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一)

  姚嬤嬤半跪在腳踏上,如此這般的一說,太後慈祥的麵容漸漸泛起冷色,沉聲道:“有這等事?” 姚嬤嬤嘴一撇,繼續說:“可不是嘛!才剛聽人說,皇上又到慶妃宮中去了,不知此事和慶妃又有何幹係。雖說裴妃教訓了沈婠,可她畢竟是皇長子的生母啊,閉門思過三個月,要是讓裴大人知道了,豈不是?” 太後緩緩搖頭,說:“裴老如今在西陲征戰,未必管得了這些,隻是那裴妃也太不知輕重,我這個老太婆都曉得阿婠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她竟會不知道?可見是有人攛掇!必定是慶妃!那日攛掇了我去找阿婠,皇帝不是衝她發了脾氣?罷了,罷了,讓我來問阿婠幾句話,皇家威嚴,容不得她在後宮興風作浪的。” 正說著,門外就有人稟報沈婠來了,太後坐直身子,擺出一副威嚴的樣貌來。 壽安宮有四大殿,太後居於最宏偉的暖德殿,其餘太妃等居於另外幾座殿內。 暖德殿雖然外表看來龐大,但內裏多有隔間,太後居於東暖閣內,沈婠打了簾子進去,立時感到一陣溫暖。裏麵不僅裝了熏籠,更有炭爐。迎麵一個大梨花木椅,兩邊放著高高的幾子,木椅後是一層墨綠的軟煙羅,再進一層,裏麵臨窗砌著暖炕,北地多陰冷,家中常有這樣的擺設。暖炕上是一個矮幾,擱著棋盤。右手處是圓形的拱門,拱門下了簾子,看不到裏麵的情形。 宮女打開簾子,沈婠方才看到正襟危坐的太後,慌忙跪拜下去。 太後常年禮佛,屋子裏彌漫著檀香的味道。 “起來吧!”太後聲音威嚴。 沈婠伏地不起,顫聲道:“奴婢有罪。” 太後一怔,不曾想她不說委屈,卻說有罪。問道:“你何罪之有?” “奴婢不該衝撞裴妃娘娘。” 太後輕輕一歎,語氣也柔和起來,緩緩道:“哀家都聽說了,也不能全都怪你,她也打了你出氣,更不能怪你了。起來,讓哀家看看你的臉。” 沈婠起身,慢慢抬起頭,雖然用了玉肌膏,但畢竟效果不會如此之快,所以看上去,也十分嚴重。 太後一看,頓時道:“這個裴妃!竟下的這麽重的手!” 沈婠垂下頭去,聲若蚊蠅:“是奴婢不好。” 姚嬤嬤暗地裏扯了扯太後的衣袖,太後輕咳一聲,道:“罷了,打也打了,皇帝也懲處過她,你不可再有怨言。” “奴婢不敢。” “很好,阿婠,你要記住,如今你不再是宰相千金了,而是一名小小的宮女,若後宮嬪妃即便有對你不妥之處,你也不可造次。畢竟她們是宮妃,而你是侍女,身份截然不同,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 太後滿意的點點頭,看她柔順的樣子,甚是舒坦。不管她是真心還是假意,總教她明白,她如今的身份!讓她對皇家心存畏懼,不能隨意行事! 沈婠卻在心底冷笑,那群女人當局者迷,難道太後也如此蠢頓?不說她現在的身份,皇上一句話就可以改變!其實,隻要皇帝在一日,她就有所依靠,慢說是那些妃嬪,即便是你太後,也不能將自己如何! 兩人各懷心思百轉千回,卻都不流於麵上,太後正要讓她退下,又聽皇上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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