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藥宴(一)

  此時,慶妃也走了過來,這一次她破天荒的沒有和裴妃對著幹,對著曹婕妤一個勁兒的冷笑道:“妹妹可真是慣會為她人做嫁衣啊!”說吧,狠狠瞪了麗婉儀一眼,忿忿的走了。


  裴妃一甩廣袖,也轉身離去。


  當晚,惜塵寵幸上官嫻雅,隔日封為榮嬪,賜住景怡宮主位。


  午後日頭疏懶,被濃雲遮住了,隻餘一抹昏黃,悶雷陣陣,想是要落雨,烏雲蔽住高而深遠的宮牆,仿佛一眼望不到頭。


  沈婠才到景怡宮送了東西,正急急往回趕,誰知夏日的雨說來就來,幾個雷聲過後,烏雲翻卷,狂風驟至,夾雜著雨絲千萬,那些雨點打在瓦上劈啪有聲,不一會兒就成了瓢潑大雨。


  沈婠一個箭步跨入上陽宮內,身上已然淋濕,卻仍興致勃勃的回身看外麵的雨。四下裏騰起蒙蒙的水霧,沈婠眼角眉梢帶著笑意,一麵拿了帕子出來擦拭臉上的雨水。


  身後響起甲胄的聲音,是夏文澤,他驚訝的問:“尚儀這是去了哪兒?”


  沈婠見是他,笑了笑道:“才去景怡宮送了東西,恭賀榮嬪之喜,將軍方才在殿前侍奉嗎?”


  夏文澤點頭道:“是,這會子皇上正得閑,待會兒怕是要尋尚儀了,尚儀還是趕快進去吧。這裏風大,尚儀剛淋了雨,小心身子才是。”


  沈婠笑道:“多謝你關心,我這就進去。”


  才說著小石子就出來尋沈婠了,沈婠忙跟了進去。


  夏文澤正準備離去,卻見地上多了一物,撿起來才發現是沈婠的帕子。帕子是普通的白色繡帕,上麵的一角上繡著蘭花。這樣的帕子在宮中隨處可見,並沒有什麽標記是沈婠的。


  他捏著半濕的帕子怔了一會兒,沈婠已到內殿去了,叫是叫不回來的,便將帕子揣人懷中,想等改日還給她。


  沈婠理一理半濕的鬢發,到了殿中見駕。惜塵一看她狼狽的樣子,剛準備嗔怪幾句,卻見她因淋了雨,窈窕的身材就此顯露出來,體態勻稱,楚楚動人。白玉似的柔膩麵頰上,烏黑的鬢發掛著水珠,滴落到脖頸上,順著纖細的粉頸慢慢流入衣領。惜塵順著那顆水珠看去,恨不能自己就是滴珠子,貼著她最冶豔的肌骨,流入胸前起伏的柔軟中。


  沈婠被他看得雙頰飛上醉紅,貝齒輕咬下唇,又羞又惱,低聲道:“我先回去換件衣裳。”


  惜塵輕咳一聲,道:“外麵的雨下的愈發大了,你再來回跑一趟,不是白換了。讓人去你屋裏拿一套來就是,你就在這兒換吧。”他指了指內室屏風裏麵。


  方才不覺得,這會子身上隻覺得冷,差點忍不住要打噴嚏。她也知道即便是撐了傘這來回一跑也容易著涼,便依了惜塵所言。


  春兒拿了衣服來,沈婠便就著內室更換。


  惜塵坐到玉案前,隨手拿了一本折子來看,腦海中浮現的卻是沈婠方才素衣裹豔骨的妖嬈。他的心中仿佛竄起了一團火焰,即便是窗外的瓢潑大雨,也澆不滅。


  轉頭看向屏風的那一端,屏風上溫白鶴的書法淩亂的錯落,隔著白絹繪墨,仿佛是極致的風流旖旎。


  屋裏極是悶熱窒悶,鬱鬱龍涎散發幽香,描金繪五彩龍紋鑲菱形紅寶石的香爐裏,繚繞出紛紜幻影,壓不住心底潮熱,那亂竄的火苗在心中抑製不住仿佛呼之欲出。


  綾錦細簌,惜塵站起身輕輕繞過屏風,身後投下淡淡的影子。


  靜默裏,他聽到自己漸漸淩亂的心跳聲。


  平地一聲炸雷,雷聲震動了琉璃重瓦,雨勢更急,刷刷抽打簾櫳。


  惜塵將她攬在懷中,沈婠仰頭看他,他卻緊閉著雙目,麵上是極度忍耐的欲色。他的身軀健碩,懷抱有力,她卻如警惕的鹿,一邊柔弱相依,一邊卻又想伺機逃脫。


  他似乎覺察出她的意圖,雙臂環的更加有力,齒間一字一字的吐出:“你休想從朕身邊逃走,休想!”


  玉屏宮中庭內的兩株石榴開的正好,襯著那碧油油的葉子,用景泰藍的大花盆載著。一陣風吹來,那一簇簇繁花烈烈如焚,幾瓣殷紅如血的花瓣被吹入窗欞,落在書案上。


  夏昭儀坐在書案前,怔怔的望著窗外那兩盆石榴,神態似是恍惚。


  文澤見妹妹愣愣的樣子,上前拍了一下她的肩,問道:“發什麽呆呢?”


  文紈回頭見是他,淺淺一笑,道:“沒什麽,瞧著那花開得好。”


  文澤今日似乎心情頗好,笑道:“這花開的再好,也沒有妹妹你這般國色天香,值得你瞧了這許久。”


  文紈麵上飛紅,像極了窗外的石榴花,低頭啐道:“哥哥今兒是怎麽了,好沒正經樣子。”


  文澤笑道:“妹妹的好事,做哥哥的高興,玩笑幾句也當不得了?”


  文紈卻是十分不在乎的樣子道:“什麽好事,我看是煩心事才對!”


  文澤沉思片刻,道:“之前協理六宮的是慶妃,你以往又同她很好的樣子,如今這權利歸了你,你可是怕她會惱你?”


  文紈歎了歎,道:“惱是會的,但她也隻放在心裏惱我,麵上,與我依舊是一副和睦的樣子。”


  文澤忙提醒道:“那你可要小心了,最要提防這些口蜜腹劍的人。”


  文紈衝他笑了笑道:“哥哥多慮了,妹妹心中有數。”


  文澤點點頭,此時宮人上了兩碗冰碗來,纏枝蓮青花碗裏是細碎的冰塊拌了雪白的梨和紅瓤西瓜,瓜瓤和梨削得極薄,隱隱透出一股蜜樣的甜香。


  “雖說這個解暑,但你也別貪涼吃多了,回頭胃裏不舒服。”


  文紈邊笑邊吃,道:“知道了。”


  文澤也端起碗來吃,袖口處露出一角白色,文紈眼尖,手一伸抽出來,見是一塊宮裏用的帕子,角上繡的蘭花,卻沒有標記,到不知是哪個宮的。


  文澤忙上前來奪,文紈卻笑了起來,問道:“哥哥快老實交代,這是誰送給哥哥的?”


  “別胡說,哪有人送,隻不過是那日……禦前尚儀不小心遺落的罷了,我還得還給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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