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藥宴(三)
惜塵一使眼色,小石子忙率眾退了出去,殿中仍隻留他二人。
惜塵將帕子遞給她問道:“你瞧瞧這可是你的。”
沈婠看了,笑道:“可不是麽,昨兒個我還找呢,原來被你撿去了。”剛想伸手去拿,卻被惜塵一把奪了過來,她一愣,怔怔的望著惜塵。
惜塵冷笑道:“到不是被朕撿去了,卻是被有心人撿去,還求了人讓朕給你們賜婚!”他一把掐住沈婠的脖子,狠狠說道:“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非要看著朕大動肝火你才高興?”
沈婠莫名其妙,冷冷瞪著他,道:“皇上何苦為了奴婢大動肝火,若真有人求了去,不如就早早的放了奴婢,也免得皇上看了心煩,殺又殺不得,要又要不到……”
惜塵怒極,手上更用了力,眼見著沈婠麵皮紫漲了,恩狠狠將她扔到地上。此時地上已去了氈子,鋪的金磚。沈婠跌倒在地上,隻覺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看時一層油皮已破了,露出血淋淋的顏色來。
她咬牙忍著,惜塵一愣,情知自己方才太過用力,見她受傷,不由心中大慟。一把過去扶起她,緊緊擁入懷中,仿佛咬碎了牙似的惡狠狠說道:“朕說了,你今生今世都別想從朕身邊逃開,你即便是死了,也都是朕的女人!”
沈婠一麵忍著痛,一麵使勁咬住下唇,被他抱得太緊,有些喘不過氣,眼淚卻無聲無息的落了下來。
香茗一邊給沈婠換藥,一邊偷眼瞧她的表情。沈婠的表情每次都是如此,微蹙著眉,抿著唇,眼中一片漠然。香茗忍不住說:“小姐若是覺得疼,不妨說出來,叫出來也成。”
沈婠睨她一眼,道:“叫出來就不疼了麽?”
香茗一時無語,繼續將紗布纏上沈婠手臂的傷處。過了一會兒低聲道:“十二爺讓奴婢給小姐傳話,說小姐讓他查的事已經落實了,的確和小姐猜的無二。”
沈婠麵無表情的“恩”了一聲,香茗的手一頓,不確定的問:“真的是……她?”
沈婠冷冷道:“是她。”
香茗幫她包紮好,問道:“小姐是從一開始就知道的嗎?”
沈婠搖頭:“不是,剛開始的時候我有很多事情想不通,後來夏文澤無意間和我說了他的副將和他們兄妹之間的關係,那些想不通的事,我總算想通了。”
“可她……她為何要如此?”
“因為她恨我呀!”沈婠自嘲的笑了笑,“這後宮裏的女人哪一個不恨我呢?裴妃,慶妃,甚至是太後。可是這些恨我的人,明麵上都和我過不去,唯獨她看著置身事外。可是,她分明是用情最深的一個,她那麽在意楚惜塵,怎麽會容得下他身邊的我呢?”
沈婠繼續說道:“她很聰明,也懂得隱藏自己,若是現在如此紛亂的後宮形勢,我恐怕也不會認定是她。可惜呀,那個時候楚惜塵身邊的女人太少了。”她頓了頓,眯起眼道,“上元燈節那晚我落水,之後我和楚惜塵雖然麵上不說什麽,卻都以為是慶妃在幕後操控,於是惜塵便遠了慶妃。後來思過堂失火,裴妃的宮人被當場拿住卻又‘畏罪自殺’!好一個畏罪自殺!裴妃因此被牽連降為昭儀,於是這兩妃皆有損傷。”
香茗接口道:“隻有她毫發未損。”
“沒錯,原本她也許很想除掉我,所以在得知慶妃想要對付我時,將這個消息透露給裴妃,因此那個推我入水的小太監失敗之後逃往裴妃宮中,就一點也不奇怪了。但是她卻知道了夏文澤授命保護我一事,若是我死了,夏文澤一定會受到重罰,甚至有可能賠上性命。所以我被關入思過堂之後裴妃反而多此一舉去放火,目的不是她想燒死我,而是引夏文澤去救我。”
香茗歎道:“好算計,裴妃卻成了替罪羊。”
“原本知道夏文澤暗中保護我的隻有那個副將,可那個副將和她關係匪淺,所以,我也就想通了,裴妃自以為有幕後高人在相助,最後落敗卻不知道那人是誰,因為自始至終,她——夏昭儀都沒有露麵!”
香茗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問過在蕊珠宮打掃庭院的宮女,那段時日總有人往裏麵扔東西,裴妃卻不讓她碰。”
沈婠扯了扯唇角,撫著受傷的手臂道:“這一次,她因為護兄心切,太過急進了。”
“小姐是說她求皇上把小姐許配給夏將軍的事嗎?那帕子是小姐你故意……”
沈婠看她一眼,道:“我隻是想讓她知道夏文澤對我的心意,卻沒想她這麽急切的想要把我推出宮外。”她笑了笑道,“也許,是太在乎楚惜塵了吧,以為隻要我嫁給了別人,楚惜塵眼裏就會有她嗎?她不知道,楚惜塵那個瘋子,根本就不會讓我嫁給任何人!”
香茗一愣,怔怔的說:“小姐怎麽這麽說皇上呢?”
沈婠冷哼一聲:“他就是個瘋子!”
香茗張了張嘴,道:“那小姐現在打算如何?”
沈婠站起身走了兩步,道:“現在我隻能加倍小心應付,她現在肯定更恨我了,恨不得我立馬死了才好。”
香茗驚道:“她還要害小姐?那我們快去告訴皇上吧!”
沈婠搖頭道:“若是我有證據,何必以身犯險。”
香茗怔住了,沈婠衝她笑笑,拉住她的手道:“你往日是很老沉的一個人,今日怎麽亂了?記住,關心則亂,千萬別因為你關心的人自亂了陣腳,我沈婠不會那麽沒用被人害死,你放心。”說罷,又拍了拍她的手背。
香茗半晌才歎道:“小姐真不愧是皇後的妹妹,方才這樣子,到有些皇後往日的風範。”
沈婠靜默了片刻也道:“可是姐姐卻說,她並不希望我成為第二個她,她隻希望我活的快快樂樂的。”
兩人都安靜了下來,默默的聽外麵悠遠的蟬鳴。
玉屏宮,夏昭儀站在外廊下,身邊沒有一個宮人,不一會兒,就聽到沉重的腳步聲走來。她並沒有回頭,腳步聲在她身後停下,是一個男人,一個穿著甲胄的男人,他並沒有行禮,而是簡短的問:“叫我來到底有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