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一章 獨自支撐
新的一個月剛開始，她們每天都被告知：“明天就有襪子做啦！”
前幾天聽到的時候大家都信以為真，第二天就早早到車間準備工作。
可是現實卻讓人大失所望！
每做一筐，由襪子配對的難易程度分別是四塊到六塊之間，做得快的人簡單的襪子十來分鍾就可以配一筐。
蘇小嵐的極限是十五分鍾配一筐，並不是部門裏最慢的人。但是，關節疼的時候，她半個小時到四十分鍾才能配一筐。
每天隻有幾百筐襪子，每次隻有四五十筐拉來。整個配對部門十來個人，隻要襪子不出問題，不出一個小時就可以做得一幹二淨！
盡管已經明文規定每個人每次最多隻能拉兩筐，兩筐做完之後才能再拉，但大部分襪子還是被手快的人搶走了。晚別人一秒都隻能看著搶到的人做得不亦樂乎。
蘇小嵐因此想出一個辦法。如果襪子有二三十筐以上，剛開始她就一筐一筐拉，到最後看著自己實在搶不到下一筐了再一次性拉兩筐。這樣的話她就可以盡可能多地搶到襪子做了。
可她這個投機取巧的辦法沒幾天就被所有人學了去。她又被別人踩在了腳底下。
接下來的日子，襪子卻越來越少。甚至每天從早上等到晚上，隻有七八筐襪子，一人一筐都分不過來。
主管開始遊說大家“請假休息”。第一個遊說的就是蘇小嵐。可她怎麽也不同意。主管隻好去遊說其他年輕女孩子。
幾天後，整個部門每天報到的就隻有蘇小嵐和兩三個阿姨了！
那幾個阿姨很奇怪蘇小嵐這麽年輕，又不用養家為什麽還偏要留下來跟她們搶活幹！
於是，襪子一到，好做的襪子不管是多是少，她們放開力氣，每次拉都四筐。就算那一趟襪子送來總共隻有四筐也她們也一個人拉走。
蘇小嵐經常衝上去想著能搶到一筐兩筐也好，卻像被扇蚊子似的扇開了。她好幾次看見兩個阿姨因為一筐襪子在那裏吵得不可開交，甚至爭得快動手打起來……
有時候她眼尖跑得快剛好搶到一筐兩筐，沒搶到的阿姨就會在她耳邊酸溜溜地說：“這襪子又不好做！你最好小心點！殘次品很多。你看你看，破襪！嘖嘖嘖，你看這白色，全是髒的！找主管來看看吧！先別做了！”
她看了又看，確定沒有阿姨說的那麽嚴重，卻還是不得不去找主管。因為她知道，就算她不去找，她們也會“幫”她把主管找來，她還要白白被罵一頓。
找了主管以後，搶到的襪子就隻能無辜地被晾在那裏等質檢，半天不能做。
等新一批襪子來了，她們搶到襪子就熱火朝天地配起來，根本不管什麽破襪髒襪，就算蘇小嵐真的發現問題很嚴重了跟她們說她們也不聽！她如果要去找主管就一直被她們罵。
她隻有跟著她們一起做，大不了被質檢查出來的時候被罵就用臉抵著。
如果那一次隻有一筐，她們還要看看是好做的還是難做的。如果是難做的襪子，而蘇小嵐手上剛好閑著，她們就直接說：“有襪子來了！你平時又搶不到襪子，你拿去做吧！”
如果蘇小嵐沒閑著，她們就互相推諉著：“你去做吧！”“你做你做！”結果一筐襪子還半天沒人做，直到主管過來罵才會有人動手。
蘇小嵐搶不過她們，也不喜歡跟她們搶，手上總有難做的襪子。有時候難做的襪子一筐就得做一上午，根本就沒有機會去做好做的襪子！
甚至連主管都誤會她，以為她特別喜歡做難做的襪子，有難做的襪子就直接送到她麵前，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她算了一下，過去的大半個月，她平均每天十塊錢都沒有賺到。她真的不想在這裏耗下去了！
她找到主管帶著無奈的笑說：“主管，我要辭職。”
“為什麽要辭職？”主管覺得她像是小孩子在耍小脾氣，笑著問。
但她一點也笑不出來卻還是要笑著說：“在這裏根本沒活幹，我都養不活自己了！”
“再等等！過幾天就有活幹了！”盡管她曾經請假很多，但她幹活認真，主管並不打算讓她走。
她聽著主管說“過幾天就有活幹”就覺得可笑。這話她已經聽了快兩個月了！但她還是隻能咬牙笑著說：“過幾天到底是幾天？”
“兩天。”主管想都沒想張口就說。
“好！如果兩天之後再沒活幹我就來找你辭職！”她也知道這樣說說未必就真的有活幹，隻是真的想辭職了。
兩天之後，還是沒活幹！她找主管說要辭職。
主管想留住人，於是跟她說：“我記得你以前也包過襪子，你去包裝那邊領襪子包吧！班長會派好包一點的襪子給你。”
是呀，她和劉晨剛開始都是包過襪子的。因為包裝的工序較多，那時候她的手累得天天都在痛。盡管每包一筐襪子八到十二塊錢，她每天最多也隻能包三十塊。
後來劉晨被調到了訂牌。他見配對稍微輕鬆一點，好不容易才把蘇小嵐的工作換到配對。襪子多又好配，她的身體也不太痛的時候，她也做到過七八十塊一天。可劉晨剛辭職淡季就來了，而且越來越淡，淡到現在她每天能做七八塊都是奇跡。
盡管做包裝她賺不了多少錢，但要是早點來，晚點走，至少也比現在好！她點點頭答應了主管。
她剛安安靜靜地在包裝部包了兩天襪子，配對的阿姨也坐不住了，紛紛要求跟她一樣到包裝部包襪子。
而包裝部好做的襪子也不多。於是，在包裝部這邊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勾心鬥角。班長派給她的襪子越來越難包，隻因為她曾經在過包裝部。
那幾個阿姨每次領到比她好包的襪子都笑嗬嗬的，領到跟她一樣的襪子就愁眉苦臉地說：“你倒好！以前做過包裝，包複雜的襪子也快。”
她隻能笑而不語。她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去跟她們說什麽了。她所有的力氣都要用來跟襪子奮鬥！
同宿舍的阿姨一直都在包裝部，看到她這麽被人欺負，每次有好包的襪子都悄悄來告訴她去領。她終於因此而稍微不用那麽辛苦。
她不分白天黑夜地做，卻發現這些天下來，她最多的一天隻做了四十八塊，而最少的一天一塊也沒有……她大致算了一下，加上之前配對的工資，她依然隻有四五百一個月的工資！
這已經是她到這個廠裏的第十二個月了！也就是說，去年她這個時候也在這裏。她還記得那時活很多，根本不像現在這樣！
她又去找主管辭職了。可主管依然不批。工廠不比學校，她已經不能說走就走。隻要她辛辛苦苦工作得來的酬勞還在別人手裏她就不能走！
她的臉上已經再也裝不出笑容，生氣地說：“我必須辭職！我家裏有事情，要我回家！”
“要回家我給你請假！一個月夠嗎？”主管也生氣地看著蘇小嵐。
“我不知道夠不夠，所以才要辭職！”蘇小嵐負氣說。
主管更加生氣地說：“辭職要提前一個月提交書麵申請！”
“我上個月找你的時候你不給我申請表！我再等一個月也可以！你現在給我申請表！”蘇小嵐態度強硬。
主管卻把語氣軟下來說：“我看你還是請假一個月回去一下算了！等你下個月回來就會忙起來，到時候人手不夠很麻煩的！”
“下個月真的會忙嗎？”蘇小嵐被誘惑了。隻要有活幹，她哪裏會想東跑西跑找工作呢？
主管又是想都不想直接說：“下個月肯定會忙！”
蘇小嵐隻能妥協說：“那好！我請假一個月，如果我下個月回來還是沒活幹我就一定要辭職！”
“好！”主管答話間早已“唰唰唰”寫好了一個月的假條遞給她。
她接過假條卻茫然了。她真的要回家嗎？還是去哪裏找份一個月的臨時工作？
如果找了臨時工作她住哪裏？繼續住廠裏會遇到主管，不住廠裏又沒地方住……
猶豫再三，她還是決定真的回家。正好她也想家了，而廠裏過年放假都沒有一個月這麽久。她打算這次回去一趟過年就不再回去了。
她身上，上個月的工資還剩兩百多，並不夠回家。但她卡裏還有兩千五。
那是劉晨走之前一個月幫她做的工資。她本來打算讓劉晨自己到國外花，但劉晨說國外用不到，讓蘇小嵐幫他先保管著。
她知道劉晨是怕她沒錢花才這麽做，但她一直不想動這筆錢，隻想等劉晨回來之後還給他。所以她一直當那些錢不存在。
可如今，她也隻能動用這筆錢回家了。她希望等一個月之後她回來，一切都會好起來，到時候她再把這筆錢存回去還給劉晨。
劉晨出國半個月後打國際長途告訴她在國外適應得還不錯。隻要劉晨不再辛苦，她也就放心了。
臨行前，她去了一趟網吧，“無意中”看到似乎是紀帆正在家鄉實習的消息。
她對回家的憧憬又更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