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九章 什麽是夢
恍恍惚惚，蘇小嵐又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還是感覺有些冷。但沉重的被子已經壓得她動彈一下都很困難。
她不記得她有這麽沉重的被子呀！照道理這麽重的被子應該會很暖和才對！她無奈地動了動，卻還是沒辦法給自己翻個身。
一道亮光隔著她的眼皮閃了一下，繼而持久地亮著。是誰把燈打開了？總不可能是誰把屋頂給掀翻了吧？她睜開眼，看見了那個陌生又隱隱熟悉的身影。
她試了一下，沒能坐起來，躺在那裏生氣地問道：“怎麽是你？”
“當然是我！不然還會有誰？”梁輝看著滿臉怒意的蘇小嵐說。
“你怎麽找到這裏來的？劉晨呢？你把他怎麽樣了？”她對這個男子充滿了戒備。
“什麽劉晨？”梁輝似乎聽到了一個男人的名字。
她看了看蓋在身上陌生的毛毯，不安地說：“你以前總是這樣斬斷我的一切朋友！現在也要把這個唯一對我好的朋友給藏起來嗎？”
“你們一男一女躺在同一張床上！還能稱為朋友？哈哈哈！我可是第一次聽說！”梁輝的表情還是那樣假假的笑，就像能把整張臉撕下來一樣。
蘇小嵐理直氣壯地說：“在我心裏他就是無可替代的朋友！我已經欠他太多了！所以我要好好補償他！”
“補償他？你怎麽補償？把自己嫁給他？你可要想好！你是結過婚的人！你是我老婆！”梁輝的語氣充滿嘲弄，臉上的表情卻沒有改變。
“我已經死了！你已經把我逼死了！我已經不是你老婆了！”蘇小嵐想起了掉進池塘的冰涼體驗，痛苦地喊道。
“你沒死！你不是好好地活在這裏嗎？隻要你活著，你永遠逃不出我的手掌！”梁輝伸出右手，張開的手掌麵向自己緊緊地攥了下來。
“你這個惡魔！我明明都已經離開你八年了！為什麽你還會出現？”蘇小嵐看著那隻緊攥的拳頭，就仿佛體驗到了被梁輝攥在拳頭裏的窒息感。
“不管你叫我什麽，我這八年來從未離開過你！”梁輝的表情又恢複了那張假笑的人皮。
“不可能！這八年來我的記憶裏你從沒出現過！”蘇小嵐百分之一百地肯定！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八年裏你竟幾乎不曾想起我！也許是太過討厭曾經的我吧？”梁輝有些自說自話地說著。
“現在的你也一樣討厭！”蘇小嵐狠狠地咬著牙。她的頭很痛，不咬緊牙關她就要忍不住吐出來了！
“是嗎？那我要做得像誰一樣才不讓你討厭？是紀帆還是劉晨？”梁輝饒有興致。
“你！你怎麽知道紀帆？”她還是不相信梁輝說的這八年他一直在她身邊！
“你的意識告訴我的！你到現在都還沒忘記紀帆，卻已經嫁給了劉晨，對不對？”梁輝似乎抓住了蘇小嵐的把柄，略微得意地說著。
“是又怎樣？這些都跟你毫無關係！我從掉進池塘那一刻起就已經跟你毫無關係了！”蘇小嵐義正辭嚴地說。
“可你一直都和我有關係！並且隻與我有關係！”梁輝信心滿滿。
蘇小嵐憤恨地說：“你雖然有錢，但你主宰不了世界！你沒辦法抹去他們存在的印跡！”
“他們根本就不存在！”
“你到底把他們怎麽樣了？”
“我沒把他們怎麽樣！他們不過是你的一個夢而已！看起來還是個不怎麽美好的夢呢！”
“不可能！他們明明那麽真實地存在過！而且，我的記憶已經過去了八年，我不可能一個夢就做了八年！”
“如果說你昏睡了八年呢？”梁輝狡黠地看著蘇小嵐。
“昏睡八年？難道我沒有死？”蘇小嵐驚駭地看著眼前的梁輝。如果她隻是昏睡了八年的話，她現在已經四十一歲了！可她的記憶還停留在“夢”裏的二十一歲！
“你本來就沒死！隻是變成了植物人！是我一直照顧你，讓你活下來的！”
“我不信！我不相信那些事情隻是一場夢！你一定是把他們藏起來了！你能不能不要再這樣獨斷專行？”
“好啦好啦！我以前做得不對的我都可以改！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對你的！”
蘇小嵐忽然沉默了。梁輝以前也是這麽哄她的。二十八個字，一個字不多，一個字不少，連語氣都一模一樣！
“你在想什麽？怎麽不說話了？”梁輝奇怪地問。
蘇小嵐躺在床上，隻能仰視著站得挺拔的梁輝說：“我在想，我一個四十一歲的半老徐娘，對你還有什麽利用價值？對了，是可以在媒體和公眾麵前樹立一個有情有義的形象吧？這個理由聽起來還蠻不錯的！至少不會讓我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不是這樣的！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原諒我！我已經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這八年來，我看著你一直為了可望而不可即的愛情而貧病交加，我知道了金錢的意義！也知道了愛的意義！我是真的心疼你！”梁輝帶著他的麵具臉解釋。
“我不知道你從哪裏知道的那些，但我的記憶裏隻有一個模糊的你！他們對我來說才更真實！”
“他們真的隻是一個夢！拜托你看清現實好不好？”
“你才是夢！一個噩夢！”
“你看看，這裏是我為了你特別設計的病房！我就是通過這台設備才知道了你的所思所想的！”梁輝激動地指著一台奇特的設備給蘇小嵐看。
蘇小嵐艱難地轉過頭，發現她的頭上似乎套著一個巨大的套子，套子上密密麻麻的線連到了梁輝所指的設備上。
“你拿我做實驗嗎？”
“我隻是想喚醒你！你變成植物人之後醫生說你還有意識，有機會蘇醒過來，所以我就千方百計找到了這台設備！通過這台設備我就能知道你在想什麽，也就有辦法喚醒你了！”
“喚醒我，然後呢？繼續讓我孤獨地與世隔絕？繼續讓我連基本的社會功能都喪失掉？”蘇小嵐悲哀地流出了眼淚。她想，如果能繼續活在梁輝所說的那個“夢”裏也是好的！至少她在那個“夢”裏還有感情的牽絆！
她的淚火熱地滾出來，滑過臉頰慢慢變冷，最終冰涼地鑽進了她的耳朵。
“嘰”一聲尖銳的響聲由耳朵響徹了她的整個頭部。她疼得咬著牙齒緊緊閉上了眼睛。
當她再次睜開眼睛，房間裏依然明亮，隻是換了個溫暖的場景。
劉晨坐在床邊看著流淚的她問道：“你怎麽了？做惡夢了嗎？”
“嗯，沒事。”蘇小嵐看見她又回到了梁輝說的“夢”裏，心裏後怕又慶幸。但是，劉晨卻說剛才是一個夢。到底，哪個是夢，哪個才是真實的？她已經分不清了！
“你一定又是一整天沒吃飯吧？你等一會兒！我去給你炒蛋炒飯！”
“不用了，我不餓。你陪我說說話吧！”
“別急！你一下子不說話不會怎樣，但你再不吃飯身體會出問題的！”
“如果這隻是一個夢呢？”
“你說什麽？”劉晨停住了往廚房走的腳步。
“我說如果我們的遇見、過去發生的一切、還有此時此刻，這些如果都隻是一場夢呢？我們是不是就不用這麽辛苦了？”
“傻瓜！又在想什麽奇怪的問題？不過，就算這隻是一場夢，我們也要努力幸福啊！”
“那你覺得幸福是什麽？現在你幸福嗎？”
“你哪天好起來我就幸福了！我去給你炒蛋炒飯了！笨蛋！真想把你炒進去！”
“把笨蛋炒進去就不叫蛋炒飯了！那就叫笨蛋、炒飯了！”蘇小嵐打趣著劉晨，費力地坐了起來。就算隻是一場夢，她對劉晨來說也是重要的嗎？她幾乎每天都躺在床上，劉晨那麽辛苦地上班，回來還要照顧她，而她除了陪他耍耍嘴皮子什麽也幫不了他！
劉晨不服地說：“我說的是你這個笨蛋！”
“笨蛋炒的飯不是笨蛋炒飯嗎？”蘇小嵐繼續咬文嚼字。
劉晨說不過她，搖搖頭說：“笨蛋這就炒笨蛋炒飯來給笨蛋吃！”
“這還差不多！”蘇小嵐調皮地笑著，心裏卻還在疑惑到底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做夢的。
等劉晨的蛋炒飯端過來，她看著熱氣騰騰的飯說：“會不會有人做夢夢見吃飯，然後就感覺真的聞到了飯香，吃到了飯呢？”
“你犯什麽傻呢？睡迷糊了吧你！你以為現在還在做夢啊？”劉晨看著表情糾結，迷糊得就像個呆萌的小孩子的蘇小嵐，輕輕地刮了她的一下鼻梁。
蘇小嵐也覺得這感覺太過真實，一點也不像是夢！她對著劉晨說：“你打我一下或是掐我一下！”
“幹嘛？你真沒睡醒啊？我真掐啦？”劉晨說著把手伸了過來。
蘇小嵐點點頭說：“掐吧！”
劉晨隻用了三成力道，卻還是掐得蘇小嵐連連喊疼。
可她還是不解。也許夢裏也會有這樣精準的疼痛！也許她的身體剛好那裏在痛，然後潛意識就先一步安排了這樣的夢境！
她還是微微皺著眉頭問劉晨：“你相信‘一個人掉進池塘喪失了以前的大部分記憶，回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多一點，還是相信‘一個人掉進池塘成為了植物人做了八年夢’多一點？”剛問出來，連她自己都覺得後麵這種可能性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