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捉蟲】
可是顧昭貼著他的臉許久, 卻不見他有絲毫動作。
??這讓她覺得有些受挫, 興致怏怏地坐了回去。
??她不知道的是, 蘇宴已經用了全部的力氣克製自己。
??這樣的場景, 蘇宴不是第一次見。
??他在夢裏, 見過許多幀這樣的畫麵, 甚至比這更甘美的——比如她垂著頭, 香肩半露;比如她眼尾通紅,發髻淩亂;比如她,在他身下, 嬌怯堪憐……
??可是這些開在夜裏的花,有一天從土壤裏生長出來,見了光, 就更動人了。
??現實與夢景交雜, 虛構出一直以來渴慕的美。所以他不敢輕舉妄動。
??他害怕下一瞬,眼前的場景就崩裂, 破碎。
??“顧昭?”他聲音啞得厲害, 卻仍然開口喚她, 想借她的回答確定自己的處境。
??顧昭凶狠地看他, 聲音卻軟綿綿的, “幹什麽!”
??蘇宴搖了搖頭,心情愉悅起來。
??——不是夢。
??他以為上次在馬車裏她的舉動已經是極致了, 沒想到這次更令他驚喜。
??確認是真的之後,他又低歎一聲, “還有八個月。”
??顧昭推開他, “你整天在想什麽!”
??蘇宴站起身,帶她從花廳出去,為她介紹,“這是我一年前買下的宅子,本來以為沒什麽用。可是昨天突然想起,覺得你會喜歡,所以就想帶你來看看。”
??“這個宅子不大,但勝在位置好,從這裏再行段路,便是護國寺。冬日的護國寺,滿山都開滿梅花,到時候便讓人給你獵了白狐做鬥篷,我帶你上山去賞梅聽雪。”
??“還記得你喜歡花,到時候,這整片園子都可以種,你喜歡什麽?上陽春還是洛陽錦?”
??顧昭覺得有些耳熟,突然想起來這和王頌庭有關係,她去看他的臉色。
??“你這是醋了?”
??蘇宴不理她,繼續道,“喜歡上陽春還是洛陽錦?”
??顧昭想到他認錯態度良好,於是彎著眸子去勾他籠在袖子裏的手,“都不喜歡,人家隻喜歡你呀。”
??蘇宴呼吸一滯,過了一會兒,唇角才微微翹起,偏還若無其事道,“嗯。你從小在江南長大,以後丞相府和這裏的園子,都可以找工匠來重新修葺。”
??“等慎王事了,我便寫信讓我的家人來王都,到國公府提親。”
??“家人?你你你家裏都有些什麽人啊?”顧昭很緊張。因為她記得,蘇宴不是孤兒嗎?
??難道她重生一世,還改變了蘇宴的命數?
??蘇宴道,“祖父尚在,父母健全,有一個庶出弟弟。他們在曆北郡。”
??“我……我以前怎麽不知道?”
??蘇宴抿著唇角,“這些事以後告訴你。”
??顧昭緩了緩,壓下心裏的驚詫,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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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七月底,清晨的長安街頭的梔子花香開始濃鬱起來。
??著粗布衣裳的老嫗,亦或者紮雙丫髻的小姑娘挎著花籃沿街走賣用棉線串起的梔子花。
??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婦,要麽在襟上別了一串梔子,要麽掛在發間,所到之處,暗香盈盈。
??顧昭走在街頭,突然心生一念,帶著浮槿去了陶庵胡同。
??到莊宅時,越瑟正在做繡品。
??見著顧昭來了,便讓她坐著喝茶,吃點心,自己則是專心於手上的針線。
??待絹布上一隻蝶繡好,她才放下手裏的活計,問,“今日怎的有空過來了?”
??顧昭不回答她,而是轉而問起她這繡品,“老師您繡這麽多帕子做什麽?”
??越瑟旁邊的繡籃裏放著好幾條嶄新潔白的帕子。
??她苦笑道,“從前在江南時,每月製香再送到鋪子裏去,所得銀錢,便足夠我花費。可是如今我們剛到王都,沒有什麽門路,再想像從前那樣便是不可能了。雖然現在我們手頭還有餘錢,但是,還是應該想法子多生點錢,以備不時之需。”
??顧昭聞言,連忙道,“都是我不好,我……我沒想到那麽多。”她又從身上掏出銀票,要塞給越瑟。
??越瑟推拒著不肯收。
??最後還是顧昭停下,道,“也罷,我今日來,本就是想與老師商量一下做生意的事。”
??“哦?”
??“實不相瞞,我們在長安街上有一家脂粉鋪子,但是由於經營慘淡,我娘已經在和掌櫃的商議,要將這鋪子換做成衣坊了。我從娘親手中把這間鋪子要了下來,此番前來,就是想問問老師,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做這個脂粉鋪子。我提個法子,老師若是有意,這盈利咱們就五五分成。”
??越瑟看起來很有興趣,這讓顧昭大受鼓舞,畢竟這事她還沒和任何人透過口風,心中難免忐忑。見老師這番樣子,倒覺得安定許多。
??她繼續道,“今日我上街,本來是想看看那些生意紅火的脂粉鋪子究竟有什麽好的,可是卻看到許多女子襟上,發間都別著梔子花,我就在想,咱們能不能在脂粉裏摻些花香?然而我身邊對香道頗有研究的,也就隻有老師了,故此才來打擾老師。”
??別的地方顧昭不知道,但是她卻知道王都售賣的脂粉隻有濃淡之分。時下水粉大多用增白效果和依附力好的鉛粉製成,裏麵或許還參雜了些許護膚的東西,但是塗抹在臉上,也就隻有一股脂粉味。
??本來她也覺得這樣沒什麽,可是今日上街,發現大多女子喜歡將梔子掛在身上,於是突發奇想,如果做成帶花香的脂粉,想必在王度一定會很受歡迎吧?
??這等問題越瑟也沒有思考過,她道,“我也不知道,此事我還得翻閱一些文據才能給你一個準確的回複。”她素來是雷厲風行的性子,又對香道十分在意,如若此舉能行,對於她在香道上的造詣也大有裨益。當下便道,“你且在這裏等我,我去去就來。”
??顧昭乖巧點頭。
??她還沒有喝完一杯茶,越瑟就急急而來,眼角眉梢都帶著喜色。
??顧昭一見便知此事十之八九當是可成。
??果不其然,就聽越瑟道,“我事實上,在你說的時候,我腦海裏就有隱隱約約的印象,剛剛去書房找了下書,發現一些文獻上雖然沒有記載具體的方子,但是偶爾也會提及三言兩語。”
??“老師還沒答應我這個忙,您幫是不幫?”
??越瑟嗔笑著伸出手指去點顧昭的腦門,“便是無利可圖,就憑你是我學生這一點,難不成我還會把你拒之門外嗎?”
??顧昭靈巧躲過,又道,“那我待會兒便讓鋪子裏的夥計將脂粉送來,還要辛苦老師。”
??越瑟自是笑吟吟應下。
??她當初是商戶出身,自然比顧昭更清楚這其中前景有多光明,但到底是沒影的事,於是也就藏在心裏。免得日後她所料有誤,讓顧昭空歡喜一場。
??顧昭臨走前又將身上的銀票拿出來,不給越瑟推辭的機會,便出門離去了。
??她其實想做這事,說穿了還是因為謝芳菲。
??沒辦法,她這人可太記仇了,心裏憋著一口氣的話,不發泄出來是痛快不了的。
??她現在就想好好把手上那間脂粉鋪子發揚光大,讓王都裏所有的貴夫人嬌小姐都以用到鋪子裏的脂粉為榮,然後再指名點姓地說,這合香軒,絕不做謝芳菲的生意。
??她不是自詡清高嗎?她就讓她好好清高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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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人都發現,最近顧昭出席各家宴會的次數比往常多了不少。不由得就有些同情謝芳菲。
??隻因顧昭每次在宴會上一見到謝芳菲,便要拉著她說話。
??說是和她說話也不恰當,因為她隻是和宋問漁一塊兒,在謝芳菲麵前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而已。
??偏偏謝芳菲每每耐不住性子要走時,她便轉過頭來,泫然欲泣,“謝小姐,我是不是討你厭了?如果是為著上次的事,那我在這裏給你賠個不是呀!”然後又像變臉似的,紅著臉道,“其實我真的很喜歡你的呀!”
??本來不知道是誰編的話本子在王都裏悄然流傳起來之後,謝芳菲的名聲就更加一落千丈,近來由祝氏帶著參加宴會,都以極好的涵養,讓眾人改觀。
??這時候如果她說一句不好的話,指不定第二天又有什麽話本子出來,是以她隻得僵著臉答,“沒有,和顧小姐在一塊兒,我也……很開心。”
??顧昭聽了,於是又轉過頭去與宋問漁說話。
??而要是有人看不下去,想要將謝芳菲帶離,顧昭便斜眼一挑,譏嘲道,“本郡主和謝小姐說話,什麽時候輪得著你來插足?”
??而這時候,那人便訕訕,不敢再說什麽話了。
??當今陛下也有幾個兄弟,隻是早在他大權在握時,就被他遠遠發配到了各個藩地,正兒八經的幾位郡主,一年到頭來都進不了幾回王都。
??是以顧昭這個郡主的身份,往這王都裏一擺,還是挺能唬人的。
??沒辦法,誰讓人家姑姑是正受寵的中宮皇後呢,沒見著,逢年過節這賞賜如流水一般從宮裏流出來嗎?
??顧昭也是因著這事,竟頭一回發覺到這爵位的好處來。
??可是近來這些日子,顧昭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府上收到的帖子比之從前少了許多,不,是根本沒有了。
??這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慎王蕭暄,禮部侍郎齊寅,在金鑾殿中被丞相蘇宴彈劾“互相勾結,泄露考題,禍亂朝綱,敗壞風氣”。
??不僅如此,又有人參奏蕭暄唆使手下人抬高鹽價,包藏禍心,齊寅科舉舞弊,不配站在這金鑾殿上與眾朝臣一同議事。
??此言一出,四下嘩然,龍顏大怒,當即便令大理寺徹查蕭暄齊寅。而這兩人也被下令暫時革除一切職務,在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禁足府中,不得外出。
??在這個時候,哪裏還有什麽人敢設宴?一個個自然是要夾緊了尾巴做人。
??顧昭聞言,有些惘然,她記得上一世,這些事情都是沒有發生的。
??她還打算等明年殿試後,讓蘇宴和父親將柳青河提攜到大理寺丞的位置,屆時再舉諸人之力,一同將蕭暄拉下馬。
??可是現在鄉試都還沒有開始,怎麽蕭暄就要倒台了呢?
??惘然之後,她又覺得鬆了口氣。
??不管怎麽樣,這終究是一件好事。
??現如今,王都上下朝臣皆人人自危,宮中的氣壓更是低到極致。
??禦書房內,永裕帝蕭琮正壓抑著自己的怒氣,將心腹大臣召集在一處,讓他們一塊商量對策。
??畢竟科舉乃興國之策,是國家選拔人才最直接有用的渠道。
??蘇宴垂首而立,靜靜聽著身邊諸位大臣的爭吵。過了一會兒,出列道,“微臣以為,無論慎王與齊侍郎是否被人陷害,考題都已經被泄露,當務之急是應該命人再出考題。”
??他這話說的漂亮,並不蓋棺定論說蕭暄與齊寅該當何罪,隻純粹提出自己的想法。仿佛皇帝來叫他們商量對策,他就真的隻是來想想對策而已。
??蕭琮點頭,“朕馬上下令。”想到從齊國公府中搜出來的鄉試考題,他便麵色發冷。考題外泄,於他而言就和挑戰他的權威無二。
??他又看向另一個堅定蕭暄是被人陷害的大臣秦弘毅,“秦愛卿一直說慎王是被人陷害,可有證據?”
??到而今,到底是不是陷害還有待查證,然而這泄題可是實打實的。
??秦弘毅道,“眾所周知,參加科舉考試是要通過層層選拔,鄉試之上,還有會試,如若真要舞弊,在會試上動手腳,保障豈不更大?沒有真才實學,就算僥幸過了鄉試,在會試上也會被刷下去。慎王何必舍近求遠,大費周章?”
??“秦大人此言差矣。會試的考題,你以為齊寅能拿到嗎?他雖然是禮部侍郎,但這一年在禮部中,卻沒有做什麽實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捱不到會試就要被貶職了。屆時,慎王又去哪裏找一個可以接觸到試題並能為他所用的官員呢?”另一人道。
??近年來,官員職位調動頻繁,貶擢之事常有。此人所言不無道理。
??又有人道,“慎王此人極有手段,他聯合齊寅泄露考題謀求私利,又唆使手下人在江浙一帶,哄抬鹽價,買兵屯糧,其不臣之心已然昭然若揭。”說著,他將自己手上的密信呈上去。
??蕭琮接過,隻匆匆看了一眼,便被氣得幾欲暈厥。
??他拿著密信的手止不住地顫抖著,大喝道,“逆子!逆子!”
??蘇宴接著道,“以及齊寅此人,經查證發現,他當初並未下場,而是尋了槍替,放榜日後,當年那人就遍尋不見,齊寅自此被賜進士出身,入朝為官。”
??到底不是自家兒子,已經平靜下來的蕭琮在聽到這些話之後,反應並沒有之前大。他眸光暗沉,不發一言。
??堂下幾人也俱都屏了聲息。
??雖說蕭暄與齊寅的事都交由大理寺承辦,然而他們幾人都知道,這不過是對外的說辭而已。
??大理寺最後,隻是負責給所有人一個說法而已。真正經手此事的,還是他們幾個。
??俄頃,便聽得殿外狂風乍起,暴雨驟臨。一道閃電劈下,禦書房內瞬間亮如白晝,而後又泯於黑暗。
??書案上的燭火依舊跳動著,又聞蕭琮道,“諸卿以為,賜死齊寅,褫奪蕭暄封號,貶為庶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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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暄這個夜裏睡得很不安穩。淺眠一會兒又被屋外的大雨驚醒。
??他知道他要完了。哄抬鹽價這事他雖然不知,可科舉舞弊,買兵屯糧卻是真的,這哪一樁哪一件放在平常人身上都是死罪。
??貶為庶人或圈禁終生,這就是他的結局了。
??回想起早上下朝回府後,幾名侍妾紛紛前來泣訴,這個說她家中有事,那個說她想念家人,無一例外都是想要回娘家。
??而這群蠢貨,真以為回了娘家就能獨善其身嗎?
??他不由冷笑,慎王府要是就此垮了,她們又哪裏能好過?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又沉沉睡了下去。
??“皇上,微臣想要求娶端國公府二小姐為妻。”
??莊嚴肅穆的金鑾殿上,一個看不清麵孔的武將站出來,道。
??蕭暄一愣,卻在對麵看見了自己的身影。
??他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卻想駁斥他。
??可是下一瞬他就發現自己的喉嚨仿佛被人扼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焦急的看著對麵的自己,希望他能站出來。
??因為他看見坐在龍座上的父皇麵露沉思之色,這番樣子分明是在考慮此舉的可行性。
??這個人怎麽配迎娶顧昭!
??隨後畫麵一轉,又是在慎王府的書房裏,他聽見那個想要迎娶顧昭的人對“他”說,“多謝肅王成全,卑職願意為您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肅王?他不是慎王嗎?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然而他還來不及思考,就見“他”從書案後來到他麵前,將這人扶起來,“都快要大婚了,說這些話做什麽?也不怕不吉利。這半個月你就不用往本王這跑了,好好準備大婚事宜吧。”
??“是!”
??那人出了書房,他眼前場景瞬間又變成賓客雲集的廳堂,他看見堂上穿紅衣的夫人滿心不願的勉強笑著招呼所有人,與他相近的人則笑著說,“看來這沈將軍真是沒有福氣,臨近新婚竟然連夜去了邊關,徒留這新娘子一個人獨守空床,唉!”
??蕭暄聞言,突然記起,這滿朝文武中,唯有一個振威將軍姓沈,而堂上這婦人,想來確是沈將軍之母了。
??可是!顧昭怎麽會嫁給沈厲行!
??一道驚雷自平底炸開,蕭暄捂著胸口從床上醒來,他連忙起身,冒著瓢潑大雨往書房去,顧不得披一件外衣,渾身濕漉漉地走在抄手遊廊上,大聲喚值夜的下人前來掌燈。
??他整個人身上滴著水,這時候卻顧不及這麽多,手指快速從書架上劃過,嘴裏不住地呢喃著,“在哪裏……在哪裏?”
??突然他目光一定,從架子上抽出一本書頁嶄平齊整的書,書腰上赫然《古今誌事》四個大字映入眼簾。
??這書是他有一日從書軒裏購得,當時拿的書太多,一時不慎夾了本別的書進去他也沒在意。
??後來回府之後才發現,翻了幾頁之後便再沒看過。原因無他,這書裏都是些無稽之談,不值他浪費時間。
??可是現在,做了這麽一個荒唐詭異的夢之後,他卻又突然想起這本書。
??幾乎是哆嗦著手指,他翻到其中一頁,停下來,喃喃道,“……廣平年間,一人夜中常有異夢,不得入眠,其所夢,皆乃未生之事。長此以往,心神難寧。然一道人尋至,言曰,‘前世孽緣,今生心障而已。’……”
??蕭暄看著看著,忽然淚如雨下,狀若癲狂,“前世孽緣!前世孽緣!”
??他什麽都想起來了!
??原來,是他親手將顧昭送給了沈厲行!
??前世他不是什麽慎王,而是風光無兩的肅王蕭暄,為了招攬沈厲行為他所用,他許下承諾,無論沈厲行想要什麽,他都為他爭取。
??然後沈厲行說,他要娶顧昭。
??於是他答應了。
??又在沈厲行與顧昭快要大婚時,讓手下人謊報軍情,向父皇進諫,讓沈厲行去了邊關。
??後來,鄰國舉兵,沈厲行戰死。再後來,他在蕭曄的算計下滿盤皆輸,淪為階下囚。
??原來,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顧昭他得不到,皇位他也得不到!
??再世為人,縱然百般籌謀,也還是逃不過一個“命”字!
??他大笑著端起燭燈,看著火舌猛地竄上去,舔舐書頁,他想了下,將書往地下一扔,抬著頭出了書房。
??在他走出很遠之後,回過頭,便看見王府裏西南一角,綿延著衝天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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