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算計了誰(二)
三宰中有一位是沈相昔日的門生,因此態度並不十分明確。另一位雖同意劉兆的說法但並不強硬,隻有劉兆態度激烈,就差以死強諫了。
而惜塵卻一改往日從諫如流的明君之風,大大訓斥了劉兆,氣的劉兆麵色紫漲,青筋爆出,出了兩儀閣之後便稱病不朝,一連幾日在家休養,閉門謝客。
這樣一來,朝中風向變得更為厲害,眾臣紛紛揣測,可是因為這沈婠是征西將軍沈瀾胞妹?皇上要重用沈瀾,因此厚待沈婠?又或者沈家要憑借這對兄妹複起了嗎?
朝中流言四起,而惜塵索性將那兩個使者晾在驛館中,不複接見。
午後酷熱,惜塵卻全無睡意,拿著折子發呆,折子上仍是反複提起的和談一事。
沈婠端著托盤輕輕走進來,將托盤上纏枝荷花的玉白小碗放在一旁,碗中是晶瑩碧透的綠豆湯。
“這是什麽?”惜塵問道。
沈婠道:“冰鎮綠豆湯,我才讓禦膳房那邊做的,你喝一些,去去暑氣。”
惜塵帶了一絲笑意道:“你還有心情做這些?”
沈婠淡淡道:“國家大事那是皇上該考慮的,奴婢的本分就是伺候皇上。”
惜塵端了碗一口氣喝盡了,全身頓時生了一層涼意,去了暑氣。放下小碗,他沉吟片刻,問道:“婠婠,你想去西國嗎?”
沈婠輕輕道:“不是婠婠‘想不想’,而是皇上‘肯不肯’。”
她頭一次在惜塵麵前稱自己“婠婠”,他聽了有一瞬間的恍惚,半晌,他才衝她笑道:“朕不肯。”
她也笑道:“那麽,我便不想。”
惜塵因她的笑而釋然,伸手搭在她的皓腕上,正欲開口說話,卻見小石子進來道:“逸王在外求見皇上。”
沈婠抽開手,收拾了小碗,轉身退下。
連著幾日不答複,惜朝怕是擔心的很,若是皇上真的將沈婠給了西國的二皇子,那麽他這一生便再沒了希望,所以他今日急急前來,就是要表明心意!以前他不說,是不想激怒惜塵,現在他隻怕再不說,他便再見不到阿婠了。
“臣弟參見皇兄!”
“起來吧,這個時候來有什麽事嗎?”
“是,臣弟有一事相求。”惜朝的聲音有些急切。
惜塵挑了挑眉,問道:“何事?”
惜朝深吸一口氣,道:“臣弟與阿婠兩情相悅,還請皇上做主,將阿婠賜予臣弟。”
惜塵料到他所求之事必與沈婠有關,但是親耳聽到說出來,心口仍覺刺痛。放在玉案上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半晌不語,抬頭見惜朝略帶焦慮的神色,這才問道:“你此時向朕提出請求,可是因為西國使者的和談條件?”
惜朝道:“臣弟自小與阿婠一起長大,可謂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四哥你是……皇上您是知道的,現在臣弟想求娶阿婠,還請皇上恩準!”
惜塵冷冷道:“難道不是因為西國和談的條件嗎?你以為朕會為了那所謂的百年和平而把婠婠送給葉蒼昊!所以才會這麽火急火燎的跑來問朕要人,不然為何你之前不求,之後不求,偏偏現在要求?婠婠自己都信朕,為何十二弟你卻不信朕呢?”
惜朝詫異:“阿婠她……”
惜塵沉聲道:“你放心,朕絕不會傻到讓婠婠去承載兩國交好的重擔,數十年的恩怨,不是她一個弱女子就能擔下的。”他頓了頓,又道,“不過,朕也不會輕易的就把婠婠賜給你。所以現在,你們最好誰也別打她的主意!”
惜朝原本聽他說不會讓阿婠和親心中一喜,但又聽他如此堅決不會讓阿婠和自己在一起,頓時心中涼了一截。
不過,隻要現在他不把阿婠和親到西國,自己和阿婠還是有希望的。
他記得孔明燈上的題字,他的“今生既定,此生不換。”還有她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隻要一想到這個,他的心就安定下來。
於是他跪安道:“是,皇上若是沒有別的吩咐,臣弟告退。”
惜塵深深看他一眼,道:“下去吧!”
上陽宮中一時恢複寂靜,惜塵了解他這個十二弟,如果沈婠沒有給他吃顆定心丸,他不會這麽心甘情願的離開的。
那麽,阿婠是給他什麽承諾了嗎?會是——那盞孔明燈!
據他所知,那夜看完煙花之後,他們便沒有再私下見麵。但是並不保證他們之間不會有人傳遞信息,私相授受在後宮中的罪名雖然很大,卻還是有些人要刻意為之。
想到這裏,他的眉尖擰到了一起,他知道之前那位被他賜死的皇後在宮中留下很多耳目,而這些人很可能已經投到了沈婠的手下。不然,他不會覺得現在的沈婠和那位原配皇後越來越像。他的唇邊露出苦笑,這樣的沈婠,若是嫁到西國,大概不會滿足一個不問政事的二皇子吧?還是,不要讓她過去的好。這樣想著,他拿起那些折子,開始批複。
沈婠一回到自己的房間就感覺到了不對,暗暗將手放在金駑上,準備隨時拔出射擊。可是有人的動作比她快!
她還沒來得及拔出金駑,那躲在暗處的人已然洞悉她的意圖,撲上來時毫無聲息,首先就是按住她放在金駑上的手,然後摟住她的腰,幾個回旋,已將她麵向自己。而當沈婠剛看清楚這人麵目待要驚呼時,卻覺唇角一熱,他的臉貼緊自己,薄削的唇已吻了上來。
沈婠大怒,張嘴欲咬,那人卻很快離開她的唇。
這人不是旁人,正是西國來使的隨從,他咂了咂嘴,滿意的笑道:“味道不錯!”
“啪”的一聲,一記清脆的耳光響在他的左邊臉頰上。
他捂住臉,驚愣的望著她:“你怎麽打我?”
沈婠冷冷的說:“無賴,你竟敢輕薄我,還不該打嗎,葉蒼昊?”
他一愣,然後捏了捏自己的臉,道:“我的人皮麵具還在啊!你是怎麽認出我來的?我的易容術可是很高超的,你竟然能看穿?”
沈婠道:“看的確看不出來,不過我聞得出來,你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丁香味。”說時,她已拔出金駑對準了他,“說,來我房間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