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忘卻,石頭有心
在黎明之時一切都還未塵埃落定,卻早已注定。
??阮清迷蒙著醒來的時候,最好的陽光正透過她床邊的那扇窗照到她的床鋪上,外頭的雀鳥輕聲婉轉地唱著,她的殿裏卻沒有一個人。
??這是正常的,阮清並不感到意外,她的宮中一直都是這樣的,她不出聲,那些宮人們就自己為樂不搭理她的。
??不過她房間裏似乎多出了許多東西,一眼看過去就是珍貴異常。
??阮清攤開蒼白的手掌,金色的陽光像流沙一樣從指間劃走,她覺得有些無力,好像睡了許久,她猜不出是睡了三天還是四天。
??不過應該就是一天左右,因為她並不怎麽饑餓。
??阮清覺得自己可能是病了。
??她記得昨日珍華驅走了自己的宮人,而後自己在宮中迷路到半夜,應該是著涼了。
??阮清嗅到一股油膩的香味,略一偏頭就看見她床邊的小凳上擺著一個油紙包。
??阮清過去打開,發現裏麵是已經冷掉了兩個包子。
??誰送來的?
??她蒼白的手指搭在那黃油紙上,居然比那白麵包子都要虛白兩分。
??阮清盯著這兩個包子,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麽,但是又不大清楚,似乎也有人送過她包子?隻是應當是要小一些的。但是誰會這麽做,阮清在腦海中想了許久也沒想明白。
??就好像她想不明白這是誰送的一樣。
??阮清打算去衣櫃中將她那件兔毛披風找出來,上麵雖然有些掉毛但是仍舊保暖,生病了捂一捂正合適。
??而且她最喜歡上麵的係帶尾端那兩朵毛絨絨的球花,緞帶係住垂下來之後正好在她平手處,軟乎乎的隨她揉弄。
??雖然阮清記得清清楚楚,但是她卻沒有找到那件披風,衣櫃裏整齊疊著的都是一些“不該屬於她的東西”,帶著細紋的、鑲嵌著珠子的、有著巧奪天工的繡畫的,等等都是不該出現的。
??阮清握著衣櫃的櫃門把手,那銅把手被太陽照得有了些熱度,握久了她手心都生出一層細汗。
??阮清醒來後已經看過自己的手,還不止一次,但是她都在“習以為常”,但是現在阮清才忽而驚覺,她的手大了。
??阮清在她殿中找到了記錄時間的木牌子,上頭寫著四月十六,是對的,昨日就是四月十五。
??隻是可能昨日不是她想得那個四月十五,今日也不是今日她想的四月十六。
??阮清在門邊找到一直被她特意“不常用的”的書架,從書架中找出一個盛放木片的黑盒。
??在別人眼中木片隻是一些“無意義”的亂痕,但是在她眼中卻是被她經年完善成的隻有自己能讀懂的符號。
??她從三歲識字起就開始刻這些,隻是前幾片她自己都有些讀不出來了。阮清數了數木盒中的木片一共十片,也便是說她今年應當是十三。
??阮清摸著上麵的刻痕,直到摸到了最後一片她才確定在她之前的幾年發生了什麽事。
??也不知道她前一段時間到底在做什麽留了好一些空白,怕是會留下漏處。
??阮清自從發覺自己喪失了一段記憶後,下意識就選擇了隱瞞,既然自己一時不覺中了她人陷阱,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
??隻不過現在擺在她麵前的還有另一個問題,自己前些年反複刻的那個圓符到底是什麽意思?那應該是個很重要的人吧。
??阮清眼中帶著些冷漠地看了眼床邊的那兩包子,該不會就是送這個的人吧,都涼了,吃了對腸胃可不好,難以想象她會鍾情一個這樣的人呢,能留下東西卻讓她醒來都見不到簡直不要太妙。
??真是……活久了腦子也變蠢了。
??阮清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有一股戾氣徘徊在胸口。
??阮清收盒子的時候見到書架上擺著一個醜石頭,也惱怒地收了進去。
??真是不知道自己之前到底在想什麽,為什麽最近這段時間的事一點都沒記,簡直就這石頭一樣冥頑不靈。
??阮清拿著石頭,忽而聽到門外有一道陌生的女聲在低聲質問:“水景鑠你一個沒落的貴族公子,又無建樹,不過就是在十三公主身邊呆的時間長了些,怎麽就敢肖想十三公主?十三公主高燒病了這麽些天,陛下每日都來看她,你難道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女聲很平凡,沒有任何的特點,聽這語氣似乎是個宮人?
??但阮清一時間都聽不出這是她宮中那位宮人發出來的聲音,或許是在她無記憶這段時間來到也可能。
??而且這宮人的話中委實信息量太大。
??她口中那個姓水的莫非就是她木片記的那個圓圈所代表的人?原來她之前還並不是單戀。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聽到這個名字卻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或許是時光太離奇,會輕易改變她的性格,她的喜好也在成長中發生了變化。
??不過有一點阮清想不大明白,她病了父皇會來看她?還每日都來?
??這是什麽稀奇的白日夢?
??對於女聲的質疑,一道清冽的少年聲音不卑不亢地答道:“陛下日日來看十三,意味著陛下看重十三,但是這並不妨礙我繼續肖想十三,這同其他的有什麽關係。我不僅要肖想她,我還看不得她眼裏有別人,哪怕用著手段也沒人能阻止我。”
??阮清聽得那宮人唾棄了一聲:“瘋子。”
??阮清倒不覺得那少年瘋,反倒隱隱有一種尋得知音的感覺,若是有想要的,用手段不光彩又怎樣,重要的是那東西。
??不過前提是她不是那少年口中想要的東西。
??還未興起的一抹興趣就立刻被厭惡壓了下去。
??她不知道之前的自己到底是為什麽會招惹這麽一個光聽聲音就難纏的家夥,她一直以為自己喜歡會喜歡那種單純的。
??阮清有些煩躁地摸著手中的石頭,但是石頭天生帶著的涼意也壓不下她這種感覺,但當手指摩挲到石頭斜背麵的時候,阮清的眉頭忽就鬆開了。
??那是……
??就在這時,阮清聽見殿外傳來“拜見陛下”的聲音,阮清立馬急奔到床邊躺下,而那塊石頭還緊緊地賴在她的手心裏。
??在這瞬間,阮清雖然明知是自己心跳劇烈,卻還是忍不住錯覺是石頭的心在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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