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章 孩子走了
蘇小嵐聽到爺爺生病的消息立即就想趕回去照顧爺爺！可是，她正在懷孕，身體又不好，還剛從家鄉做著顛簸的火車過來，不能太過奔波。
她每天都在祈禱著爺爺能夠快點好起來！因為她還要等孩子出生了就好好努力讓自己能夠天天陪在爺爺身邊。
她不想去在意，劉晨的媽媽燒飯的時候在廚房裏大聲用手擤鼻涕；不想去在意，本來就不好吃的菜還被劉晨的媽媽用筷子翻來翻去；不想去在意，她還沒吃完劉晨的媽媽就站在她的身後大聲地把塞牙的東西往裏吸或是往外吐……
可是，她不得不被迫接受的這些事情，卻實實在在地影響著她的食欲和心情。她的身體也一天比一天不舒服，卻因為不想浪費錢而隻是整天躺在床上不知所措。
再說，去到醫院看見一個個孕婦身邊的孩子爸爸，她隻會想起那些傷心的事情。
劉晨工作忙，不可能每次都陪蘇小嵐去醫院。他看著蘇小嵐已經快一個月沒去醫院，而且臉色越來越差，隻能逼她，讓她去醫院一趟。
蘇小嵐無可奈何，就算隻能孤孤單單地一個人麵對，她還是得去一趟醫院了。她害怕自己的不舒服會讓孩子也不舒服。出發前，劉晨叮囑她：“有什麽事情就第一時間告訴我！”
蘇小嵐輕輕笑了笑說：“告訴你有什麽用？該發生的它總會發生，不該發生的已經發生了你又能奈它何？”
劉晨很無奈。他很想陪蘇小嵐一起去醫院！可是他如果去了醫院就意味著會少工作一天，少工作一天就少一天的工資，少一天的工資就會少一百多塊錢。一百多塊錢雖然並不是那麽多，但日積月累也不是個小數目！因為蘇小嵐要經常去醫院，所以他必須一個人維持下去！
蘇小嵐像以往一樣走進醫院，掛號、去診室開單子、繳費、做檢查。
躺在B超室床上的蘇小嵐心裏很平靜，隨口問醫生：“怎麽樣啦？”
醫生沉默著沒有回答她，又仔細看了看問道：“你多久沒來醫院了？”
蘇小嵐算算日子說：“半個多月前剛來過呀！怎麽了？”她的心裏陡然生出一陣不好的預感。
“這胎兒不能要了！”醫生淡淡地說。
“怎麽會不能要了？是不是有哪裏不好？上次檢查不都還好好的嗎？”她著急地追問。
“已經死了，死了都快半個月了！”醫生的語氣還是很平靜，仿佛見多了這種事情的發生。
蘇小嵐不解地說：“不可能呀！我剛剛都還感覺到他在動呢而且我一點都沒有出血呀！”
“檢查結果是已經沒有胎心了。那麽大一團肉在肚子裏從左邊動到右邊也是會動的。你去找醫生吧！你這種情況要抓緊時間住院做手術把死了的孩子拿出來！晚了你都會有生命危險！”醫生見蘇小嵐一副毫無經驗的樣子，好心地建議。
蘇小嵐愣愣地從床上起來，腦子裏一片空白。她以為前三個月安全地過去了就不會有什麽問題了！沒想到她的爸爸媽媽和劉晨費了那麽多心血，還是沒能把這個孩子保住！
她掀開床邊上的簾子就往外走，卻直直地撞到了牆上。尷尬地抬起頭的她，才發現門口在這麵牆的兩米開外。她竟然連門在哪裏都忘記了！隨著那兩個醫生看著她驚詫的表情，她無地自容地逃出了B超室。
見到診室的醫生，醫生看了一眼B超單子，第一句話就是：“去交錢住院吧！你這情況有些緊急，不用排床位的。”
“要交多少錢？”她出門的時候以為隻是例行檢查，隻帶了兩三百塊。
“先交三千，多退少補。”醫生估摸著說。
蘇小嵐的心裏一緊，劉晨上半年的工資因為辦婚禮的事情已經用得差不多了，現在卡裏也隻剩一千多準備給她平時檢查用的錢。她看見醫生已經在開住院通知單，連忙拒絕道：“可是我沒帶那麽多錢！要不我明天再來吧！”
醫生好奇又擔心地看著她說：“這可是關乎你的性命啊！別人遇到這種事都巴不得馬上住進去，你怎麽還會想拖到明天？”
“我明天再過來好了！明天你再給我開住院通知單吧！”她想，這麽多天都過來了，也不急在這一兩天。
醫生拗不過她，隻好收起單子對她說：“你可要抓緊時間過來做手術！拖久了真的會出問題的！”
“我知道了！”她接過醫生的病曆本，心裏的難過才在一瞬間一起湧來……
這幾個月來，劉晨對這個孩子也付出了很多！她還清楚地記得劉晨輕輕撫著他的肚子跟孩子說話的神情，又怎麽忍心把這個殘酷的現實告訴他？再說，劉晨正在工作，把這個事情告訴他後應該會影響他工作的心情。
但劉晨說過讓她知道結果就告訴他，如果她不現在告訴他，晚上他回來知道了隻會更難過！她隻能忍著心裏的傷悲給劉晨打電話。
電話剛響了幾秒接通了，劉晨著急地問她：“怎麽樣了？”那語氣，就像時時刻刻等著接她的這個電話一般。
蘇小嵐擔心嚇到劉晨，盡量使自己的語氣平靜而俏皮地說：“沒什麽事啊！隻是以後又隻剩我們兩個人一起奮鬥了！”
劉晨的腦袋裏“嗡”地響了一聲，半天緩不過神來，頓了好久才問道：“什麽意思？”
蘇小嵐依然想盡力使自己的語氣平靜，卻還是隱藏不住無意間湧上喉頭使她的聲音變得哽咽的難過。她別扭地說：“沒什麽意思啊！就是醫生說孩子已經死了，不能要了！你也不用太難過。”
“啊……那現在該怎麽辦呢？”他一直都沒聽蘇小嵐說她有像別人流產一樣的症狀，怎麽會突然間就說死了呢？
蘇小嵐為難地說：“醫生讓我住院做手術……”
“那就住院做手術吧！到時候我請假陪你！”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他也隻能接受命運的安排。
蘇小嵐咬咬嘴唇說：“可是，住院要交三千塊錢……所以我沒有住。”
“我看看我媽媽那裏還有沒有錢，有的話就先借來讓你先住進去等我發了這個月工資再還她！”劉晨說得很平靜。盡管他不想“啃老”，卻也別無辦法。
蘇小嵐也別無辦法，隻能說：“等我好了，我一定會努力工作的！”她總感覺這一生她是為了欠債而來！
劉晨權當蘇小嵐的這句話根本沒說過，繼續說：“你現在在哪裏？要我來接你嗎？”
蘇小嵐輕輕搖搖頭，才發現劉晨根本看不見，於是小聲地說：“不用了！我想走走！”
出了這樣的事情，她還不知道要怎麽向家裏人說。尤其是爺爺奶奶！她和劉晨臨行前，爺爺左邊一個、右邊一個牽著他們倆，叮囑他們好好過。奶奶買了好幾套小孩子的衣服，叮囑他們一定要帶上。
可如今，爺爺奶奶的叮囑還在，小孩子的衣服還在，孩子卻不在了！
走在醫院不遠處的公園裏，初秋的風還帶著些許暑氣向她襲來。她隻覺得胸口悶悶的，感覺這幾乎能把她的骨肉給吹散的風，卻吹不散她胸口鬱結的那一團咽不下吐不出的氣體！
她給媽媽打電話，打算告訴媽媽這個噩耗。
電話接通，她像往常一樣問候道：“媽，你在幹嘛呢？”
媽媽歎了口氣，似是剛直起腰來說：“在地裏麽還能幹嘛？等下還要去醫院看爺爺。”
蘇小嵐順著媽媽的話頭說：“我明天可能也要去住院做手術了！孩子沒了。”
媽媽唏噓著說：“怎麽會這樣呢？這件事情先別告訴你爺爺奶奶！”
“我也這麽打算！早知道就不辦婚禮了！”她笑著說。
媽媽又歎了口氣說：“哎！早點辦了也好！你爺爺現在一直在醫院裏住著，病情時好時壞，本來打算造房子的錢因為給你辦了婚禮已經沒多少了！真希望他能快點好起來！”
“我好想回來！要是我能幫你們照顧爺爺，你們也能輕鬆點！”蘇小嵐想著爺爺對她的好，想著爺爺的音容笑貌，再想著爺爺現在的病，又想到爸爸媽媽的辛勞，心裏說不出地難過。
媽媽卻沒忘記蘇小嵐的處境，擔憂地說：“你孩子是怎麽沒的？住院是要做什麽手術？是子宮畸形那個嗎？錢夠嗎？”
蘇小嵐笑著說：“不是那個，就是去檢查的時候醫生說孩子已經沒有心跳了，所以就得住院引產把他流出來。沒事的！錢夠！”
“嗯，劉晨在你旁邊嗎？他有沒有說什麽？你婆婆會不會為難你？你說你怎麽偏偏這個時候出問題呢？你說你沒事嫁那麽遠幹嘛呢？”媽媽的擔心溢於言表。
蘇小嵐隻得笑著寬慰道：“媽，我沒事的啦！你別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他們不會為難我的！”她也不想嫁這麽遠！可是，“嫁”這麽遠終究是她自己選擇的！她隻能希冀著自己能早日名正言順地回去……
在她的這場“流浪”裏，被折磨的不隻她一個人！她想為自己的任性畫一個句號！不管這個句號完不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