


  沈婠哭的卻更加厲害,心中一遍又一遍的說著對不起。惜朝,他那麽相信自己,他一定不知道,她這個後位,是在楚惜塵身下承歡得來的吧!

  惜朝見她哭得傷心,也不讓她解釋什麽,隻是很耐心的哄著她,就好像從前無數次的那樣。


  一麵哄她一麵又說道:“那個妮卡,你千萬要小心她,沒有人的時候,千萬不要靠近她。”


  沈婠奇怪的問:“為何?”


  惜朝道:“她是苗女。”


  “那又怎樣?”


  “她會放蠱,而且放的神不知鬼不覺,有可能隻是一抬手一投足之間,就有可能把蠱毒施在你的身上了。”


  沈婠定了定神,說道:“難怪今日她剛一揮手你和楚惜塵會那麽緊張。”


  惜朝輕輕撫了撫她的發絲,柔聲道:“等把她安置好了,我就想辦法帶你走。”


  一陣沉悶,沈婠沒有說話,隻覺心亂如麻。遙望天際殘月,理智也有那一點殘存,她雖沒了父母族人,卻還有個哥哥。惜朝仍有母親在世……往日她隨他走,因她不過是宮女身份,可是如今,她是皇後!

  慢不說他們能否走的了,就是真走了,受滅頂之災的恐怕大有人在!

  想起中午和楚惜塵說的那番話,他又是怎樣對待自己的,不僅後背發涼。她瘋了,一定是瘋了才說出那樣大逆不道的話。


  “惜朝,我們不能……”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身後一聲嬌斥:“你們在幹什麽!”


  不是旁人,卻正是妮卡。


  她怒氣衝衝的看著相互擁抱的兩人,指著惜朝道:“十二,你過來!”


  惜朝尷尬的望著她,卻並沒有放開沈婠。


  妮卡暴跳如雷,大吼道:“你就算再喜歡她,可她已經是你的嫂子了!你們北人不是最講究禮法的嘛!小叔子和嫂子,這是……這是……”


  沈婠推開惜朝,緊咬著下唇不說話。


  妮卡跑過去把惜朝拉開,怒視著沈婠道:“你要是在這麽勾引他,就別怪我對你放蠱了!”


  惜朝一把捏著她的手臂道:“你要是敢對阿婠做出這樣的事,別怪我不客氣!”


  妮卡狠狠甩開他:“你就不能別對我這麽凶嘛!”不過她很快又拉起他的手,“你現在最好跟我回宴席去,你們倆同時不見了,那個皇帝臉色很難看!她被責罰我倒是不管,連累你我就要生氣了!”


  沈婠示意惜朝和妮卡一同回去,自己再在這裏等一會兒。


  惜朝被妮卡拉走之後,沈婠就看到花叢後麵的春兒,她正慘白著一張臉愣在那裏。


  沈婠心底歎了口氣,方才她和惜朝的樣子,春兒一定是看見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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