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六一章 含糊橡樹
老師給蘇小嵐批過假條後,她就一刻不停的往車站奔去。一路上她什麽都顧不得思索,卻真正地把肚子跑疼了。
可是,想想即將要見到的紀帆,她一點也不覺得疼!
等她跑到車站,在裏裏外外找了個遍,都沒有看見紀帆的身影。
紀帆不會是因為她來得太遲回家去了吧?可紀帆明明說他在車站的呀!就算他要回家了應該也會打電話跟她說一聲吧?
再說,從學校到車站的路程,平時走路慢一點都要半個小時,而她跑到這裏隻用了不到十分鍾。紀帆不會連十分鍾都不願等她吧?
她看了看手機裏紀帆最後一條短信,害怕紀帆所說的很多信她又無法收到了。她又在車站的裏裏外外找了一遍還是沒有看到紀帆。
她看了看時間,從省城開來的末班車應該還沒有到,她決定在汽車的進站口等一等。
因為是在室外,又是秋天,夜裏的風一點也不懂矜持,用力吹著蘇小嵐焦躁的心。
好不容易她等來了一輛從省城開來的車,滿滿的一車人從上麵下來,卻沒有一個是紀帆。
蘇小嵐失望地看著漸漸散去的人們,心裏不斷地質疑著。她還想再等等!她相信紀帆不會騙她!
又一輛從省城開來的車進站了,這次車上的人少了很多。她盯著從車上下來的每一個人,他們也好奇地回盯著她。
她不就是想等紀帆嗎?有這麽奇怪嗎?這一車人都這麽少了,紀帆不會是真的已經回家了吧?
盡管心裏這麽想著,她還是頂著寒風等在那裏。不到最後一班車她決不放棄!
很久以後,終於,一輛省城來的汽車停在了車站外。這已經是末班車了吧?她隔著黑黑的車窗,借助對麵的路燈看見車裏並沒有幾個人。
她的心被秋風吹得涼了,眼淚也在眼眶裏打轉。然而,她的腳卻邁不出步子,更別說能夠立即轉身。
就在她以為她見不到紀帆的時候,紀帆卻驀地出現在她眼前。
她慢慢向紀帆走了幾步,想確認一下是不是真的。紀帆卻直接大步朝她走來。
紀帆親昵地摸摸她的頭說:“你怎麽在這裏等?我在車上就看見了!”
小嵐輕輕笑著,找不到任何言語來描述此刻的心情。她站得真有那麽顯眼嗎?她自己都忘了站在那裏等待的時候好幾次差點被進站的車撞上。除了她,幾乎沒有人會站在那裏等人。
她默默跟著紀帆往學校的方向走去。他們肩並著肩,說著各自的近況。
有那麽一瞬間,蘇小嵐產生了擁有舒婷《致橡樹》裏所說的愛的感覺。
如果用風雨和成長可以換來永遠這樣的並肩前行,她想,她是願意的。
他們的腳步都很慢。慢到蘇小嵐都快要以為時間可以就此停止。
紀帆把手裏的袋子遞到蘇小嵐手裏說:“我給你買了雙手套。冬天快到了,你要保護好你的手。信也在這袋子裏麵。”
蘇小嵐聽著這話,感動得不能自已。她接過紀帆給她的禮物,抬眼看向紀帆的眼睛。
紀帆也正看著她。借著昏黃的路燈,她似乎看見紀帆的眼睛亮亮的。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怦怦跳了起來。
她也想馬上就看看禮物的樣子,卻舍不得浪費跟紀帆在一起的時間。她愣愣地站在那裏,仿佛隻要她停住了,時間就會停住。
紀帆拉起她不知該往哪放的另一隻手低下頭湊近眼睛看了看說:“真心疼你這雙手!”
蘇小嵐有些意外,心跳得更快了。她沒想到紀帆會這樣猝不及防地拉起她的手,腦袋在瞬間變得一片空白。
等她回過神來,她發現他們又在緩慢地往前走了。她忽然想起紀帆還要回家,不安地說:“走快點吧!你還要回家。”
她不想紀帆回家太晚。紀帆坐了那麽久的車才到這裏,還要坐很久的車才能到家,她希望紀帆能夠早點休息。盡管她很舍不得紀帆這麽快就離開。
紀帆卻輕輕地說:“走慢點。”他的語氣裏,就像有重重的心事。
蘇小嵐不明白紀帆怎麽會這麽說,不假思索地笑著問道:“為什麽啊?”
紀帆卻沉默了,許久沒說話,隻是依然慢慢又慢慢地往前走。
蘇小嵐不敢抬頭去看紀帆的表情。這尷尬的氣氛讓蘇小嵐恨不得能收回剛才的那句“為什麽”,或者找個地縫鑽進去!
好不容易他們才走到紀帆要坐車回家的地方。
蘇小嵐站在原地,隻想等紀帆坐上車離開之後再回學校。
然而,紀帆走到那輛車麵前說過幾句話之後又回到了蘇小嵐身邊。
“你怎麽又回來了?”蘇小嵐奇怪地問。
“他現在還不發車,還要再等個人。”紀帆看著停在路邊開著車門的車對蘇小嵐說。
如果蘇小嵐沒有及時閉上自己已經張開的嘴巴,一定又會不假思索地問:“那你為什麽不在車上等?”
她是希望紀帆多陪她一會兒的,所以暗藏了私心沒有對紀帆說出來。
紀帆也沒有向蘇小嵐解釋他為什麽不坐在車裏等,而是回到她的身邊。也許,心底裏他也是想多跟她在一起一會兒的吧?
他們坐在不遠處小廣場邊上的石凳上又聊了不少,紀帆才上車離開。
回到學校的蘇小嵐才認真去看紀帆給她的信以及手套。當天藍色毛線織的手套映入她的眼睛,她整個人都溫暖了。
她真的很喜歡這件禮物!手套上的LOVE兔甜蜜而柔軟。紀帆怎麽會想到送她這麽可愛的手套?她迫不及待地打開了紀帆所說的信。
紀帆在信裏說他很期待她的來信,還說他一直沒給她打電話也正是因為在等她的來信。但她還是很生氣紀帆這樣做!
這就像一個借口一樣,讓蘇小嵐不知道該如何去判斷。
紀帆的這封信斷斷續續寫了好些天,而在信的最後,他再次提到了《倚天屠龍記》裏的趙敏和張無忌。
他說,現實生活是勢利的,像張無忌和趙敏那樣跨越了階級和地位的愛情畢竟是虛無了的浪漫主義。
他還說,考上一個好大學,許多事情才能有成為現實的可能。
蘇小嵐不禁又想入非非了……
蘇小嵐這幾天感覺一直不太好,全身痛得無法形容。她懶得說話,因為說話讓她很費力。可她又抓住一切可笑的機會盡情地大笑。她不知道她的生命何時就會完結。
生命是脆弱的,可脆弱不是生命的特權。情感的脆弱才是無助的源頭。
她隻有抱著書,散漫地品味幾個優美的句子,讓心神在字魂間徘徊。
她總是想到死亡,並不是對生失去了信念。大概是對未知的疑懼吧!
死有何懼?她一點也不怕死!但她害怕失去。就算她並沒擁有什麽了不得的東西,她還是害怕失去。
早上起床的時候,她感覺膝蓋很疼,有些不聽使喚。但她與白葿約定好每天早上一起去跑早操,她不想食言,也不想白葿覺得她事多,更不想白葿難過。她咬牙堅持著走到了操場。
可是,她在站隊後開始跑的時候腳卻怎麽也沒有知覺。她憑著意誌力走出了隊伍,還好老師沒有多問就讓一個體育還好的女生扶她回宿舍。
而她一步一挪的腳步讓那個女生很為難。此刻的她,不再是那個以為自己強大得無所不能的蘇小嵐。她的心已經低進了塵埃裏,強烈的自卑幾乎將她吞噬。
出了足球場,那個女生就把她背了起來。她感動得流淚了,卻又默默把淚收了回去。她不想那個女生以為她是因為疼痛才哭的。
午飯的時候,出於感激和愧疚,她對白葿說:“今天早操的時候我不舒服,是陳陽背我到宿舍的。”
白葿語氣裏帶著調侃說:“你還好意思,這麽重的人還叫人家背……”
小嵐的歉疚感更加濃烈,打斷白葿:“你別說了好不好?我已經夠歉疚的了!”
她的聲音很大,似乎喊出了心中鬱結的所有難過。白葿轉身走了,頭也不回。
最好的朋友竟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拋棄了她。她到底做錯了什麽?上天要這麽懲罰她。
白葿不理她,也好,至少她就不用連累白葿了。
她在日記裏寫下一些不著邊際的話語,企圖分散自己對疼痛的注意力。可是,迅猛的疼痛卻讓她連思緒都無法繼續……
她隻好在心裏默默念著:“哥,我想你!我不痛!”
她一遍遍念著,仿佛紀帆就是她的護身符。
但是,她又清楚地知道:這樣的自己要與紀帆在一起根本就不可能!
更何況,她根本不知道紀帆到底喜不喜歡她!
她又去網吧了。盡管她很清楚紀帆不會在那裏。
在網吧裏,她才能有另一個自己。在那裏,她才不會孤獨。
她照例打開空間日誌,書寫著一點一滴的想念與不安。
劉晨知道蘇小嵐去網吧後,急忙處理完手上的工作就上網陪她。他知道,她不是個喜歡網吧那種環境的女孩。他還知道,她一定是遇到傷心事了才會跑去網吧。
為了不影響蘇小嵐做自己想做的事,劉晨和蘇小嵐開了視頻。劉晨就像打電話一樣有一句沒一句地逗蘇小嵐開心,然後傻傻地看著視頻裏蘇小嵐的每一個表情。
蘇小嵐偶爾也會關掉全是文字的窗口,靜靜地看著朝攝像頭做鬼臉的劉晨,然後想象紀帆是否也會這麽調皮。
也許是會的吧?隻是從不會在她麵前表現出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