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寢(三)
被打的女子用手捂著臉,淚水在眼眶中盈盈欲落,卻沒有反駁一句話。
司儀女官皺著眉頭走過去,不問那打人的女子,卻問被打的女子道:“楊雪玲,你這是怎麽回事?走路都不會嗎?眼睛長哪兒去了?今晚你不用吃飯了,會走路了再吃!”
楊雪玲嘴唇翕動,欲言又止,但看看司儀女官,又看看打她的得意洋洋的女子,垂下頭不說話。
沈婠蹙眉,這一位禮教司儀分明偏袒那個打人的女子,看來這個女子身份不簡單,想必在後宮中有著很大靠山,卻不知是太後的侄女姚絲瑩,還是慶妃的表妹駱霞呢?
若是太後的侄女,恐怕就不大好辦了,沈婠正猶豫是否要出言,卻已經有人趕在了前頭。
“司儀姑姑,這樣處罰雪玲,是否不太妥當?” 這女子聲音溫婉,如三月春風,沈婠聽了一怔,往來人看去,是位眉目極為細致,觀之可親的女子。
禮教司儀見是她,陪笑道:“上官小主以為如何?雪玲小主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犯錯了,而且還推到了駱霞小主,說是故意的——”
這幾句話已將這幾人的身份言明,原來出頭的就是上官嫻雅!而那盛氣淩人的就是慶妃的表妹駱霞!
上官嫻雅溫婉的笑了笑,輕柔的道:“我看雪玲妹妹並不是故意的,姑姑你就饒了她這一回吧?不吃晚飯,怕是會傷了身子。”
此時駱霞輕蔑的笑道:“傷了身子?就她這低賤的身子,恐怕平日裏在家都吃不飽飯,一頓不吃餓不死她的!”說罷還故意加了句,“一到吃飯就跟餓死鬼投胎一樣的,不知道餓了多少頓!”周圍幾人聽到無不掩嘴偷笑。
沈婠的眉尖越蹙越深,這個駱霞怎麽這麽張狂而且粗鄙,哪還有慶妃那大家風範的樣子。又想這上官嫻雅能在競爭對手受到侮辱時前來解救,倒是個有擔當的女子。
禮教司儀咳了一聲,道:“行了!別笑了!都回去站好!就按我說的,雪玲小主今晚不用吃晚飯,你聽到了沒有?”
“慢著,”沈婠從暗處來出來,站到眾人麵前,犀利的目光劃過眾人驚豔的眼,最後落在禮教司儀的麵上。
禮教司儀的品級隻在禦前尚儀的品級之下,但她隻負責教導七品以下的小主,所以到不認識沈婠,不耐煩的問道:“你是哪個宮裏的,竟敢插手儲秀宮的事?”
沈婠並不理她,隻走到楊雪玲麵前,問道:“規矩教習,為何會心不在焉?”
楊雪玲“嗚”的一聲哭出來,斷斷續續的道:“中午吃飯的時候……姑姑讓我描花樣子,等我去了……沒飯了……”
沈婠一挑眉:“這麽說,你中午也沒吃飯?為何姑姑會讓你在吃飯的時候描花樣子呢?”
楊雪玲偷瞥了沈婠一眼,低聲道:“我沒孝敬姑姑……”
禮教司儀大怒,抬手要向她頭上打去,道:“滿嘴裏胡說什麽!”
上官嫻雅和身旁一個圓臉大眼睛的女子忙把雪玲護到身後,冷冷道:“姑姑這是惱羞成怒嗎?”
禮教司儀臉上果然又羞又惱,連帶著怒視沈婠,沈婠不屑的說:“在宮裏,卻是少不了需要打點的地方,可是,你不該把手伸到這些小主的身上,她們有朝一日,都會成為你的主子,到那時,難道你就不怕她們秋後算賬嗎?”
禮教司儀的麵色一變,駱霞卻狂妄的一笑,道:“能不能成為主子,可不是你說了算的!就憑她這小門小戶的,也配成為主子?”
沈婠淡淡道:“既然諸位能成為小主,自然就有機會成為主子。諸位是太後挑選出來的,太後不介意門戶之見,怎麽這位小主是在質疑太後的眼光嗎?”
駱霞一愣,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正不知該如何反駁。上下看了沈婠一眼,沈婠今日未穿朝服,而是穿著家常的粉色宮裝,隨意用發帶挽了個髻。打扮倒是與小主的相似,若不是這兒十五位小主都在,到要讓人懷疑了,隻因宮中規定,新進宮的小主們隻能穿淺粉,淺綠以及白色的宮裝,頭上也隻能戴淺色的頭花,不能戴金銀首飾。駱霞揚眉怒道:“你是哪兒跑出來的宮女,敢在這裏撒野,還敢拿太後出來壓我?真是放肆!”
禮教司儀回過神來也對沈婠道:“你是哪個宮裏的?不在伺候主子,到這兒來湊什麽熱鬧!”
沈婠不答反問:“姑姑想必受了駱霞小主不少好處吧?你可知在後宮收受賄賂是很大的罪名?”
禮教司儀麵色一白,顫聲道:“你不要胡說八道!”
沈婠微微笑道:“有沒有胡說,不妨請安大總管來查一查如何?”
禮教司儀孤疑的望著她,不屑的說:“安大總管豈是你想請就能請到的!”
沈婠道:“巧的很,我與安大總管倒是每日都能見得著,況且他還買我幾分薄麵。”
禮教司儀心中大驚,再一看她,分明有些麵熟,暗想宮中傳言,麵上忽然變色,指著她說不出話來,幾個心思翻轉過後,她還算乖覺,慌忙欲跪,卻被沈婠攔住,沈婠笑道:“姑姑這是做什麽?”
“奴婢……奴婢有眼不識泰山……”
沈婠不等她把話說完,道:“我看這會子是沒法再訓練下去了,姑姑不妨讓她們散了吧。”
“是……是……”一麵說一麵讓眾人先休息。
眾人麵對眼前突如其來的變故有些不知所措,駱霞更是氣惱,抓住禮教司儀問道:“你怎麽忽然怕起她來,別忘了我表姐……”
“哎呀小主,您饒了奴婢吧!這個人奴婢可不敢得罪,就是您的表姐,恐怕也……”說完,忙不迭的逃開了。
駱霞皺眉瞪了沈婠一眼,向禮教司儀追過去。
諾大的儲秀宮中庭,不一會兒隻剩下四人。
沈婠冷眼看著仍哭哭啼啼的雪玲,她的身材嬌小可愛,臉型也是尖尖的瓜子臉,長長的睫毛下,被淚水浸透的大眼睛,說不出的楚楚可憐。
嫻雅見她哭個不停,親自解了自己的手絹幫她拭淚,沈婠問道:“你們每人都給禮教司儀銀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