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女(一)
平息了一下心底的怒氣,畢竟是自己的生身母親,不能忤逆。
上前將沈婠扶起,啞著嗓子道:“母後也是受人挑唆,你不要怪她。”
沈婠微微搖頭,道:“太後處罰奴婢,奴婢並無怨言,確實是奴婢的錯,不該攜帶兵器在身。”
惜塵一頭霧水的問道:“這是何意?”
沈婠將太後的話說了一遍,又道:“隻是那思過堂不知因何走水,若不是夏將軍來的及時,婠婠此時恐怕已到地下見了父母。”說到此處,眼圈一紅,就要落下淚來。
惜塵又急又怒,扶著沈婠肩膀的手漸漸用力,眼裏露出狼一樣的怒光,冷聲道:“思過堂是什麽地方,裏麵空無一物,好端端的怎會走水!必是有人不安好心的想要行凶!真是混賬!”
沈婠被他捏的痛了,輕哼了一聲。他忙放開她,道:“夏文澤呢?朕命他保護你,可曾看到那縱火之人!”
沈婠心念一動,原來並不是如此湊巧讓夏文澤救了,原來是他刻意安排的。
正此時,夏文澤在外求見,沈婠立馬閃身站到了一邊。
惜塵的臉色很不好,而夏文澤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
“人呢?”惜塵問道。
夏文澤跪下,慚愧的說:“臣有罪。”
惜塵揚眉,問:“沒抓到?”
夏文澤道:“不是,臣看到那縱火之人,為救小姐隻得先將他綁了,送小姐過來之後臣再去看,那人,那人已……”
沈婠冷冷的說:“是不是死了?”
夏文澤的頭垂的更低了,惜塵望了一眼沈婠,他原本以為人是逃了,想不到卻是死了。
惜塵咬牙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即便死了也要查出他的主子是誰!”
夏文澤不敢藏私,叩首道:“回皇上,那人臣認得,是蕊珠宮裴娘娘手下。”
惜塵前後一聯想,忽然就明白了。
先是抱著皇長子去太後那裏告狀,讓太後處罰沈婠,又覺處罰太輕,便蓄意燒死沈婠!倘若沈婠真的死了,人是死在思過堂的,她到可以推個幹淨!
好毒的計策!好狠的裴妃!
惜塵幾乎要將牙齒咬碎,氣的胸口起伏,指著夏文澤道:“你,去把那太監的屍首扔到蕊珠宮去,問問裴妃,認不認得這個人!若她不肯認,就傳宮正司的人來好好審一審!”
夏文澤和沈婠都是一驚,宮正司主管後宮命婦刑罰,直屬帝後,若不是犯了重大罪責,是不會牽涉到宮正司的。
見惜塵盛怒之下,夏文澤不敢求情,沈婠也隻是蹙眉不語,似是在想些什麽。
無奈,夏文澤隻得領命去了。
惜塵看著沈婠,寬大的外袍下是纖弱的身體,眉尖微蹙,眸沉似水,貝齒輕咬下唇,雙手抱在胸前。
他把她攬在懷裏,長長歎了口氣。
隻希望她在自己身邊而已,隻希望彌補他對她犯下的罪過而已,換來的,卻是一次又一次,她被排擠,被妒忌,被傷害。
“怎麽辦?我要怎麽辦才好呢?”他呢喃著。
他身上依舊是杜蘅的清香,十多年的習慣,不是當了皇帝就能改變的。
皇帝用的香是最為尊貴的龍涎。
帝王無情,可即便尊貴如斯,他也放不下對她的眷戀。
“放了我……”她聲若蚊蠅,仿佛是祈求,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惜塵的懷抱又緊了緊,內心片刻的掙紮過後,他緩緩道:“朕會好好保護你,絕不會讓你再受到傷害了。”
他承認,愛是自私的。
“我累了。”沈婠輕輕的說。
並不是真的要他放手,即便他要放,她也不會這麽輕易走的。
她現在離他這麽近,她還要離他更近一些。
“累了就睡吧,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醒過來,就會沒事了。”
沈婠依言回到住處睡下,合眼之前她知道,她受的苦越多,她將得到的也越多。
就像老師曾說的:示弱於人前,獲勝於不爭。
所以,她在惜塵麵前,永遠是那麽孤獨無依。還有……適當的欲擒故縱。
這一覺醒來,已是第二日正午了。
她穿戴洗漱完畢,看了一眼那玄色外袍,思慮什麽時候還回去要緊。
有人敲門,進來的是香茗。
香茗看到她時滿臉堆笑,對她福了福身子,道:“小姐大喜了。”
沈婠的心突的一跳,淡淡的問:“何喜之有?”
香茗抿嘴笑了笑,說道:“才去皇上跟前奉茶,想是要晉封小姐了,聖旨就快要到了吧?今兒到沒瞧見安總管,卻是一個年輕的公公侍候皇上。”
晉封?沈婠猛的攥緊拳頭,她是想離惜塵很近,但不想做他的妃嬪!
昨夜那番,他為難了,既不想讓她受傷,又不想放她離開。
所以,這是要冊封自己麽?
若是這樣,那是萬萬不可的!
她的心在惜朝那兒,她愛的人是楚惜朝!
她從來隻想做惜朝的妻子,即便要報仇,她也不想用自己的身體做代價!
沈婠跌跌撞撞的走出去,趁聖旨還沒下來,她要阻止!
跑的太急,剛出門就和一個小太監迎麵撞了滿懷。那太監嚷嚷起來,剛要訓斥,一抬頭見是沈婠,竟露出笑來。
“小姐出來的正好,快接旨吧!”那小太監笑眯眯的說。
沈婠強自鎮定,看了他一眼,覺得有些麵熟。昨夜安公公受罰,這幾日怕是不能來侍奉了,所以這個小太監必是頂替安公公而來的。
那太監見沈婠錯愣間,已將聖旨打開,尖細的嗓音呼之欲出:“奉……”
“不許念!”沈婠怒喝。
太監被嚇了一跳,呆呆的望著她。
沈婠一把奪過他手中的聖旨,大步往上陽宮而去。
惜塵正在用膳,方形長桌上擺放著幾十道佳肴,兩邊各立著一排太監,還有四個太監立在他身後。
見沈婠來了,他放下手中黃底描金燴喜字的小碗,碗裏小半碗的米飯。
“來得正好,旨意可收到了?收到了就陪朕一塊兒吃飯,想必你也餓了。”惜塵正要命人添座,沈婠卻跪了下來,雙手奉上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