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回來了
梁蘇是自己上門的客人，明顯人家一家人都不太歡迎自己，就算她說開店給他們兩個安排工作，舅舅和舅媽還一副看不上眼的表情。
梁蘇主動去洗碗，舅媽趕緊過來攔下：“別，怎麽能讓你做這種活？你去和你小姨聊天吧，這種事我來做就好。”
梁蘇也沒客氣，他們之間的矛盾早已經結下了，現在也不過是堪堪維持表麵的平靜。
小姨也在客廳裏喊她，梁蘇便出去了，兩個人上了樓，至於樓下的一家三口說些什麽，她一點都不在意。
梁蘇記憶中來這裏的次數並不多，外公和外婆去世的時候她還沒有記事，少有的幾次也隻是規規矩矩地待在客廳裏，這一次是她第一次進小姨的房間。
很古樸的風格，屋子裏除了必要的家具什麽都沒有，東西收拾的很整潔，就像小姨這個人給人一種淡雅的感覺。
小姨見她眼睛還在不住地亂轉，無奈地笑道：“你看什麽呢？這是上了年代的老房子，你外公在的時候說是不許胡亂改，所以就這麽住下來了，沒想到一轉眼的功夫已經過了這麽多年了，不服老都不行了。”
“小姨胡說什麽呢？您這麽年輕，哪裏老了？我喜歡您的房間，簡單卻又暖，不像我媽的房間，堆了一堆的東西，看起來好擠。”
“你媽媽很喜歡鮮豔的東西，她長得漂亮，那些喜歡她的人都送她很亮眼的東西，她又舍不得扔，久而久之全都堆在房間裏了。你和你媽媽長的很像，她年輕的時候也是這樣，很漂亮。你和顧城怎麽樣了？我聽說你們之間有點不愉快？”
梁蘇頓了頓，說道：“小姨，你覺得我和顧城結婚好嗎？其實，我喜歡別人了，他比起顧城更適合一起生活。”
小姨驚訝地說：“是顧城做了什麽過分的事情嗎？雖然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但我還是想說，不管那個人對你多好，你需要考慮的不光是這個，還有他背後的家人，他們喜歡你嗎？能接受你嗎？就算接受你，萬一他家人的脾氣大不好相處怎麽辦？幾千年了婆媳關係都是一道過不去的坎兒。”
“你顧姨不一樣，她是看著你長大的，這麽多年她有虧待你嗎？不管你的決定是什麽，我還是覺得有個向著你說話的婆婆是最要緊的，不管你們生活中發生多大的矛盾，她肯定是站在你這邊的，這樣日子才能好過。”
梁蘇攢著眉頭，顧姨恨不得把 自己當成親生女兒來疼愛了，她有時候也忍不住罵自己還有什麽不知足呢？可是心裏總是有道鴻溝越不過去。
上輩子的那些事情總是時不時地竄出來折騰，她沒有辦法視而不見。
“我在國外結過婚，後來離了。”
這次換梁蘇驚訝了，她張大嘴喃喃地說：“這麽大的事情，小姨為什麽不和我們說啊？”
小姨的臉上一片平淡，好像這段感情不過是別人的經曆：“那個時候我喜歡的人結婚了，我突然覺得自己可能永遠沒機會了，不想待在這座城市，正好有個機會我就出國了。渾渾噩噩過了好久，可一個人的滋味太難熬，當時那個人出現了，我也想嫁給一個愛我的人，好好過一輩子也挺好的。
但是婚姻並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金錢，親情，瑣事 ，都會把你的好脾氣給磨幹淨，除了爭吵更多的是讓人撐不住的疲憊，好像看不到盡頭，人活著就好像是這樣了。所以，最後我提出了離婚，隻有這樣才覺得自己解脫了。”
小姨抱著她，讓她靠在自己身上，笑著說：“人這一輩子哪有什麽完美？喜歡的人偏偏就不喜歡自己，願意將就選擇一個愛自己的，偏又折損在柴米油鹽上，能有什麽辦法呢？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固然快樂，但是後麵藏著的那些東西，你不想並不代表他不存在，早晚還是要遇上的。”
梁蘇心情低落地說：“我不想拿他和顧城來做比較。他是個很溫柔的人，會順著我，不管我做什麽壞事都會在旁邊陪著我，和他說話很舒服，可以什麽都不用想，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整個人都很輕鬆。但是顧城……他給我的壓迫感太重，我有點招架不住。”
“而且，我做了個夢，我夢到和他結婚了。”
小姨聽得很認真，聽到這裏笑道：“夢都是相反的，傻丫頭，不能因為這個就辜負了那麽多人對你的好啊？你喜歡別人，不想和顧城結婚的事情，你爸爸知道了嗎？”
梁蘇猶豫了下，還是點頭說：“他不同意，這兩天雖然還和我有說有笑，但是我知道他很不高興。”
“你爸爸肯定是為了你好，我知道現在說什麽你也不見得能聽進去。好了，你現在可以和我說你夢到了什麽。”
梁蘇腦海來閃現出顧城的所作所為，鼓著腮幫子說：“他不回家，和外麵的女人鬼混，我那麽難受，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我想和他好好過日子，好不容易有說話的機會，他對我冷嘲熱諷，很嫌棄我。我受不了，在我最難最需要人拉我一把的時候，他卻這麽對我。”
梁蘇的聲音很輕，像是隻要一陣風吹過就能撕碎，但她不知道的是自己這會兒低啞的聲音裏暗藏著不易發現的憤恨和埋怨。
都是過來人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小姨點著她的鼻頭說：“你這麽怪他，嫌棄他，還不是因為他 沒有回應你的感情？你別不承認，其實你也喜歡他。這幾天好好的想想你到底想要的是什麽，別蒙蔽了眼睛，到最後後悔的隻有你自己。”
梁蘇不相信自己會對顧城有感情，堅定地拒絕：“我不用想，我不喜歡他。小姨，等你見過清源，你就知道他有多好了。你什麽時候有時間啊，我帶他來見你好不好啊？”
小姨逗她，直接拒絕說道：“我還是瞧著顧城那孩子好，這個人就不見了，你們倆難不成已經到了見雙方大人的地步？”
梁蘇自己想歪了，坐起身說先去洗澡了就躲到浴室裏去了。
隻留小姨一個人坐在床上，目光呆呆地看著角落，臉上的笑早已經收起，冷淡的像是換了個人。
此時的梁蘇儼然是個真正的孩子，不光將自己感情上的所有煩惱都傾述給小姨聽，還有初入公司時所受到的刁難，一切歡喜與難過都不在心裏保留。但是她和羅文合作賺錢的事情沒有提，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好像有道陌生的力量再阻止她。
梁蘇已經鑽進被窩，側著身子，好奇不已地問道：“小姨，為什麽我感覺舅舅和舅媽都怕你啊？分明舅舅比你大。”
小姨也躺下來，兩人麵對麵地說：“大概是你舅舅做了太多的壞事，而我能壓住他，所以他會忌憚我吧？你舅舅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
梁蘇搖頭說：“他找我要錢，一次比一次數額大，我爸給我的零花錢才有多少？我壓根給不起，沒想到得罪他了。”
“以後你不用理他，他不栽個大跟頭這輩子都不知道改。時間不早了，你明天還要上班，早點睡，還有那個周清源，等你有時間帶過來給我看看。”
梁蘇的心間沁出一片甜意，至於剛才好奇的事情早已經丟到腦後去了，直到很久之後，她想起來依舊覺得有些怪異，如果要是早點明白過來，是不是就不會……
這一夜梁蘇是緊緊握著小姨的手睡著的 ，淡淡的香，暖暖的溫度，讓她像是回到了自己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
那時候她也容易失眠，每一次都會無比委屈地去找媽媽，媽媽會讓她拉著手，溫柔地看著看著她笑，她就會變得很安心，睡得很香甜。
但是自從媽媽不在了之後，有一段時間她一到黑夜就再也睡不著覺，一宿一宿地睜眼到天亮，她甚至想自己會不會就這樣把自己的命給送了。
好在她挺了過來，一次一次障礙物的阻擋都沒能擋住她往前走的步伐，這一次再沒有人能攔住她了。
梁蘇不知道的是，這一夜她身邊的人一晚上都沒睡。
小姨皺著眉頭看著和長姐很相像的臉，表情複雜。
公司經過嶽老板那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情後，每一個人全都繃緊了神經，要說是好好工作那倒不見得，隻不過是不想讓麻煩找到自己，躲個平安而已。
嶽老板有個不務正業兒子全工地的人都知道了，不過也沒人敢說什麽，隻有等他走遠了才說幾句壓低聲音的小話。
這種不怎麽好聽的事情引來的閑話也多，梁蘇看著那張瞬間蒼老了許多的臉也勸了幾次，嶽老板全都聽進去了，辦事更加的用心，沒出過一次岔子。
梁蘇看著寒風中起來的大樓輪廓，心裏熱意澎湃，已經快要過年了，工程暫停，所有人都歡歡喜喜的等過年，隻希望能洗去一身濁氣來年有個好的開始。
今年是她重生回來的第一個年，她已經很久沒有去看過媽媽了，既然時間稍微充裕了些，她想和孤零零躺在墓園裏的媽媽好好聊聊天。
有時候她甚至想，她能重生回來，是不是因為有媽媽在保佑她？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幫她擋去所有的艱難險阻？每每想到此處，她就忍不住想要掉眼淚，老天為什麽要這麽殘忍？
那個對她最為重要的女人，為什麽要那麽果決地拋下她？
她渴望得到一個答案，可是她知道這是個無解的題，一輩子都不可能有結果。
公司放假那天，辦公大樓裏很快就沒有人了，她站在窗戶前看著外麵灰蒙的天，手裏抱著的水杯熱氣輕了許多，突然她的瞳孔微亮……
天空中飄起了雪，先是很小，後來變成鵝毛大雪 。
梁蘇收拾好東西下樓，和同樣晚出門的同事打了聲招呼 ，走出來一眼就看到站在屋簷下抱著雙臂冷得直吸氣的人，臉上綻放出大大的笑容：“你怎麽來了？”
周清源笑著說：“我聽說你們已經放假了，沒忍住過來了，隻是等了好長時間都沒等到你。你看我的手多冰。”
梁蘇笑著將他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裏，哈了口熱氣，笑道：“好些了嗎？”
周清源沒有回答，卻是目光柔柔地看著她。
而等在不遠處的那個人，眼底的笑意逐漸沉寂，而後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