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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交易

  玄八龜正在這裏詫異,大堂通向這個廳堂的小門卻被人一腳踢開,隨後千寶齋大堂的掌櫃帶著臉上的兩個巴掌印狼狽的摔了進來。柴風神氣活現的帶著兩名打手家丁衝了進來,大聲叫罵道:“不知死活的東西,也不看看本公子是誰?你敢攔公子我的路?你這破爛店,不想開了?”跟在柴風後麵走進來的,是一臉雍容笑容,摟著柴玉不肯放手的青陽公子。他時不時的在柴玉臉上輕吻一記,輕言細語的說幾句綿軟軟的笑話,逗得柴玉故意‘嗤嗤嗤嗤’的一陣陣的發笑,那笑聲好似貓兒叫春一般,引得青陽公子麵上一陣陣的紅霞騰了起來。一臉得意洋洋的楊釗則是跟在青陽公子的身後,背著雙手的他是那樣的不可一世。


  愣頭愣腦的玄八龜將脖子伸長了一點,看著柴風不解的說道:“誒,你們怎生如此無禮?這裏是非請勿入的所在,你們怎打了進來?”


  那掌櫃的已經一骨碌爬了起來,朝玄八龜躬身叫了一聲好,隨後跑到錢老道麵前哭嚎道:“老板,這幾位公子他們硬要衝進來,咱們擋不住啊。。。他們,他們下手好狠,小三、小四在外麵還被打得吐血哩。”


  錢老道呆了一下,急忙走上前朝柴風行禮道:“這位公子,不知小店有何得罪的地方?讓公子這樣打了進來?”


  柴風冷冷一笑,瞪了錢老道一眼,悠然說道:“不讓公子我進來,就是你們天大的冒犯了。誒,仙兄,您看看,這裏也沒有什麽好東西,您為何一定要進來啊?”柴風諂媚的朝青陽公子請示著,他遊目四顧,這裏的確沒有什麽古玩能進了他柴大公子的法眼,他們柴家的寶貝多了去了,錢老道的這些收藏品,也不過是泛泛之物。唔,也隻有大廳中間的那一尊方樽還有點意思,柴風情不自禁的走了過去,卻被龍赤火伸手攔住。柴風朝龍赤火看了一眼,猛地伸手去推他的手臂,卻哪裏推得動?

  氣極敗壞的柴風剛要揮拳打龍赤火,青陽公子卻緩緩開口道:“柴兄回來,你眼前的‘人’,可不是好對付的。”陰冷的掃了一眼龍赤火,再皺眉看了看讓他看不透底細的玄八龜,青陽公子微笑道:“千寶齋是做生意的地方罷?這青銅方樽多少錢?柴兄,替我把這方樽買下。”


  柴風眉頭一抖,朝在場的人瞪了一眼,大咧咧的說道:“一尊青銅方樽能值幾個錢?來人啊,拿兩錠銀餅,這方樽也就這個價錢了。”兩錠白銀最多不過二十兩,也就是二十貫錢,卻要買這剛剛被玄八龜堅定為上古奇木建木雕成的方樽,廳中的文士一時間全都泛起了火氣。這廳中文士雖然一個個都穿了便袍,卻很有幾個是在朝廷中做官的名士,如今起了義憤,他們也顧不得柴風的來頭和身份了。


  這幾個文士剛要訓斥柴風,那邊青陽公子卻突然開口道:“柴兄,這價碼錯了,若是普通的青銅鼎,兩錠銀餅也是足夠的。可是這尊建木方樽,怕是要多出點錢。唔,你去派人支取二十萬貫錢來,價錢也馬馬虎虎的差不多了。”青陽公子輕輕一笑,在柴玉臉上親了一口,柔聲道:“玉兒,這件建木方樽正好符合你的屬性,拿來給你做護身的法寶最合適不過了。師兄身上的法寶雖然為數眾多,卻都威力太大,不適合你使用,還是這尊方樽最好。”


  柴風聽到二十萬貫這個可怕的數字,他不由得尖叫起來:“仙兄弄錯了罷?二十萬貫買這麽一尊方樽?豈不是虧了?來人啊,把銀餅留下,把那方樽抬走。”他打著如意算盤,指望著就能二十貫錢把這方樽帶走呢。可是天下哪裏有這樣便宜的事情?錢老道還沒開口,龍赤火已經把大搖大擺的走過來的兩個大手放翻在地,隻是龍赤火知道輕重,他‘隻是’打斷了這兩個打手的手臂而已。


  一聲冷哼,青陽公子猛鬆開柴玉的手,他大手一張,一麵尺許方圓上麵描繪了層層峰巒的三角形土黃色小旗就朝龍赤火狠狠的一震。戊土靈氣瞬間在龍赤火身邊布成了一個‘五嶽鎮神’的陣勢,一股龐大的力量直朝龍赤火身上壓了下來。一聲清脆的龍吟自龍赤火嘴裏發出,他皮膚上隱約泛出了一層火紅色的鱗片,雙手握拳狠狠的朝上空一拳擊去。可憐龍赤火並不是江魚這樣主修肉身的修士,饒是他已經化為蛟龍之軀,畢竟也是一頭氣候稍顯薄弱的小龍,那沉重的壓力狠狠的轟在他手臂上,‘嘎嘎’幾聲脆響,龍赤火的兩條手臂被那無形的力量打成了粉碎。


  一道血箭從龍赤火嘴裏噴出,他兩條手臂死蛇一樣懸掛在肩膀上,眼看著一層肉眼依稀可見的土黃色能量就要砸在他的頭上,青陽公子的臉上正露出了一絲詭秘的笑容,玄八龜出手了。他從腰帶裏掏出了一根三尺多長看起來粗陋絲毫不起眼的皮鞭,輕輕的往那困住了龍赤火的大陣上一揮,皮鞭發出‘劈啪’一聲脆響,整個大陣突然憑空消失,卻出現在青陽公子的身體四周。


  一聲驚呼,青陽公子急忙晃動手上小旗解除了陣法,可是陣勢發作太快,柴玉的一側肩膀被那陣內龐大的壓力壓成了粉碎,青陽公子的身體也被那壓力擦了一下,一溜兒血跡‘騰騰’的從他雪白的衣服上顯了出來。青陽公子心頭怒極,卻又無比驚駭的看了玄八龜手上的皮鞭一眼,低聲罵道:“好一個老賊,你手上的可是牧山鞭?”


  玄八龜憨厚的朝柴玉點點頭,‘嗬嗬’笑道:“小娃娃有幾分眼力,誒,這的確是傳說中拿來牧山的牧山鞭。”搖頭晃腦了一陣,玄八龜‘嗬嗬’笑道:“你要這建木三足金蟾方樽卻也容易,錢老道他卻是難以保住這等寶貝,得之必有橫禍。可是呢,你別想用二十萬貫錢就拿走它。咱們按照咱們的規矩來,一件極品仙器是多少價碼,你自己說說看。”


  修道界交換飛劍法寶,要麽以物易物,要麽拿修道界通用的貨幣靈石來交換。一塊上品靈石等於一百塊中品靈石等於一萬塊下品靈石等於一百萬塊劣等靈石。極品靈石卻是沒辦法拿來交換的東西,那玩意本身就是珍奇的天材地寶,屬於被交換的一類物事。一件普通的靈器,都要按照威力的強弱和裏麵禁製的精妙程度交換數十塊乃至數百塊上品靈石,而仙器在修道界是無價之物,建木方樽這樣稍微祭煉就起碼是一件極品仙器的法寶,更是無法用靈石來估量它的價值。若是實在要估出一個價碼,那也是價值上千塊上品仙石的寶貝――問題就一個,如今的修道界想要找到極品靈石都是極其困難的事情,仙石根本就是傳說中的物事,上品仙石。。。除了江魚這樣的暴發戶,怕是各派掌門手中都沒有一塊。

  青陽公子雖然是兩位地仙的愛子,可是兩位地仙的家底加起來也不過是兩百多塊上品靈石,仙石就隻有一塊下品的,上品仙石那是甭想的。上千塊上品仙石,你把青陽公子賣了也不值這個價錢,除非他拿他身上的仙器來換。可是他家裏最強的幾件仙器已經隨著他爹娘飛升,青陽公子手上隻有兩件中下品的仙器,也根本無法交換這建木方樽。


  故而,聽得玄八龜說要按照修道界的規矩來,青陽公子臉上的肌肉頓時一陣抽動,原本豐神駿朗的翩翩美少年,瞬間變得無比的猙獰。他陰沉著臉蛋看著玄八龜,冷笑道:“他一介凡人,拿這麽多的仙石,不怕撐死?”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也沒辦法善罷甘休,龍赤火還在一旁吐血哩,故而青陽公子的言語中也就帶上了幾分殺氣。若是事有不逮,他也隻能殺人奪寶了。隻是,玄八龜給他的感覺過於高深莫測,他很是有點摸不準玄八龜的來頭,故而,暫時他還不敢肆意妄為。


  “唔,錢老道雖然是一介凡人。”玄八龜看青陽公子把話都說開了,頓時也不客氣了,他大聲說道:“但是,你用仙石買了他的方樽,老頭我就用俗世的珍寶交換他手中的仙石,最少不會讓他吃虧就是。老頭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若是你能拿出一億貫錢來,老錢,你的這方樽賣一億貫錢,你不反對罷?”玄八龜大嘴一張,已經開出了一個讓人目瞪口呆的天價。


  ‘一億貫’?錢老道的身體猛的哆嗦了幾下,退後了幾步差點沒摔倒。他已經看出來玄八龜和眼前這俊俏公子都不是尋常人,剛才發生的那一幕雖然速度極快,但是他也看在了眼裏,龍赤火莫明其妙的雙臂粉碎,柴玉的肩膀突然塌下去半尺如今正疼得低聲抽泣,這可是超出人想象的事情。老道精明的他,立刻把事情全盤托付給了玄八龜,以他和玄八龜的交情,以他對玄八龜的了解,他相信玄八龜不會讓他吃虧的。於是,錢老道誠懇的說道:“玄公,這裏麵的事情小子不懂,還求您老人家作主就是。一億貫就一億貫罷。”


  ‘一億貫’啊,柴風、柴玉聽到這個數字差點沒瘋了,大唐朝最近幾年最好的歲入也不過一千三百多萬貫,一億貫,那是大唐朝八年的總收入啊。他柴家雖然家世豪強,乃是大唐朝排在前幾位的世家門閥,但是他們柴家所有的生意行當所有的宅院土地都折算成現錢,大概頂天了也就是千多萬貫,‘一億貫’,大概隻有大唐朝最大的那四個門閥聯手,才有可能籌措得出來罷?


  “一億貫現錢,或者一千二百塊上品的仙石,老頭兒我不難為你。”玄八龜背著雙手在那方樽前走來走去,一本正經的說道:“你也應該知道,一千兩百塊上品仙石,那價值可是遠遠不隻‘區區一億貫’,你若是拿出‘一億貫’錢或者價值‘一億貫’的珍寶,老頭兒我也不為難你。”


  瘋了,青陽公子認為眼前的老頭兒一定瘋了。他和柴玉勾搭上也有幾個月了,自然知曉一貫錢在大唐朝意味著什麽,更曉得一億貫這個價碼,純粹就是玄八龜開出來調侃他的天價。可是,如果不出一億貫錢,那按照修道界的價碼,一千兩百塊上品仙石交換一件極品仙器,他青陽公子還是占了便宜的,但是,這價碼也是鬼扯淡的事情。


  氣極敗壞的瞪著玄八龜看了好一陣子,青陽公子冷笑道:“好,好,好,你說的這個價錢好。”他目露凶光的朝錢老道看了一眼,看得錢老道心中一陣惡寒,忙不迭的又退後了幾步。青陽公子冷酷的笑道:“如此甚好,這方樽,吾今日不要了。玉兒,走,先給你治傷才是正經。”他摟著柴玉的腰肢,就要帶人離開。


  “且慢!”玄八龜突然高聲叫道:“這位道友且慢走,既然你來了,卻也好做一個見證。老錢,這座方樽你是保不住的,隻會給你帶來禍事。唔,我用一些珍寶交換你這座方樽,你看怎樣?也不瞞你說,這方樽,怕是隻有老頭兒我才能保下來。”玄八龜的手在腰帶裏一掏,‘嘩啦啦’的大把大把鴿蛋大小的各色寶石、鵝卵大小的夜明珠、巴掌大小的極品美玉、拳頭大的火油鑽蹦出來一地。


  看到地上那一大堆極品珠寶,玄八龜冷笑著看著青陽公子:“老錢,實話實說,這些珠寶你不可能一時間就變換成現錢。但是一顆就能讓你像王侯一般生活數年,你一顆顆的慢慢變換就是。老頭我一輩子不坑算人,你把方樽給我,這些珠寶就是你的。還有,我得把你們腦子裏今日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抹去,你看如何?”


  錢老道他們都是極精明的人物,知道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由不得他們控製了,眼前這幾位,顯然都不是凡人。當下錢老道毅然說道:“玄公說得是,知曉這些對我們卻也沒有好處,就按照玄公的意思去做就是。”頓了頓,錢老道遲疑道:“隻是,這麽多的珍寶,真正是。。。我收來這座方樽,實際上隻花了五貫錢。”錢老道有點天降橫財不知如何處置。


  搖搖頭,玄八龜沉聲道:“做生意,第一就是公平,我是不會做那巧取豪奪的勾當的。”他隨手一拍那金蟾方樽,方樽化為一道青光飛入他的腰帶中,玄八龜冷笑著看著青陽公子:“小娃娃,你不要動那些見不得人的主意。寶貝在老頭兒我手上,要取寶貝,你去威武侯、左驍騎衛大將軍江魚的府上找我,我是他府上的管家。”

  “江魚?又是江魚!”青陽公子氣得七竅生煙,他冷冷的瞪了玄八龜一眼,又掃了錢老道一記,冷笑道:“好,好,好,吾記得今日的事情,咱們走著瞧。”他、柴風、柴玉都極其憤怒卻又帶著點貪婪的看了地上那一堆珍寶一眼,他們真搞不懂,玄八龜從哪裏弄來的這些珠寶?簡直沒有天理了,這麽多的珠寶啊,折算成現錢,可以再建好幾座長安城了罷?


  眼裏閃動著詭異的光芒,青陽公子、柴玉、柴風領著兩個被打斷了手臂的打手轉身走了出去,楊釗則是戀戀不舍的看了一陣那地上的珠寶,想到江魚給他贈送的那一匣子寶貝,心裏突然無端端的後悔起來:哎喲,我跟著柴風他們做什麽啊?我應該跟著江魚的啊!他的一個管家都有這樣多的寶貝,何況是他呢?唉,你說他們都是些什麽人啊?真的都是仙人麽?若是江魚也是仙人,那豈不是我就得乖乖聽他大哥李林甫的吩咐?如此看來,我還得和這位青陽少爺拉好關係才是。


  腦袋裏翻騰著種種不良的念頭,楊釗一步一回頭的走了出去。


  玄八龜看到一行惡客都走了出去,他立刻掏出一顆療傷的仙丹喂進了龍赤火的嘴裏,隨後他搖頭歎息道:“諸位同好之友,今日的事情,老龜隻能把這事情從你們頭腦中抹去啦,知道這些,對你們沒什麽好處哩。唉,老錢啊,等會拿了珠寶,你就趕緊帶了家人出城去,長安城不要呆啦,你帶人去嶺南,這些珠寶足夠你子孫後代永世富貴,雖不值你這方樽的價錢,卻也隻能這樣了。”


  玄八龜心中感慨,原本他是真心的為錢老道高興,收了這麽一件先天材質極妙的寶貝,他日後這千寶齋定然是財源滾滾各種珍奇之物不斷的湧來,他玄八龜也多了一個鑒賞古物的好所在。可是,事情怎麽就變成了如今這樣子?“唔,那小子通體紫氣,天生仙軀,莫非是哪個地仙的後代?有爹娘生沒有爹娘教的家夥,唉,卻白白的壞了一處好店子。”


  想到這裏,玄八龜突然笑起來:“呃,我還有一個事情啊,老錢,我加點錢,你這千寶齋就賣給我算啦,一應的契約文書都趕快重新書寫罷,日後這千寶齋,就由我來經營,也省得我每日裏像個遊魂一樣在這國子監附近的大街小巷裏個個店子中亂竄。”玄八龜微笑著,他要從行腳的鑒賞高人,變成坐地的掌櫃了。這個絕妙的主意,讓他很是沾沾自喜。


  當天黃昏,趁著城門未關,錢老道隨身帶了金銀細軟以及一家老小,一溜兒三架大車出了城門直往南方行去。玄八龜使了捕風營的人在城門附近盯著,確定沒有人跟蹤錢老道一家人,又著人尾隨護送了他數百裏地,這才算是了了一樁事情。


  當天夜裏,等江魚從終南山回來,龍赤火將這事情告訴了江魚,江魚的眉頭頓時緊緊的蹙在了一起:“小蛇,這事情你辦得差了。唔,既然已經動手了,為甚不招人聯手幹掉他?殺了他然後嫁禍給魔道中人,誰能說什麽呢?可是如今他沒死的話,後患無窮啊。”


  龍赤火無奈的一攤手:“我不是他的對手,他的陣法之學已經到了極可怕的地步,五嶽鎮神大陣頃刻間可以發出,我差點沒被他打死。”


  江魚歎息一聲,嘀咕道:“你應該蠱惑老烏龜去和他動手嘛,這老龜做事軟綿綿的,雖然是救了錢老道一家人,卻把麻煩都留給了我啦。唔,老烏龜他在那裏?怎生不見他?”


  龍赤火說道:“他去護送錢老道一家人一段路,然後他說今晚就在千寶齋睡下了。嗯,他還說啊,以後若是沒事,他就在千寶齋做買賣。誒,他還說,叫我們給他找幾個辦事精細伶俐的小二過去,他要正兒八經的做生意哩。”龍赤火說著說著,自己都不由得笑出聲來,玄八龜去做生意,還真不知道他會搗出什麽鬼來。


  長歎一聲,江魚低聲道:“由他去,他不在我眼前晃悠,我還省得想起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讓我頭疼。誒,青陽公子,怎麽對付他才好?”


  當夜子時時分,玄八龜正在千寶齋的庫房裏睡覺。如此冰寒的天氣,他卻睡在一尊冷冰冰掛了冰霜的青銅方鼎內,細微的鼾聲在鼎內隱隱回蕩,震得那大鼎發出細微的回音。十幾條形跡詭秘的黑影偷偷的翻牆進了千寶齋的院子,將一麵麵火紅色的令牌按照八卦方位插在了院子裏,每一麵令牌下麵都埋下了一顆普通品質的靈石。做好這一切,這十幾條黑影飛快的跳出牆外,順著門前的街道跑到了一條小巷中,恭敬的朝站在那裏的三條黑影回稟道:“事情辦好了。”


  身量最高足足有八尺開外的那黑影冷笑一聲,摟著身邊的那條黑影走出了小巷,看著百丈外的千寶齋,低沉的喝道:“不把那方樽賣給我,反而是賣給那猥瑣的老頭,嘿嘿,這些螻蟻般的凡人,居然也有這樣大的膽子。我青陽的麵子,也是你們能駁的麽?不給你們一點兒教訓,你們還真的能翻了天啦。”青陽公子低下頭,朝身邊的柴玉溫柔的說道:“玉兒,你記住了,這是一氣仙宗秘傳的‘南靈朱雀陣’,能引來先天一點兒朱雀靈火,融金銷鐵,威力無窮。日後你也要精研這些陣法,卻先看看他的威力如何。”


  掐了手訣,剛要引發那陣法,青陽公子突然低聲說道:“不妥,不妥,雖然是凡人,卻也有可能逃走,還得給他們加一個困陣才是。”他手一揚,一塊青銅貔貅鎮紙飛上天空,正好懸浮在那千寶齋上空。一圈圈暗淡的綠色光芒隱隱籠罩了整個千寶齋,鎮紙上預先祭煉好的‘咫尺天涯’困陣,已經將千寶齋整個包圍在裏麵。

  正在大鼎中打著鼾聲的玄八龜突然詫異的睜開了眼睛,他的鼻子抽了抽,嘀咕道:“古怪,怎生味道不對?誒,我的身形怎麽這等沉重?卻是有點走動不得。”他跳起來,就要翻出大鼎去查探一個究竟。可是那大鼎就有三尺多深,他身高不過二尺許,跳了半天,手還沒能碰到那鼎的上沿。惱怒的喃喃自語了幾句,玄八龜氣極敗壞的恢複了本相,方圓三尺許的一隻大玄龜兩隻前爪攀住了那大鼎的上沿,兩條後腿狠狠的蹬了幾下,終於艱難的翻出了那大鼎。奈何他腹甲極其光滑,一個把手不住,他‘咚’的一聲砸在了地上,正好背甲落地,四腳仰天伸長了脖子拚命掙紮,好不狼狽。


  脖子探出來足足有兩尺長,拚命的撲騰了一陣四條短腿,玄八龜突然眼珠子一瞪,怒道:“糊塗了,糊塗了,老龜我是修煉得道的神龜,怎還學那靈智未開時的做派?剛才我不會飛出大鼎麽?氣煞我也!”身上靈光山洞,玄八龜恢複了人形,嘀嘀咕咕的咒罵著自己老糊塗了,爬起身來撲騰著兩條小腿跑出了庫房,定睛朝院子裏看了過去。


  一片片雪花正落在院子裏,厚厚的積雪中,有一百零八塊好似羽毛般通體火紅的令牌鑲嵌在雪地裏。玄八龜呆了一下,抬頭看了看那數百丈的高空中那一方貔貅鎮紙,愕然道:“頭上是困陣,腳下是殺陣,誒,誰和老龜我開玩笑麽?這是要滿門抄斬的架勢呀!”玄八龜一向顯得有點遲鈍和憨厚的臉上突然閃過了一絲怒氣,他低聲喝道:“如今的小娃娃,真的如此無法無天麽?江魚也算是一個惡人了,卻也不做這種勾當!”


  正思忖間,天空鎮紙突然光芒大量,院落中白霧平地裏生起,四周幻象連連。玄八龜更覺得有一座小山般重量壓在了自己身上,讓他行走有點滯澀。隨後,之間那平地裏一百零八方令牌閃過一道火光,一聲清脆的長鳴自那地下發出,一條丈許高大的朱雀神鳥衝天而起,渾身籠罩著赤紅色透明火焰的朱雀在千寶齋上空一陣盤旋,無數團拳頭大小的赤紅火焰好似雨點一樣落了下來。


  紅色的火焰衝起來足足有數丈高,千寶齋所有的建築在頃刻間就化為烏有,地麵被平平的燒走了一尺多厚的泥土。玄八龜呆了一下,突然驚呼道:“哎呀,不好,我的寶貝啊!”他那綠豆大小的一對小眼睛猛的瞪得有黃豆大小,眼珠子更是變成了一片嚇人的血紅色,他呆呆的看著身後熊熊燃燒的庫房,剛才他無比愜意的躲在裏麵睡覺的那尊青銅大鼎,正被一團赤紅色烈焰裹著,慢慢的化為一地通紅的鐵水。庫房中數十件大件的青銅器,數百件被精心的擺放在古董架上的瓷器,以及十幾件魏晉時期有名文人的書畫真跡,早就被那靈火化為烏有。


  從來沒有發怒過的玄八龜,一時間好似被阿修羅附體,他那肥嘟嘟的身上居然也暴跳出幾根青筋,齜牙咧嘴的仰天咆哮起來。他雙手好似發豬癲風一樣的胡亂擺動著,跳進了庫房中的靈火裏近乎語無倫次的嚎叫起來:“我的寶貝啊,我的古籍啊,這幾卷書畫,我老龜想了多少天的啊。。。孰可忍孰不可忍,阿呀呀呀呀,你們欺人太甚呀!嗚嗚,你們放火殺人也就罷了,你們幹什麽要燒這些寶貝?都是一群敗家子啊!”


  怒發衝冠,光溜溜的腦袋上隻有幾根兒稀疏長毛的玄八龜真正達到了怒發衝冠的境界。幾根長毛筆直的豎了起來,他那小小的綠色官帽‘噌’的一聲被頂起來老高,他身上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一股子狠勁,上半身的衣服‘嘎崩、嘎崩’的就被撐開了好幾條裂縫。‘阿呀呀’一聲怒吼,玄八龜從腰帶裏拔出那兩柄曾經拿來和鳳羽對峙的西瓜大小的金錘,瞪著兩隻通紅的小眼睛,根本不在乎那朱雀靈火的灼燒,露出一口白生生的小牙齒,嘴巴張大到了極限處,依稀可見他嗓子裏那小舌頭‘嗖嗖’的抖動著,好似魔王附體的凶神一樣,身後拖著一溜兒火焰,‘呼’的一聲衝出了已經化為一片白地的千寶齋。


  青陽公子雍容的拿著一張絲帕擦了擦手,歎息道:“這些凡人也是幸運,能死在本公子的手上,也算是他們的福氣了。嗬嗬嗬,朱雀靈火,這是多少大妖魔王想要享受都沒有福份享受的東西哩。”他突然興致勃發,側身摟著柴玉,和柴玉在那熊熊火光的照耀下,深深的來了一個吻。兩人嘴唇交接,舌頭相互糾纏,嘴裏發出‘吱吱’的響聲,一縷口水順著兩人的嘴角流了下來。附近那十幾個柴家的打手一個個扭頭不敢看這裏,旁邊柴風卻是眯著眼睛看得興高采烈。他心裏尋思著,若是青陽公子變成了自己的妹夫,他得到的好處,可就不止如今這點了。


  就在青陽公子裝模作樣的擺姿勢玩風度的時候,一身殺氣騰騰眼珠通紅帶著一身煙火氣息從那火場中衝出來的玄八龜,已經‘哇呀呀’怪叫著猛衝了過來。他那不到一尺長的小短腿如今好似變成了彈簧,狠狠的一跳就有兩三丈遠近,隻是十幾個邁步,他已經衝到了青陽公子的身前,舉起他那西瓜大小的金錘,朝青陽公子身上就以雙峰貫耳的狠毒招式砸了下去。


  奈何,玄八龜的個子太矮小,兩臂的長度有限,他那兩錘砸在青陽公子的身上,正好砸在他身上最尷尬的地方。‘砰砰、噗哧’兩聲悶響,隨後是一聲雞蛋破裂的古怪響聲,青陽公子突然一手打飛了柴玉,猛的恭下腰,抱著自己的下身鬼哭狼嚎般的嚎叫起來。玄八龜的這對金錘乃是當年他升任昆侖山行宮書房總管的時候,一幹同僚為了慶祝他的晉升而聯手替他打造的趁手神兵。為了照顧玄八龜的塊頭,這兩柄錘子不重,也就有個百多斤的樣子,可是這錘子附著了兩項極其狠毒的屬性――無視真元防禦、粉碎打擊!

  上麵附著的‘盤古開天咒’,可以無視任何真元和禁製的防禦,直接攻擊目標的本體。而錘頭上更附著了‘共工裂山咒’,就有如上古水神共工一頭撞斷了不周山,這兩柄錘子對於任何材質弱於自身的目標,都能直接將目標化為粉碎。而很顯然,青陽公子不是江魚,他的下身某個要命的所在並沒有練成鋼筋鐵骨,故而一錘下去,他下身某處地方已經化為一蓬血漿飛了出去。

  完美的給青陽公子來了一個教科書般精確的閹割手術,玄八龜卻是不依不饒的跳起來,狠狠的一腳踏在了青陽公子的腦袋上。‘砰’,青陽公子的腦袋深深的陷進了街麵,玄八龜飛快的撲騰著兩條小短腿,狠狠的朝著青陽公子的腦袋就是一陣瘋狂的踐踏,他怒吼道:“你放火殺人也就罷了,你家龜爺爺不和你小娃娃一般見識!你燒了爺爺我的心肝寶貝,我要你的命啊~~~!”


  惱怒下,玄八龜揮起錘子,朝著青陽公子的四肢就是一陣亂砸。‘噗哧、噗哧、噗哧、噗哧’,青陽公子的四肢被砸成了一團稀爛的血肉。‘呼哧、呼哧’的喘著氣,玄八龜正掄起了錘子想要狠狠的給青陽公子的腦袋上來上一錘,旁邊黑影裏江魚突然衝了出來,抓起玄八龜就跑。江魚好似抱小孩一樣將玄八龜抱在懷裏,一邊跑一邊低聲安慰道:“您老不要生氣,您老今天實在是太威風啦,嘖嘖,這一頓王八錘使得真是那個八方威風,無人可當呀。不過,若是沒有證人,我就讓您幹掉他啦。可是呢,那小子身邊居然帶了有幾個護衛居然趕了過來,這可就不能讓您老再下殺手啦。唉,您不知道,這小子的身份尷尬呀!”江魚無比幽怨的歎息了一聲,玄八龜將青陽公子打成那樣,這仇,可就結大啦。


  玄八龜拚命的在江魚懷裏掙紮,滿嘴裏噴著白沫的‘嗷嗷’嚎叫道:“我要宰了他,我要宰了他!怕什麽?怕什麽?就算他們一氣仙宗的祖師當麵,龜爺爺我也要宰了他!啊,呸,老子翻天印放哪裏去了?老子這就把翻天印砸他們一氣仙宗老窩裏去!”


  ‘砰’的一聲,江魚腳下一軟直接栽倒在地上。他猛的彈起來,抱著玄八龜繼續往前狂奔,他嘀咕道:“翻天印?老天,您老身上還有什麽東西?”感覺到懷中玄八龜掙紮的力度越來越大,自己竟然都有點快要吃不住他的力氣了,江魚不由得默然道:“越是老實的人,發作起來越可怕呀,嘖嘖,以後可千萬不能招惹這位老人家。”


  江魚的脖子後麵 ,鳳羽探出了一個腦袋,驚恐無比的看著陷入了暴走狀態的玄八龜,畏懼的縮了縮脖子。她盯著玄八龜手上的兩柄金錘,腦門上一陣陣的冷汗滴了出來。自己居然和手持兩柄金錘的玄八龜放對過?鳳羽那是一陣的後怕啊,她徹底的打消了從玄八龜的身上剝削幾件神奇的打算,嗯,最起碼,在她恢複全部的力量之前,她是再也不敢招惹玄八龜啦。


  玄八龜卻是口吐白沫的將兩柄金錘塞進了腰帶裏,手忙腳亂的翻動起他腰帶中的寶貝。他嘰哩咕嚕的說道:“翻天印、陰陽鏡、九龍神火罩。。。嘿嘿嘿嘿,老子要去煉了他們一氣仙宗的山門。啊哈哈哈哈哈哈!”


  陰殘的笑聲在夜空中飄蕩,江魚和鳳羽都嚇得是骨軟筋麻,和中邪差不多的玄八龜,真的讓他們感到恐懼了。實際上,玄八龜是一個很可愛的小老頭,但是當一個可愛的小老頭陷入了顛狂狀態,而他手上又擁有了一擊之下千裏方圓盡成粉碎的滅絕性法寶的時候,任何一個可愛的人,都會變得無比的恐怖。


  沒奈何,江魚隻能是許諾了玄八龜無數的好處,甚至都快要答應他去挖某個人的陵墓以找出某份字帖了,玄八龜這才氣喘籲籲的稍微平靜了下來。此時,江魚他們一行人已經回到了江府,龍赤火一行妖怪正好奇的站在圍牆上,眺望遠處那一片熊熊的烈焰哩。看到滿口白沫的玄八龜被江魚扛了回來,白猛很是納悶的叫道:“龜老爺子,誰招惹了你不成?怎麽氣得你一嘴巴白沫啊?要不要咱幫你出氣?”


  吃飽喝足如今渾身精力憋得難受的龍一主動的跳了出來,他大聲怪笑道:“是啊,龜老爺子,誰敢招惹您,咱幫您滅了他滿門。”


  鳳羽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化為一道青光,恢複成江魚身上的紋身。一聲含糊不清的抱怨從江魚背上響起:“誰欺負了他?天理昭昭,天日昭昭啊~~~他,差點滅了人家滿門哩。”


  似乎是生平第一次作出了這樣血腥的事情,玄八龜一直沉浸在一種莫名的興奮中。從江魚的懷裏跳下來,玄八龜又摸出了自己的兩柄金錘,搖搖擺擺的在大堂裏直晃悠。他瞪著兩隻血紅色的小眼珠子,嘴裏嘀嘀咕咕的說著一些‘殺人放火、滅人滿門’的凶狠黑話,聽得江魚一陣的毛骨悚然。他一夜不敢休息,拉著公孫氏、白霞子、刑天倻三個精細人,安撫了玄八龜一夜,這才讓玄八龜心頭最後的那點火氣慢慢的消散了。


  可是,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打上門來了。


  天剛放亮,江魚正叫人去準備早點,門房家丁已經衝了進來,恭聲道:“老爺,門外有一個自稱伽羅山青陽公子的帶了十幾個氣勢洶洶的人,說要見老爺您呢。那青陽公子說,若是老爺您不出去親自迎接他,他就打進來了。”


  ‘哇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剛剛被安撫下來的玄八龜聽得這句話,頓時一蹦數丈高,他好似一顆肉團兒一般衝破了大堂的屋頂,‘嗷嗷’怪叫著揮動著兩柄金錘,撲騰著兩條小短腿直往大門外殺了過去。


  江魚手一抖,驚恐的叫道:“完啦,鬧出人命啦。幹掉了太師祖,算不算欺師滅祖啊?”


  公孫氏、白霞子翻著白眼,刑天倻捂住了有點疼痛的牙根,一行人麵麵相覷,哪裏說得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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