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章 我要回去
爺爺的病一直不見好轉，蘇小嵐的身體也沒有因為那一隻烏雞而好起來。
她也不肯拋下爺爺出國，反而隻想身體好起一點來就回家鄉看望爺爺。
她整日憂心忡忡，腦子裏全是爺爺陪著她的一個個畫麵。她多希望爺爺能快點好起來！要是爺爺能在她好起來之前就好起來那就更好了！
躺在床上的她總容易東想西想。她的思緒已經飛上了雲霄，身體卻隻能在床上無法動彈。
她日日看著天花板，恨不得能把這個暗無天日的房間看穿！除了看天花板，她還可以看手機。也僅有手機才能讓她感覺她是個活著的人了！
看著手機她可以知道爺爺的近況，可以寫一些有感而發的句子，還可以看到紀帆的消息。
可是，劉晨的媽媽總在劉晨回來之後跟劉晨說：“她老是躺在床上玩手機不行！你多勸勸她！”
然後，劉晨就開始變著花樣地藏她的手機。她每天實在找不到手機就隻能一直一直地看著天花板……
她的心空蕩蕩的。她明明有那麽多事想去做，卻什麽也做不了！她隻能這樣一直空蕩蕩地裝作自己什麽也不求，什麽也不想。
在這之前的八年裏，她就像闖入了一個漩渦，隻顧著在這個漩渦裏掙紮。然而，她越掙紮陷得就越深，陷得越深傷得就越痛！痛到現在，她心都麻木了。
她感覺她不會再愛了！
屋子裏的光線更加暗了下來，門外適時地響起劉晨取鑰匙開門的聲音。
他知道這些天蘇小嵐擔心著爺爺的病情，吃得少睡得也少，於是他每天都剛到下班時間就趕回來。隻要能多陪陪她，逗她開心也是好的！更何況他今天還帶回來一個好消息。
他推開房間門就先把燈打開，拿著一張花花綠綠的海報扔到蘇小嵐麵前說：“看看我給你帶什麽回來了！”
“扔垃圾也別扔床上來啊！”蘇小嵐看著那一張半舊的廣告海報，感覺劉晨又在故意逗她。
劉晨依然興奮地說：“你好好看看！看清楚了再說這是不是垃圾！”
蘇小嵐打開那張被劉晨疊得亂七八糟的海報，看到上麵居然是郵局打折賣書的消息！她被劉晨這樣在意這個消息感動了！
她很了解劉晨。“一看書就頭疼的那種人”說的就是他了！今天卻這麽興致勃勃地帶這樣一張海報回來肯定是為了她！他知道她喜歡看書。
她冷冷地把海報扔給劉晨說：“不就是一張郵局打折賣書的廣告嗎？你又不喜歡看書，那麽高興幹什麽？”
“可是你喜歡啊！”劉晨毫不掩飾地說。
“也就隻能看看罷了，又不能真的去買！”蘇小嵐的語氣依然冷淡。
“這些書可是能珍藏的書唉！你不買不會後悔嗎？”劉晨替蘇小嵐惋惜著說。
“哪裏有錢買啊？你上個月的工資還了媽媽兩千，又給我買了藥，現在隻剩一百多了！”蘇小嵐心裏滿含愧疚。
劉晨想了想說：“既然你喜歡的話等我下個月發工資再去買！有喜歡的嗎？你先告訴我，我記著！隻是你要答應我快點好起來！”
蘇小嵐看了看海報上的活動時間說：“我看還是算了吧！等你下個月發工資活動就結束了！”
“這樣啊？我看看！”劉晨把海報接了過去仔細看了看接著難過地說道：“我看到這上麵的書又便宜又有收藏價值就想著你肯定喜歡，沒注意時間！不好意思啊！讓你白高興了！”
蘇小嵐笑著說：“你能看見這張海報想到我，我就很高興了！謝謝你！真的！我一定會努力快點好起來的！也希望爺爺會快點好起來！”她一咧嘴笑就會想到爺爺正在承受痛苦，胸口又一下子難受了起來……
“爺爺他一定會好起來的！要是讓爺爺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他也會很擔心你的！”劉晨真擔心蘇小嵐這樣憂慮下去爺爺好了，她卻沒了！
蘇小嵐擦了擦不由自主流出的眼淚說：“嗯！爺爺一定會好起來的！我今天寫了首詩，你要不要看？”
“好呀！我看看！”劉晨接過蘇小嵐的手機看了起來。他邊看邊念：“掬雨作酒陪淚醉，心觸昔日化冰碎。慈顏猶在眼前歌，衰容怎忍枕邊睡？盼爾笑言往事趣，任餘攜遊今秋帷。痛嗔病魔皆遠避，懇求觀音向爾垂！”
往日的一幕幕隨著蘇小嵐的這幾句詩浮入了劉晨的腦海，讓他的心裏也久久不能平地難受著，感同身受得幾乎流出淚來。
蘇小嵐喃喃地說：“我是隨心寫的，並沒有去在意平仄，格律肯定不工整，但是讀一遍想哭一遍。”
“格律這些我不懂，但我覺得讀著很感動！你的心意他們一定會收到的！所以你一定要先好起來！”
“我知道……可我就是放心不下！我想回去！”蘇小嵐終於還是說出了心裏最想說的話。
劉晨隻好安慰著她說：“你現在這個樣子回去隻會給他們增添負擔，一點忙也幫不上！沒幾個月就過年了，你倒不如在這裏把身體養好，過年的時候就可以大家一起開開心心地團聚了！你要是不把身體養好，過年都回不去！”
“我知道了！”她知道是知道了，可是身體要怎麽才會好起來她卻一點也不知道！
她想離開這張床，離開這間屋子，去外麵活動活動。可是她連走去洗手間的力氣都沒有！她想多吃點東西讓自己有力氣一點。可是劉晨媽媽做的菜依然那麽難以下咽！
人家說：餓的時候自然什麽東西都好吃了。可是她已經根本不會餓了！她隻會疼。無休無止的疼無聲無息地無處不在……
她快被這些疼痛逼瘋了！
她還是會想念紀帆。可如果沒有劉晨，她都不知道自己現在已經去了哪裏！她的心裏無比糾結！
劉晨依然每天早出晚歸地工作。她依然每天隻能吃藥、發呆。而紀帆依然悄無聲息。一晃，時間又過去了好幾天。
十月四號的時候，媽媽帶著哭腔打電話給她：“你爺爺怕是不行了……已經準備接回家裏去了……”
蘇小嵐的眼淚瞬間被引了出來，擔憂地說：“怎麽會不行了呢？為什麽要接回家裏去啊？醫生怎麽說的？”
“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已經沒辦法了！”
“怎麽會沒辦法了呢？怎麽就沒辦法了呢？到底是什麽情況？”
“腦梗，已經昏迷不醒了！你要不要回來？回來見他最後一麵。”
“我要回來！我現在就去買票！爺爺他一定不會有事的！他一定不會有事的！你們不要把他接回家好不好？你們不要放棄他好不好？”蘇小嵐說著說著已經泣不成聲。她真的難以接受爺爺就要這樣離開她了！
“氧氣是還養著的，也不知道他還能撐多久！你要回來的話就快回來吧！也許還能見他最後一麵。”媽媽說著也哭了出來。
“我現在就回來！你們一定要照顧好爺爺！我不相信這是我見他的最後一麵！”她急急地掛斷了媽媽的電話，剛從床上坐起來，又暈得倒了下去。
她著急地給劉晨打電話：“你去幫我買火車票好不好？我今天就要回去！快去幫我買火車票！現在就去！”
劉晨被蘇小嵐泣不成聲又火急火燎的語氣嚇到了！他揪心地問：“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媽媽打電話來說爺爺快不行了！我要回去！”蘇小嵐的語氣很堅決，卻哽咽得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音。
劉晨慌了。雖然隔著電話，他還是能看見蘇小嵐已經哭得不成樣子了！平時蘇小嵐擔心爺爺是經常流淚，但也不像今天這麽洶湧澎湃。他也很擔心爺爺的狀況，卻還是安慰蘇小嵐：“你先別著急！爺爺不是都住院這麽久了嗎？有情況也是很正常的！”
“這次不一樣！醫生已經下病危通知書了！他們已經準備把爺爺接回家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去！你聽見沒有！快去幫我買票！我要回去！”蘇小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到最後嘴裏隻無力地重複著“要回去”。
劉晨感覺蘇小嵐的情緒很不對，怕蘇小嵐會出事，不管距下班還有幾個小時，扔下手裏的工作就往家裏趕。
回到家的劉晨看著無力地倒在床邊的蘇小嵐，又焦急又心疼又生氣地扶起她說道：“你這個樣子怎麽回去？你受得了火車的顛簸嗎？”
“我受得了！我要回去！你幫我去買票好不好！買今天的！越早到的越好！”從接到媽媽的電話開始她就一直在流淚。這些淚耗費了她為數不多的力氣。她幾乎是奄奄一息地說出這些話。
劉晨看著枕在他身上就一動也動不了的蘇小嵐說：“你這個樣子我怎麽放心你回去？就算我陪你一起回去我也不敢冒這個險！你要是因為回去看爺爺出事了怎麽辦？”
“我……不會……出事的！我……一定……要回去！爺爺是……從小到大……對我影響……最大的人！可以說，他是……我最……重要的人！我……要回去……看著他……醒過來！他……一定……會……醒過來的！”蘇小嵐抽泣著，斷斷續續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