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怒(二)
夏文澤衝她點點頭,帶著身後的侍衛走了。
不知為何,看到她落淚,某個地方竟隱隱作痛。
在他的記憶裏,她應該是個不知道眼淚滋味的人,現在卻變了這麽多,變得這麽落寞。
夏文澤帶著侍衛並沒有走出多遠,隻是繞過了一座假山,卻忽然聽到有人呼救:“快來人啊,有人落水啦!”
他的心猛的狂跳起來,不等侍衛們反應過來,他迅速衝到剛才沈婠站的地方——沒有人,水麵飄著淺色的絲帶,他想也不想,奮力躍入水中。
沈婠在夏文澤走後,並沒有立即離去的意思,仍對著湖麵發呆。但,即便是這樣,她仍能感受到危險的來臨,驀然轉身,看到身後站著一個小太監,那太監伸出雙手,不知想做什麽,他看到沈婠轉身,頓時嚇了一跳。
沈婠預備不好,立即掏出隨身的金弩,同一時間,小太監擒上她的肩膀用力一推。沈婠身體重心後墜,右手扣動扳機,金弩上的短箭射到小太監的左腿,湖水寒冷刺骨,她隻看到小太監捂著傷處逃跑,接著便漫入水花之中。
寒冬的湖水快要把人凍死,沈婠不會水,眼耳口鼻全部閉住,卻也不掙紮。
也許,這樣死掉,倒是解脫了。
二哥上了戰場,遠離皇城,有機會伺機而動。隻要二哥能活著,沈家的仇指日可報。
對不起了,惜朝,不能再陪著你。也不會,讓你在皇上和我之間為難了。
死亡的氣息慢慢接近,她似乎能感覺到地獄閻羅的呼喚。
恍惚間似乎聽見有人在喚她:“阿婠,阿婠……”
這裏有誰會這樣叫自己呢?難道她已經死了,見到了爹娘?
感覺有人抱起自己,有人在拍自己的臉,好堅硬,好冰冷。
“阿婠,阿婠!你這傻瓜,為什麽要尋死呢?阿婠,不要死,醒醒,醒醒啊!”
沈婠費力的睜開眼,眼前的人臉模糊,但她依稀能辨別的清楚,夏文澤,怎麽是你呢?
“阿婠……”夏文澤看到她微微張開眼,焦急立刻變得欣喜。
沈婠感覺全身都不能動,隻好用力說話,說出來的聲音卻極其細小,但夏文澤能聽見:“誰說,我要尋死了……”她的眼神望著右手拿著的金弩,夏文澤也看過去,三支短箭,少了一支!再看旁邊,有血跡!
說完這句話,沈婠隻覺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她並不擔心,夏文澤懂得,他明白的。
夏文澤臉色鐵青,不知是凍得還是怒得,他站起身對侍衛們吩咐:“有人在宮中謀刺,順著血跡去追!一定要把那人給我追回來!抓活的!”
“是!”侍衛們從來沒有見過將軍如此憤怒,連忙整裝出發追尋,另留幾人在此盤問別的宮人。
一侍衛見將軍仍抱著沈婠,兩人全身都濕漉漉的,忙道:“將軍,還是將這位宮女送到住處,免得您也著涼啊!”
夏文澤看了一眼沈婠,對那人道:“快去稟告皇上,別驚動太後和妃嬪們,我先送她回去。”
“是!”
夏文澤抱著昏迷的沈婠到了她住的地方,迎麵碰上香茗,香茗吃了一驚,叫道:“小姐這是怎麽了?”
“快拿幹毛巾來!在屋子裏生上火,越旺越好。”
“是,是。”香茗心中打鼓,若是讓皇上見到阿婠小姐這個樣子,非得大怒不可,倒是恐怕會牽累到旁人了。
香茗又去喚了幾名宮女,一起來服侍沈婠,把她的濕衣服脫了,擦幹身子,再換上幹淨的新衣。
夏文澤一直在外等著,香茗看他的樣子,問道:“將軍先回吧,您這樣子恐怕……”
他蹙眉揮揮手,道:“沒事。”
香茗歎了口氣,剛想回房,就看到惜塵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
眾人慌忙跪拜,惜塵掃視一眼,隻問:“婠婠呢?”
“在屋裏。”
惜塵寒著臉,走進沈婠的屋子,看到沈婠麵色蒼白的躺著,似是昏迷,他轉過頭衝安公公吼道:“你是死了嗎?還不快去傳太醫!”
安公公哆嗦著回道:“已經去請了,太醫馬上就到,萬歲爺,您別生氣,小心龍體啊!”
此時,追查那小太監的侍衛已經過來了,湊到夏文澤耳邊說了幾句,夏文澤的臉色一變。
惜塵走出屋子,眼中寒光一閃,沉聲問:“人呢?”
夏文澤低頭,道:“死了。”
惜塵怒喝:“死在哪兒了,說!”
夏文澤道:“死在裴妃娘娘的宮外。”
惜塵氣的咬牙切齒,一邊點頭一邊恨聲道:“好,好,好得很!”
安公公跪倒在惜塵腳下,勸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裴妃娘娘還在太後宮中,萬不能現在驚動了太後,何況此事事有蹊蹺,還是先查清楚了再做定論。”這老太監知道,任何事皇帝都不會輕易下結論,但隻要一牽扯到沈婠,皇帝的英明神武頓時不見。
夏文澤也道:“懇請皇上稍安勿躁,容微臣徹查此事。”
惜塵略收怒氣,道:“好,朕給你三天時間,若是查不出幕後主謀,朕連你一塊兒問罪!”
夏文澤頷首,太醫們紛紛趕了過來,惜塵不再理會,跟著太醫進了沈婠房內。
沈婠仿佛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到又回到了相府,回到那些快樂,無憂的日子。
那時候她和幾位年紀相仿的皇子相處的很好,八皇子是這幾人中年紀最大的,又是她的表哥,而且那麽喜歡她,所以經常帶著另外兩位皇子一起到相府上找她玩耍。
雖然她還沒有長大,但已十分漂亮。所以上街的時候,不得不換上男裝,但是這樣,她能更自由的顯露本性。
沈婠從八歲開始就到這裏玩耍,就是那時認識了這裏教授舞技的秋娘,從此她便讓秋娘到相府裏做客,這一做便做了四年,成了她學習舞技的老師。
這女孩的沉穩和老練讓秋娘和福滿樓的胡老板震驚,胡老板是個聰明人,當然猜到她的身份,又聽過坊間的傳言,大約知道了跟在她身後那三個少年是不能得罪的人。於是,每次他們四人來到這裏,都有最好的雅間和最好的表演等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