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珍貴
一進皇後的葳蕤宮，阮清就發覺了有何處不同。
??皇後崇尚簡樸，但是近日她自打進門起，入眼的便成了各色巧麗的擺件。
??自打她記事起，皇後宮門後過道上立著的就是兩隻青銅雀立燈，古樸大氣，陰雨天也燃著，在薄霧裏兩隻青銅雀的眼睛詭異中又透出種說不出的神秘慈悲。
??她沒少被罰跪在它們中間，時常一跪就是兩三個時辰。
??按理來說它們在自己的印象中應當是監視者、懲罰的看管者。
??但是就同它們奇怪的形狀一樣，阮清總怪異地覺得在它們冰冷的鐵殼中，有著兩隻神靈寄居，無言陪著她度過那難熬的時間。
??但是現在卻換成了兩尊珍貴的持燈盞白玉女像，通體冷白無暇，黑曜石做眼，幽深滲人得很。
??而且過道邊上多出許多繁花，被精心安排，層次分明，精巧華美，卻沒了半點春日鮮花該有的活力。
??阮清駐足在入葳蕤宮宮門後的一小段路上，看著這花，和被花圍繞著的白玉女像，打了個寒戰。
??那女像舒展開的手臂剛剛一瞬間居然讓她產生了無數可怕的聯想，指甲，白骨，散落的荒墳墓。
??阮清停留過久，以至於衛燕有些不安地提醒道：“十三公主，時間不早。”
??“走吧。”阮清應道。
??阮清努力把那些雜亂的念頭從腦海中拋開，隻想著今日被命運牽引進自己宮殿的小可憐。
??她離去的時候，那黃鸝似乎還在外麵徘徊，也不知道她回去的時候，還在嗎？
??宮人們應當不會再“大意”放它進去，怕是再飛一會就離開了吧。
??阮清帶來的宮人都被葳蕤宮的嬤嬤帶走，進主殿的隻有阮清和她的領頭宮女衛燕。
??剛進殿，阮清就聽見一道極其悅耳的聲音道：“姐姐，您看看，換了那些舊東西，您這亮堂許多，是不是看著心情也好了許多？咳，最近妹妹身體不好，勞煩姐姐照顧珍華，妹妹也沒什麽好回報的，正好幫姐姐打扮打扮宮殿。”
??聲音輕柔，比今日阮清聽見的黃鸝鳥聲還婉轉，不過卻是掩蓋不住的虛弱，聽著就讓人同情這般好聽聲音的主人似乎身體卻不怎麽好，又讓人克製不住地向往這人是什麽樣的，是否是個芊芊的病美人。
??但是阮清卻沒覺得這聲音舒神，反倒打骨子裏生出一種寒意，美人的確是美人，但是卻是她沒資格欣賞的。
??隻有懼怕，因為自小到大，她挨過的罰可是大半都沒逃過這病美人的身影。
??阮清聽見皇後溫柔地輕聲答道：“這些都無所謂，你是知道的，我絕不會虧待珍華，更重要的是你要好好照顧你自己，身體不好，就別再操勞這些瑣事。”
??“無事的。”坐在皇後身邊一襲水藍色衣裙的女子答道。
??阮清的位置看去女子身形被殿中立著的一件鳳凰模樣的紅珊瑚巨大擺件遮住了大半，但是阮清還是從這聲音同女子裙角的海棠花認出了她是誰——珍妃。
??阮清低著頭上前行禮道：“拜見母後，拜見珍妃娘娘。”
??皇後冷聲應了。
??珍妃卻笑著道：“十三今日氣色不錯，去坐著吧，昨日珍華還同我說最喜歡十三妹妹，今日十三可要和珍華好好玩在一起，別再如之前那般鬧些不愉快。”
??“十三知道。”阮清表情木木的答，是一慣的不討喜，卻也挑不出錯處。
??珍妃依舊笑眼盈盈道：“今可別坐太遠了，挨著珍華坐讓本宮好好看看你，有些日子沒見，實在是想你了。”
??阮清覺得這時候珍妃應當是不需要自己接話的，於是便點了點頭，沉默地朝著珍妃身邊隨侍宮女指著的位置走過去，端正坐下。
??珍妃把她安排在公主席位處的第二位，首位空著，應當是留給珍華的。
??看著身邊的空座，阮清輕微地鬆了一口氣。
??珍華一般都得等時辰到才會出現，而在這之前，她可以略微放鬆一會。
??珍妃一般不會直接為難她，會待到珍華在時，這才好將矛盾都按在小輩問題上，罰輕罰重都無關緊要。
??說來也有趣，阮清低頭看著自己裙子上的祥雲紋，再想想向來淡泊的珍妃，片刻功夫阮清就攏出，原來她被皇後罰的次數還是多於珍妃的。
??不過珍妃每次罰她都讓她格外印象深刻就是。
??喜而珍之，珍而貴之，貴而護之。
??那麽，夠格不上珍字的自然就讓道了。
??阮清早是知道的，事實上她今日也是打算這，找個小角落，穿著同阿陽相配的衣服，看阿陽一眼，等阿陽看自己一眼。
??雖然偏了些，但阿陽眼明，能尋到的。
??就夠了。
??再按例被珍華奚落挖苦兩句。
??到時候她就混在公主堆裏離開了。
??今日份蒙混過關。
??她還得回去好好想想安舒表姐的事。
??她昨日是安撫表姐道，哪怕是表姐想同那人再續也總得舅舅舅母在場才圓滿，表姐才安分下來。
??但這借口用不了許久的。
??她總得再想個出來，好拖延到舅舅到坤和帝都，同自己商量商量如何讓表姐死心，之後再讓舅舅將表姐帶回去，回了老家，家裏再留表姐幾年，徹底消了傳言，再為表姐尋一門好親事。
??這已經是阮清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
??總不能留表姐在坤和嫁了，珍華知道這事，到時候派人一宣揚簡直就是同男方結仇，空再傷一次表姐。
??至於從了表姐心事，阮清怕是瘋了也不會想這個方向的法子。
??那太守負心薄幸到了這地步，她癡心都到了有些癡傻地步的表姐嫁過去，下場絕對淒苦。
??正在阮清還在想究竟該用什麽借口繼續安撫表姐時，忽而聽到自己身旁有人低聲喚了一聲“十三”。
??阮清餘光一掃，原來是不知何時坐在了自己身邊第三席的大公主。
??大公主正用一隻袖子擋麵，裝著飲茶的功夫喚了自己一聲，卻低順著眉眼，沒有看自己。
??知道自己聽見了，大公主連忙低聲快速道：“快走。”
??快走？什麽快走？阮清感到了不妙，但是現在眾人都沒來齊，離皇後讓眾人退安都還早著，她怎麽走。
??“快走。”大公主又重複了一遍，正要再說什麽的時候，忽然對上了上麵珍妃溫柔的一雙眼。
??珍妃有些疑惑地體貼問道：“大公主今日是來得急了嗎？才渴成這般？本宮看你那杯茶用了許久，需要讓太醫來看一下嗎？”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